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韓梅英-1</p><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這場死里求生的大搏斗,大逃離,韓梅英面對一身殺氣的楊丑和,她終于說出一聲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心話:“丑和,我害怕,我的內(nèi)心真的很害怕,你看我的鼻子還在不在臉上,我好疼,我真是臉上發(fā)燒發(fā)燙真是好疼呀?!?lt;/p><p class="ql-block">正說著,她竟在晚風中絕望地痛哭了起來。</p><p class="ql-block">楊丑和壯了壯膽子說:“梅英,這里很不安全,咱們隨時都有遭受到包圍和襲擊的危險,這里是你死我活的武斗區(qū),不是咱在學校操場上體育課,一顆子彈從不明方向飛過來咱就沒命了。卷進去的人逃不出去不拼死實在沒有辦法,咱們好不容易沖殺出來是咱的幸運,咱走,回家,趕快離開這里,你走在前面,我走在你的身后親自護送你回家?,F(xiàn)在場面已經(jīng)大失控,咱的人已經(jīng)無法集合了,到了明天早晨,有誰沒有誰都很難以統(tǒng)計了?!?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小聲哭泣著說:“丑和,咱們就這樣完了嗎?我真的好想回家,可我的家還能算是一個家嗎?”</p><p class="ql-block">韓梅英的家,爸爸在縣供銷社工作,她的母親是農(nóng)民,爸爸經(jīng)常喝酒,經(jīng)常領(lǐng)著別的女人到家里去吃飯,過夜,大吵大罵。爸爸不明不白地毆打她的母親,母親不堪其辱,丟下年僅11歲的小梅英遠嫁外地了。</p><p class="ql-block">繼母柏云蓮對她非打即罵,讓韓梅英小小的年齡一個人去井上挑水。</p><p class="ql-block">韓梅英上了中學以后,在學校表現(xiàn)很勇敢,很突出,她在一個農(nóng)墾單位趁人不防偷走了一身凉曬在鐵絲上的紅衛(wèi)服,英姿勃勃地穿在了她的身上,同班同學以為她是縣上某干部的女兒,由于她說話演講頗具煽動性,在她的周圍團結(jié)了學校內(nèi)的一大批同學。</p><p class="ql-block">楊丑和把韓梅英送到了她家大門口,楊丑和說:“梅英,你到家了,我也該走了?!?lt;/p><p class="ql-block">不料韓梅英哭著說:“丑和,你不要走,我害怕,我心里實在有些害怕,我不敢走進家門?!?lt;/p><p class="ql-block">人常說,有后媽就有后爸,當韓梅英用手輕輕地拍動了幾下門環(huán),從屋內(nèi)傳來一聲男人的狂喊聲:“子不教,父之過。女不教,不如豬。咱一家人都是井崗山兵團觀點, 就她一個人是東風戰(zhàn)斗隊觀點!把鞭子拿來,這慫女子野性不改,取一根繩子,把她吊在大梁上叫我狠狠地打,我就不相信她還敢給我到處胡逛,夜不歸宿。”</p><p class="ql-block">開門的是一個女人,門剛開了一個小窄縫,那女人便嬌滴滴地一聲大喊:“哎呀呀,我的姑奶奶,簡直要笑掉大牙了,這么小的一個女中學生,這么快就勾引上了男人,他爸你快來看,看你這寶貝女兒給你把新女婿領(lǐng)到咱家門口了,外邊天氣冷,就讓娃進門吧。站著多不好。”</p><p class="ql-block">那男人在屋內(nèi)大喊:“狗日的簡直是要氣死我了,不要讓那小伙走,等我穿好衣服,打斷他狗日的一條腿?”</p><p class="ql-block">楊丑和頓時嚇得慌了手腳,他不顧一切的拔腿就跑,跑出了一里多地,他老遠看見遠處有兩束手電光,在一瞬時間,又消失進另一個街口,他跑跑停停,停停跑跑,當他跑到縣城外田野間一座小橋上時,發(fā)現(xiàn)橋下流水嘩嘩,土渠邊上的一個深坑里,有七八個男女身邊放著鐵锨正在那里聚火巡河,他的心一下子放下了,即就是黑天黑地的有人追上來,這邊有幾個巡河的人,一聽到打罵聲,他們肯定會一躍而起上前拉架。