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飛機降落到銀川機場,已是晚7時20分。坐機場大巴進城,高速公路兩旁只有間或可見的遠處的點點燈火,仿佛穿行在無邊無際的漆黑的隧道之中。此時,一種孤旅異鄉(xiāng)的飄泊感忽地從心底升起。終于,大巴進入城區(qū),遠處和近處的燈光亮了,那心間也就漸漸地亮了。</p><p class="ql-block"> 銀川給我的第一印象,似乎和二十年前的長沙差不多,有高樓,不多;有燈火,不亮。那車行之處,一馬平川,不見山巒。問出租車司機,道是此地乃黃河邊上的平原,早晚涼,少雨干燥。</p><p class="ql-block"> 客居的新華聯(lián)瑞景酒店,是女婿在網(wǎng)上預訂的四星級酒店。感覺樓高,而內(nèi)部裝飾不甚豪華,有著西北人特有的幾分粗曠。酒店對面便是銀川火車站,中間隔著一個偌大的廣場。廣場上人少,車少,樹亦少。</p><p class="ql-block"> 很多年前,讀張賢亮先生的《綠化樹》、《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后來,從媒體上得知他在戈壁灘上創(chuàng)辦了一個西部影視城,《牧馬人》、《紅高梁》、《大話西游》、《一個和八個》等200多部影視劇在這里誕生。謝晉、張藝謀、鞏琍、寧靜等等明星大腕與這里結緣。</p><p class="ql-block"> 次日下午,秋日的西北風正吹拂著賀蘭山下這片廣袤的戈壁灘,我來到了這處叫作”鎮(zhèn)北堡“一一明清時期朝庭駐軍的地方。曾經(jīng)的軍營只剩下兩處高高的土城。土城的四周已是車水馬龍。張賢亮打造的寧夏文化名片,就耀眼地展現(xiàn)在這片昔日充滿荒涼、殺戳、貧瘠的土地上。</p><p class="ql-block"> 我踏著塵土飛揚的小路,穿行于一棟棟似乎在電影或電視里見過的各式古舊房子之間,尋找著古人和今人的足跡。秋陽照在身上,十分地溫煦和體貼。我想象著許許多多的塵封或將要塵封的舊事,心中禁不住萬千的感憾和悲傷。</p><p class="ql-block"> 張賢亮先生已經(jīng)作古。</p><p class="ql-block"> 讓我在這片浸淫過他的心血、汗珠甚至淚水的土地上,獻上一位晚輩虔誠的祭奠吧!</p><p class="ql-block"> 兒時,讀岳飛的《滿江紅》,便記住了西北邊關上的賀蘭山。</p><p class="ql-block"> 今日下午,終于去了這處遙遠而神秘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出銀川城,西行約八十華里,在賀蘭山的一處中麓,有一道山溝。溝的兩側,怪石兀立,高聳入云。溝中有瘦瘦的一線山泉水,不知從哪里流淌而來。石縫中長有或高或矮的綠樹和叢叢的野菊花。正是在這片石頭的山溝里,我們的先人在巖石上留下了至今仍無法準確地統(tǒng)計出數(shù)量來的古老的巖畫。</p><p class="ql-block"> 我循著石徑上隨處可見的標識牌上的指示,尋找著那一幅幅古老的巖畫。歲月的侵蝕,使巖石上的畫面有些模糊,依稀可見那石上畫著羊、太陽、人、狗和其他畫面。行走在這峽谷里,象是移步于一處藝術的宮殿。</p><p class="ql-block"> 我對藝術完完全全是一個門外漢。我在這里尋找的是一種精神 ,是一份靈氣。我問巍巍的賀蘭山:你還記得在你的身軀上作畫的人是誰嗎?他們是一千年還是一萬年前的祖先?是男人還是女人?為何而畫?畫了幾百年還是幾千年?</p><p class="ql-block"> 自然,賀蘭山不愿理我,那滿山的石頭無言,只有山風在石頭上的竊竊私語,以及山溝里那泓泉水的潺潺聲。</p><p class="ql-block"> 我踏著古人的足跡,一處處尋覓著那隱隱約約可以辨見的巖畫。秋風拂過,很多年后,今人又成了古人。我們后人,會象我今天的思緒一樣,追尋到歲月很遠很遠的從前嗎?</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想:人生,歲月,你和我,以及我們的子孫……</p><p class="ql-block"> 公元1038年10月11日,在中國西部一個叫做興慶府的地方,34歲的李元昊稱帝,國號大夏。</p><p class="ql-block"> 歲月悄悄地流逝過去978年,在這個秋日,我從遙遠的南方,千里迢迢來到他長眠的地方:銀川城外,賀蘭山下,一個叫做西夏王陵的長滿荒草的土丘之處,憑吊這位千年前的黨項人中的英雄。</p><p class="ql-block"> 西北這片土地,曾經(jīng)應是滿目蒼涼。陰山山脈,祁連山脈,昆侖山脈,天山山脈,無數(shù)座的高山連綿起伏在這沙漠、戈壁和綠洲之間。一條長河,黃湯滾滾,以萬里的行程穿行于這些山山水水。黃沙滾滾的沙漠,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一隊隊商旅途中的駱駝,叮當叮當?shù)仨懼勨徳谶@里跋涉。大夏國的李姓或稱趙姓的統(tǒng)治者,便是這片西域的千年前的決策人。</p><p class="ql-block"> 西夏王陵上的墓地,想必曾經(jīng)應是極盡奢華。