<p class="ql-block">春節(jié)的記憶(2)</p><p class="ql-block">記憶猶如開閘的洪水,洶涌澎湃嘩嘩地越過閘口,奔流不息,我仿佛又回到了"年青時代"</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978年的春節(jié),那是年初二的傍晚,宿舍門衛(wèi)通知我,說廠門口有一位年輕軍官找我。會是誰呢?我一邊小跑,一邊猜想著,似乎與我有交往的人中,沒有這樣一位解放軍同志。當我氣喘吁吁快要跑到廠門口時,我猛停下了腳步,遠處,那個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讓我想起了他</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那是1972年的深秋,我隨公社宣傳隊來到下放的大隊部,當天晚上在大隊部廣場上有一場演出,我將飾演《紅燈記》李奶奶,正在大隊部會議室里化妝,突然,我從鏡子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正東張西望找尋著,頓時,我滿臉通紅,心怦怦地亂跳,趕緊把頭低下來,"剛剛,可找到你了!”他輕聲細語卻又顯異常開心地叫我,我不由自主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他那雙大眼睛閃閃發(fā)光,臉上堆滿笑容,一雙酒窩陷得更深了,“這封信收藏好,等演出完了躲在被窩里看。記住,今天晚上一定要看!"說完,他也滿臉通紅轉(zhuǎn)身走了。當天晚上,當我演出結束回到知青點宿舍時,已經(jīng)很晚了,我脫下鞋子,和著衣服,躺到床上就睡著了。</p><p class="ql-block">“剛剛,你怎么還在睡覺,知青點的同學都去縣城火車站送張亮了?!备舯谙路艖艏业男〗圩佑昧Π盐彝菩?,刺眼的陽光照射進屋子,時間大概已經(jīng)到了9點多鐘,我揉揉眼睛,懵懵懂懂起了床,突然,想起了昨天傍晚他交給我的那封信,趕緊打開,“剛剛,我上次去公社找你,你正在舞臺上排練,沒敢打擾,我是想告訴你,我要當兵了,體檢通過了。明天中午12點10分,我將乘火車離開縣城,想你去火車站送送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告訴你。記住,一定要來,不能遲到?。 笨赐晷?,我背上軍用書包飛也似的沖出門,快步奔跑起來。</p><p class="ql-block">大約2個小時之后,滿頭大汗的我終于趕到了縣城火車站,不顧一切就往站臺里沖,被檢票員攔住,我結結巴巴說出了理由,只聽他說那輛送參軍新兵的列車即將開動,趕快進去吧。我象插了雙翅的小鳥,飛進了站臺,“哧一一,轟哧轟哧一一”停靠在站臺上那列火車發(fā)出巨大聲響,車頭旁紅色的車輪緩緩前行,我沿著站臺向前飛奔,口中不斷高喊著“張亮、張亮……”我跑到站臺盡頭,雙眼盯住快速前行的火車,盼望著奇跡出現(xiàn)一一火車突然停住,但是,奇跡沒有出現(xiàn),火車漸漸地遠去,漸漸地消失的無影無蹤。</p><p class="ql-block">此時此刻的我,多么想變成一只小鳥,變成一架飛機,追趕上那輛火車,找到他。</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971年,我從江蘇農(nóng)村遷到了安徽縣城,是軍隊干部的姨媽將我?guī)У竭@里,她進入軍隊干休所,我到鄉(xiāng)村繼續(xù)插隊勞動。報到第一天,在大隊部,支部書記將我交給了時任知青小組組長的他。他1米78個子,方方的臉龐,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笑起來有一對酒窩,洪亮的嗓音講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后來才知道他父親是省部級干部,被打成走資派關進牛棚,于是他父親的老部下(縣委書記),將他和他姐姐一起接到到安徽,在縣城的農(nóng)村插隊落戶。在日常的勞動中,我發(fā)現(xiàn)他勞動時吃苦在前,模范帶頭,關心照顧知青組里體弱多病的同學。他剛正不阿、一身正氣,有一次,輪到我在宿舍值班做飯,40多個同學吃飯,沒有一點菜,我著急得不知該怎么辦?于是跑到鄰村地里拔了幾根白蘿卜,做了一鍋蘿卜湯。誰知晚飯后,他突然很嚴肅地問我從哪兒拿的蘿卜?當我如實告知后,他拿了手電筒,讓我?guī)Я怂业桨翁}卜那塊地,然后又找到了那塊菜地的主人,向他家賠不是,并且拿出1元錢交給那位鄉(xiāng)親。在回知青點的路上,我嚇得不敢講話,他也一聲不吭。從此,我便牢牢記住,不能隨便拿鄉(xiāng)親們的一針一線。</p><p class="ql-block">我們知青小組排練節(jié)目,到各個村演出,他總是忙前忙后做好后勤保障。由于營養(yǎng)不良,我晚上走路看不清,摔倒在路旁水溝里。后來,每天晚上去村里演出,他幫我背手風琴,遇到過小木橋時,他會輕輕提醒我,拿了手電筒在前面慢慢引路,可我還是非常害怕,不敢過橋,他知道我"封建"思想嚴重,于是砍了根樹棍,一頭是他,另一頭讓我拉著,慢慢地帶我走過漆黑一片的小橋。</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他當兵走了,我沒有趕上送他,但是,他姐姐卻在招工臨走時,找我談了一次話,意思就是我家庭出身不好,希望我不要影響他弟弟的前途。于是,我便斷了與他的聯(lián)系。</p><p class="ql-block">意想不到,分手了5年多的時間,他突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想起了他姐姐的那次談話,家庭出身不好的自卑感由然而升,我按耐住深藏在心底的那份好感,轉(zhuǎn)過身子飛快地跑回宿舍去了。</p><p class="ql-block">……我收到了門衛(wèi)轉(zhuǎn)給我的一個背包,是一條軍綠色的被子和一封信,“剛剛你好!許久未見,多次寫信寄到大隊部,也未收到你的回信。我即將轉(zhuǎn)業(yè)回家鄉(xiāng)工作,只想見你一面,當面告訴你我心中的一句話。也許上蒼沒有給我想見你一面的機會了,那就只能順從天意吧。知道你冬天特別怕冷,這條被子是部隊剛發(fā)的,送給你,望多保重。祝你學習進步、工作順利。再見!”</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隨著時光流逝,那些事,那些人已經(jīng)淡忘,但每逢過春節(jié)時,我便會不由自主想起那年春節(jié),年初二的傍晚,在廠門口,一個身穿軍裝的年輕人,站在那兒翹首以盼,一份感動便悄悄地由然而升。</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天色已晚,我想"春節(jié)的記憶"就此擱筆吧,孫子外出踢足球,沒帶鑰匙,該下樓去等等他,給他開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