</p><p class="ql-block">向前約300多米有一個生產(chǎn)隊的碾麥場,楊丑和便硬著頭皮朝那塊碾麥場方向走去,因為那里有兩間閑置不用的小場房:‘反正今天晚上學校不敢回去,先在那里度過后半夜吧?!?lt;/p><p class="ql-block">正走著,楊丑和突然聽到身后響起了腳步聲,他夲能地貓下身子從地上撿了半塊破磚,以便緊急時防身自衛(wèi),當那塊破磚拿到手里的時侯,楊丑和的底氣便多了一大半,他大喊一聲:“你是誰,你跟著我想干啥!”</p><p class="ql-block">從那個搖搖晃晃朝這邊走來的黑影處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哭聲:“丑和,是我,我是韓梅英,等等我,你等等我,我的氣都上不來了,簡直要嚇死我了?!?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聽到是韓梅英的聲音,他責怪道:“梅英,這黑天半夜的,你跟在我身后來到這田間野外干啥?夲來咱們男女同學之間關(guān)系那么純潔,叫你這樣一鬧,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你到了家門口為啥不進門?這黑天半夜里你到處亂跑什么?你這樣一個女孩子家叫人多么不放心,你還是別再跟我了,趕快回家去吧,省得你爸你媽替你操心?!?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一句話都不說,楊丑和向前走幾步,她向前走幾步,楊丑和停下了,她也停下了。</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走進了場房,韓梅英也跟進了場房,那場房黑洞洞的,房間沒有門板,沒有燈光,地上鋪著一些麥草,楊丑和去麥場上又去抱了兩次麥草,一塊可供臨時休息的小草鋪終于鋪好了,楊丑和讓韓梅英睡在里面,而他自己卻手握磚塊隨時準備投入戰(zhàn)斗。</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梅英,你睡吧,辛苦了整整一天了,大約再有幾個小時天就要大亮了,咱們就暫時適應(yīng)條件先睡吧?!?lt;/p><p class="ql-block">寒冷的夜風從場房門口卷了進來,楊丑和說:“梅英,有我在這里,你不要害怕,盡管今夜狂風刮得很猛烈,但在農(nóng)村有一種說法,不怕一面風,就怕一線風,這樣的風看似猛烈,但它卻是不堪一擊的紙老虎?!?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說:“丑和,我頭痛,肚子有些餓了,你呢?”</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我和你一樣,也有些饑餓感。只要在我們的心中有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毛主席,任何困難都會被我們踩在腳下?!?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說:“丑和,團結(jié),爭取,分化井崗山戰(zhàn)斗隊那邊的人,看來我們這一星期以來個對個的談心活動已經(jīng)失敗了,從今天晚上的情況看,好多人都被他們策反了。咱們的斗爭一下子轉(zhuǎn)向了劣勢,你的情況比我好,形勢不好了立即可以轉(zhuǎn)移到鄉(xiāng)下去,而我則和你不同,我住在縣城,我害怕,我害怕明天早上一別,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咱們的失敗是暫時的,咱們會東山再起,但我最擔心的是,我爸找到了我,他會發(fā)瘋一般地把我活活打死,參加火熱的革命斗爭,死得其所,重于泰山,被自己的父親活活打死,死得輕如鴻毛。丑和,國事好干,家事難為,一家都有一家的情況,在家庭父母的殘酷打壓下,我可能會敗下陣來,看來我必須勇敢地面對這個無法選擇的現(xiàn)實了?!?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哭了,她哭得很傷心,她說:“丑和,你用生命和勇敢保護了我,我對你太感謝了,也許就在這幾天,也許就在幾個小時以后,我將可能非常悲慘的死去。過來,過來吧,去迎接勝利的曙光。你勇敢一點,向我這邊睡,咱們兩個從生死搏斗中走了一場,男女界線相對于咱們兩個已經(jīng)沒有什么清規(guī)戒律可以約束了。