在賀蘭山下的這片戈壁灘上,一馬平川。背椅青山,腳踏黃河,若論風水,定是皇家萬年的福地。只是有些可惜,歷史從來不遂人意,大夏國在和大宋、大金三足鼎立于中華大地上的角逐中,在近兩個世紀的不算長壽的皇帝夢中,于1227年夢碎于蒙古人的鐵騎。成吉思汗的狼師,從賀蘭山的西麓一躍而過,橫掃河西走廊上的大夏國的黨項人。從此,一個雄據(jù)中國西部近兩個世紀的王朝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凈凈!這個曾被唐朝和宋朝皇帝分別賜以李姓和趙姓的黨項人的王族,如今,只剩下這幾座在歲月的風雨的侵蝕下殘存的黃土荒丘!以及荒丘四周在秋風中搖曳著的茫茫戈壁上的野草。</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一個有著燦爛的秋陽的日子來到這里憑吊的。方圓幾十公里的陵區(qū),游人不多。我立在陵前的秋風里,仿佛看見千年前的金戈鐵馬在這無際的戈壁灘上馳騁和廝殺。我想,皇帝夢,古往今來,讓多少人競折腰!渴望萬歲的人誰能萬歲?渴望江山萬年長的終究只是美夢一場。這便是歷史,人類真正的歷史!</p><p class="ql-block"> 告別西夏王陵,太陽已漸漸西垂。王朝不可萬歲,卻人類終究萬年不絕。但愿天下統(tǒng)治者,多多少少知曉其中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寧夏中衛(wèi)市,有沙坡頭。黃河岸邊,沙山高聳。坐電梯登沙山,乘沙漠列車往騰格里大沙漠腹地。大漠深處,沙海無際。至一人工修建的沙漠中的湖邊,車停,但見碧波蕩漾,蘆葦翠綠,一派水鄉(xiāng)景象。</p><p class="ql-block"> 此處沙漠,較之敦煌和鄂爾多斯沙漠,其沙極細,如石磨推出的細沙,真讓人稱奇。更奇的是,這沙山至黃河岸邊嘎然而止,好象天性怕水,近了河邊,便紛紛停住千年萬年的腳步,不敢前行一寸!</p><p class="ql-block"> 登上高高的沙山,山下是窄窄的黃河,彎彎一線,擦著連綿的沙山東流而去。黃河于此處,倘為上游。再其上,便是流經(jīng)甘肅和青海的上上游了。黃河之上游,原來并無磅磗之大氣勢,不過是一線小小的河面而已。只是路走的愈遠,汲大地無數(shù)水系于一身,才有黃河東流去的氣吞山河。正如人生,路走多了,終會走出山間的小路,小路必然連著大路。大路原來就在腳前。</p><p class="ql-block"> 沙湖旁,有一沙丘。丘頂,有一亭閣。登閣,但見四面沙海,無比壯觀!無數(shù)游人,如置身于浩瀚的沙的汪洋中的一條條小魚。游呵,游,在瀚海沉浮。</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亭內(nèi)長椅上休憩,旁坐一保安。帽檐下見其白發(fā)。遂問其:先生多大了?答曰:58歲。又問:工資多少?答:1800元。又問:一天工作幾個小時?答:10小時。再問:一月休息幾天?社保醫(yī)保呢?保安笑著搖搖頭:都沒哩!都沒哩!笑時,便見其一口黃牙,一張粗糙如樹皮的臉。我久久地望著他,再也無語!不忍語!</p><p class="ql-block"> 秋風拂起陣陣黃沙,給人一絲絲涼意。我忽然少了初來時的興致,遂告別沙坡頭,登車返回銀川城去。</p><p class="ql-block"> 北風吹,秋已深,寧夏說冷便冷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馬上就要回長沙了,再見,銀川!</p><p class="ql-block"> 此次銀川行,游了西夏王陵,西部影視城,賀蘭山巖畫,中衛(wèi)沙坡頭。買了三本書,讀了一部描寫當代西部社會人生的長篇小說。寫了四篇游記小散文。</p><p class="ql-block"> 匆匆一行,別了,美麗的寧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西北之游,共十一天,分八月和九月兩次成行。八月游甘肅、青海;九月往寧夏。全程越祁連、穿昆侖、踏賀蘭山脈。經(jīng)敦煌古道,河西走廊,抵青海湖岸,直奔柴達木盆地。一路游歷沙漠,草地,黃河,茫茫千里戈壁。正是:懷邊關古韻,覽無限風光。</p><p class="ql-block"> 大西北,壯哉!</p><p class="ql-block"> 塞外風光,美哉!</p><p class="ql-block"> 以為記!</p><p class="ql-block"> (2016.9.26.晚記于銀川客居)</p> <p class="ql-block"> 黃河邊上的沙漠,一望無際,滿目黃沙。聳立的沙山下,窄窄一線的黃河在這里留下了一個瀟灑的河灣。然后,靜靜的東流去,流去遠方。</p> <p class="ql-block">賀蘭山蔍。</p> <p class="ql-block">西夏王陵。</p> <p class="ql-block">在這片賀蘭山脈的深處,有我們的祖先在十萬年前留下的巖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