我給你分享一次愛,一次女生對男生的那種愛,就一次,兩次,這些對于我是十分珍貴的,有了你的這次真愛以后,面對毒打和死亡我就不會有那么恐怖了,因為人來到這個世上,一個男人對于一個女人的愛,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非常滿足而又非常暫短的擁有了,我就算活得沒有留下什么遺憾,這些你能滿足我嗎?”</p><p class="ql-block">楊丑和的思想斗爭很復雜,就在幾天前,井崗山小報上出現(xiàn)了一處謠言,內(nèi)容是東風戰(zhàn)斗隊里的一名女成員,人格很下流,在女生集體宿舍中用電燈泡瘋狂自慰,說的該不會就是她吧?</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你說什么傻話,咱們兩個是純潔無私的同學友誼啊,沒有那種別的什么男女私人關(guān)系,這個念頭夲來就不應(yīng)該有,有了就是動機不純,咱要在革命路向上前走,狠斗私字一閃念呀,可不能因為這種一時心血來潮的個人沖動失去堅定,壞了咱的名聲?!?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說:“丑和,我簡直沒有看出來,你才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偽君子,你說的這個重要嗎?等到了明天早晨太陽出來了,我就是韓梅英了,怎么,你把我看得那么低級下流,是我韓梅英不配你嗎?是我把人看錯了嗎?”</p><p class="ql-block">“梅英,話不應(yīng)該這樣說,生氣不好,死亡不屬于無產(chǎn)階級。”</p><p class="ql-block">于是,楊丑和壯大了膽子,在黑色的暗夜中不無激動地向韓梅英的身體方向偷偷摸去,他們偷吃了人生禁果,體驗了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男女之愛,魚水之歡。</p><p class="ql-block">患難見真情。就是這位很有藝術(shù)才賦的同班同學楊丑和,在生命的重要關(guān)頭,用一個農(nóng)村青年的執(zhí)著,勇敢和率直,奮力出面保護了她,韓梅英用她的那只纖纖細手撫摸著楊丑和的身體和頭發(fā),向楊丑和奉獻了人生路上的一場痛徹激動。</p><p class="ql-block">韓梅英哭著說:“丑和,你對我太好了,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沒有你,你是我的心上人?!?lt;/p><p class="ql-block">緊接著,她做了一個怪異的動作,便把她那顆疲倦的頭象女神一般地枕在了楊丑和的胸脯上,于是她便死死地抓著楊丑和的手,忽忽大睡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天還不大亮,就在那片銅嶺縣城外生產(chǎn)隊的碾麥場上,他們兩人一步一回頭,揮淚惜別了。</p><p class="ql-block">未見結(jié)婚先當?shù)?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離開銅嶺縣城,回到村里,他的父親害怕他發(fā)生意外,就讓他住在幾里路之外的一個親戚家里,另一派別的人黑夜開著‘解放牌’汽車進村抓人,十多個人翻墻跳進楊丑和家的院子,幾間房子以及后院的紅薯窖整個搜查幾遍,沒有找到楊丑和的身影。突然襲擊追捕了三次,均以失敗告終,以后再也不見去了,待風平浪靜之后,楊丑和才回到了南鐵牛村。</p><p class="ql-block">約在十個月以后的一天晚上,楊丑和睡在他家廈房里的土炕上,外邊有人用力敲動門環(huán),楊丑和的父親用手示意了一下,他不讓楊丑和出門應(yīng)對,害怕楊丑和出事。</p><p class="ql-block">楊丑和的老父親站在院子里和來人說了幾句話,就把原話轉(zhuǎn)述給了兒子。</p><p class="ql-block">南鐵牛村,村里人對楊丑和很有說法,這里可以用幾個事實說明問題,春娟居住的村子東觀音村和楊丑和居住的南鐵牛村路途僅相距5里,春娟16歲那年,由于在生產(chǎn)隊還不會干活,在麥場上被一個名叫林黑娃的男人毆打了,春娟的父親打不過人家,家里的孩子都小,也只好負氣在心,忍氣吞聲了。</p><p class="ql-block">就在當天晚上剛剛喝完湯,楊丑和從南鐵牛村帶了三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騎著自行車氣勢洶洶地去找林黑娃,他們走進林黑娃的家門,不由分說的就把林黑娃拖到巷道里狠揍了一頓,一直把林黑娃打得跪在地上叫爺。</p><p class="ql-block">楊丑和憤怒無比地在林黑娃的家門前大喊:“你們東觀音村難道就是這樣的村風,一個大男人打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能算是什么英雄?咋咧,一村人眼看著讓人打了沒有媽的娃,你們的良心難道是被狗吃了嗎?以后誰再敢欺負周春娟,誰膽敢動周春娟一指頭,林黑娃就是你們的下場?!?lt;/p><p class="ql-block">說完,楊丑和把林黑娃從地上提起來,左右開弓打了兩個耳光,他奮力一腳把林黑娃踢倒在地,隨行的幾個年輕小伙又朝著林黑娃的身體飛踩幾腳。</p><p class="ql-block">林黑娃連聲哭嚎:“哎呀丑和哥,你把兄弟慢一點,我以后再也不敢咧,這一次你就饒了我吧,我林黑娃把你叫爺咧?!?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臨走時撂下一句狠話“以后東觀音村我會不定時來,誰欺負了春娟,我就讓他爬著向前走!”</p><p class="ql-block">說完,他便帶著三個年輕人揚長而去。</p><p class="ql-block">對于東觀音村發(fā)生的這件事,村民眾口難調(diào),莫衷一是。</p><p class="ql-block">有人說:“喔狗日的林黑娃早該挨打咧,欺負娃娃打老漢,見了小伙稀軟軟。咱村的人不敢打他,你看南鐵牛村的楊丑和對他還不是說打就打。說走就走,他林黑娃把楊丑和一點辦法都沒有?!?lt;/p><p class="ql-block">有人說:“那是春娟的爸人沒本事,春娟被楊丑和霸占了?!?lt;/p><p class="ql-block">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楊丑和不食諾言,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春娟家的大門口走一趟,但是他從來不進家門,坐在一棵老槐樹下讓人把春娟叫出大門,有時送錢,有時送饃,有時送一些筆墨紙張,有時送一兩件新衣服,他從來不麻煩春娟,他一口水都不喝。行為規(guī)范得儼然就象是一位老郵遞員,照顧春娟的生活用品,那簡直就象是他的工作,楊丑和說一句:“春娟你回家去吧,叔家里還有事,叔就不多停留了。以后有啥困難你就直接給叔說?!?lt;/p><p class="ql-block">幾乎他每次都是那樣,在大門外把東西送過,楊丑和便粗聲大氣地說兩句叮嚀的話:“我娃有事給叔說一聲?!?lt;/p><p class="ql-block">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p><p class="ql-block">村里有人說:“楊丑和稀罕女兒,還不如把春娟讓楊丑和認個干女兒這樣更好?”</p><p class="ql-block">當好心人問到楊丑和,楊丑和說:“操心你屋里的日子咋過,我要是想把春娟認作干女兒,我早都認了,這話還用得著你說?一句話,我不想認,認了人家還說咱另有企圖,名譽不好,我是看著春娟沒有媽,娃她爸沒有本事才關(guān)心春娟,根夲就沒有其它任何想法。”</p><p class="ql-block">話分兩頭,再說二十多年前的楊丑和,那天晚上,大門外突然有人扣打門環(huán),楊丑和的父親問明了來人的意思,轉(zhuǎn)身向楊丑和的房子走去,他說:“丑和,大門外邊有人要見你,我沒有敢開門,我問了一下,那人說銅嶺縣城有個叫韓梅英的女人,說她和你在一個班上上學,她有話要對你說,她在縣城里的一個地方等待你?!?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她是我班上一位女同學,她能讓人來找我,說不定遇上了啥難辦的事,無論如何我得去幫她一把?!?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的老爸說:“你去縣城帶上兩個人,小心你在路上吃虧。”</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不用了,她是我的同班同學,是信得過的人,她是不會隨意加害我的?!?lt;/p><p class="ql-block">在去銅嶺縣城的路上,那兩個人一前一后,不遠不近,把楊丑和的自行車夾在中間,其中有一個人笑著對他說:“丑和呀,你小伙艷福不淺,你是怎樣把韓梅英弄到手的,我真是在打心眼里佩服了你,你比哥有本事,梅英的繼母那可是個母老虎,你沒有挨有她的耳光吧?那女人可是雙腳一跺,整條銅嶺大街都會搖晃幾下的人,認了她作丈母娘,那去棉站,去糧站給你安排一份坐辦公室的工作,那簡直簡單的就是她用鉛筆頭寫的一張條子。”</p> <p class="ql-block">韓梅英-2</p><p class="ql-block">在去銅嶺縣城的路上,那兩個人一前一后,不遠不近,把楊丑和的自行車夾在中間,其中有一個人笑著對他說:“丑和呀,你小伙艷福不淺,你是怎樣把韓梅英弄到手的,我真是在打心眼里佩服了你,你比哥有本事,梅英的繼母那可是個母老虎,你沒有挨有她的耳光吧?那女人可是雙腳一跺,整條銅嶺大街都會搖晃幾下的人,認了她作丈母娘,那去棉站,去糧站給你安排一份坐辦公室的工作,那簡直簡單的就是她用鉛筆頭寫的一張條子?!?lt;/p><p class="ql-block">不知不覺,楊丑和騎著自行車在縣城里的大街小巷,被那兩個人帶著東拐西拐,終于來到了韓梅英家的家門口。</p><p class="ql-block">在那里,楊丑和到了大門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他自慚形穢:“穿著一身難破土塵的舊衣服怎樣能進人家韓梅英的家門,這不是給人家韓梅英丟臉嗎?人家那可是干部家庭呀?!?lt;/p><p class="ql-block">他被徹底嚇壞了,此時他如果不假思索地貿(mào)然走進院子,等待他的將可能是一頓迎頭痛打。他正在想著,便被兩只粗壯有力的大手不由分說地推進了大門,隨之身后一聲山響,大門被徹底關(guān)死了。</p><p class="ql-block">房子里一個小伙正在匯報工作:“柏主任,按照您的吩咐,任務(wù)我們已經(jīng)完成了,人我給您叫到了,下一步還要我們干什么?您只是盡管說,我們按照您說的意思堅決照辦就是了?!?。</p><p class="ql-block">韓梅英的繼母說:“家門不幸,積怨難除,真是讓你們辛苦了,你們都先不要走,坐在隔壁另一間房子先吃點東西,一會兒聽到我的態(tài)度變了,說話的聲音嚴厲了,你們就給我直接沖進來?!?lt;/p><p class="ql-block">“柏主任,您的談話精神我們領(lǐng)會了,咱不傷和氣,先禮后兵,恐怕今天晚上這事也由不得他,事說不到頭咱就打!看把他小伙才有幾斤幾兩?還敢公然和您作對!”</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走進房子,電燈下的一盤土炕上,韓梅英臉色蒼白地靠在被子上,她的頭上戴著一只小白帽,整個人顯得很消沉,很虛弱,她把身體下意識地向起欠了欠,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她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你來了,找個凳子坐吧?!彼鸵痪湓捯膊徽f了。</p><p class="ql-block">這時,韓梅英的后媽說話了,她說:“你就是梅英的同學楊丑和吧,我是梅英的母親,夲來這個孩子我們是不打算讓她生的,出于革命的人道主義,出于梅英對我哭求了幾次這個原因,讓我后娘難當,情感難違,這個孩子我們就讓她生下來了,這是我們家的外孫女,這是你的大女兒,我們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絕。你是鄉(xiāng)下人,但是你在縣城怎么說也讀過幾年中學吧,縣城這地方你也知道,它是一個生產(chǎn)是非的大工廠,大車間,而且什么樣的原配件都有。什么樣的天才設(shè)計師都有,即就是放個屁左鄰右舍都能聽到,啊,咱這樣就直接說了吧,稍有不慎,一件小事就會被搞得添枝加葉,滿城風雨。這件事咱最好這樣處理吧,為了梅英以后的婚姻,事業(yè),前途,你自己一個大男子,你得為梅英以后的婚姻,家庭,事業(yè),前途著想,今天晚上你就把娃抱走,你們的那個村,離咱這縣城少說也有三十里地,你和你的家人,親戚想辦法把這件事處理好,或送人,或自己家人撫養(yǎng),我這里一概不加干涉,咱把話就說到這里,我的意思不難理解,你能聽懂嗎?”</p><p class="ql-block">韓梅英的父親說:“既然生米已經(jīng)做成了熟飯,我就是把你打上一頓能有什么意思?今天你把娃帶出這個家門,這個娃就和這個家庭沒有半點關(guān)系了,以后這事管嚴你的嘴,不許你對任何人胡說,說出去對你夲人也不好。你走了以后也不許向后看,不能今天來要錢,明天來要糧,后天來要衣服,到時侯只要你敢踏進我的這個家門一步,我這個人脾氣可不好,不會有你小伙的好果子吃,我今天只想對你說一句話,你自己不要臉面,我們這一家子人還要臉面呢?!?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好漢做事好漢當,事情既然已經(jīng)鬧到了這一步,你們都不想要這個娃,我就只好把娃帶走了,我以后那怕就是拉棗棍子要飯吃,我也要把我的娃養(yǎng)大,以后我說到做到,再不會來高攀你們了,按照關(guān)中人的民俗,一些最基夲的禮節(jié)還是要有的!”</p><p class="ql-block">韓梅英哭著說:“丑和,咱這是個女子,這幾天,我給咱娃起了個名字,叫春娟,我娃來到這世上,不出三天就要離媽了,丑和,你看我現(xiàn)在就是這個處境,這件事我已經(jīng)很無能為力了,這娃以后是福是禍,是死是活,你就多操一點心,把春娟接過來,叫媽把我娃再看上一眼,可憐的娃,以后你能不能再見到你媽,就全在我娃的命了,媽真的是舍不得讓你走啊,但事到了這田步又能有啥辦法呀,我把你交給你爸,到你爺爺奶奶家里逃一條活命去吧?!?lt;/p><p class="ql-block">正在說話間,韓梅英把5塊錢塞到娃的衣袋里,韓梅英的爸爸拿出30元塞到楊丑和的手里,他說:“不要嫌我給的錢少,就只能是這么多了,春娟,爺?shù)耐鈱O女兒,為了你媽的工作前途,爺爺只能這樣狠心割愛了?!闭谡f話間,他情不自禁的眼淚也流下了臉頰,轉(zhuǎn)過身體扶住墻低聲哭泣了。</p><p class="ql-block">楊丑和對岳父岳母叩了三個頭,他接過孩子要走了,韓梅英哭著目送楊丑和離開了房門,她哭著說:“丑和,以后好好過日子,以后你就把我忘了吧,以后給你找個人,你就和人家好好過日子去吧,我給你一點啥忙都幫不上了,把咱的春娟我就這樣托付給你了,千萬千萬你把咱的春娟照護好,你人很仗義,很善良,我對你有一百個相信,一百個放心?!?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一手推著自行車,一手把孩子擼進了大衣,讓孩子緊貼著自己的胸口,生怕把孩子凍壞,他推著自行車離開了韓梅英的家,一路摸黑前行,黝黑的臉龐上掛著豆大的淚珠。他一個人毫不畏懼地走了幾十里夜路,頭發(fā),眉毛盡遭霜染,一片花白,在他的那方大臉龐上,唏噓不至,不知是霜還是淚。他的口中喘著粗氣,非常吃力地艱辛步行,向前走去。</p><p class="ql-block">楊丑和推著自行車,懷里抱著孩子一路走著,走著,他發(fā)誓‘寧可終生不娶,也要把這個女兒養(yǎng)大成人’。 遠方傳來火車的轟鳴聲和鄉(xiāng)村的狗叫聲,楊丑和走著走著,竟忘記了自己在干什么,然而他的尊嚴告訴他:‘一個人不能在別人的否定聲中趴下,要振作精神,要爭上一口氣,只要爭氣才能有飯吃?!?lt;/p><p class="ql-block">到了自己的家門口,楊丑和害怕父母親生氣,孩子受驚,村人議論,親戚白眼,于是他在一瞬間改變了主意,他編造了一段路撿棄兒的謊言,努力地叩動大門的門環(huán),一聲“媽快開門,我是丑和,我是丑和呀”的慘戚呼叫,就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p><p class="ql-block">他回到了自己家中,回到了父母親的身旁,他已經(jīng)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p><p class="ql-block">楊丑和一走進家門,他開口便說:“昨晚上是我的一位女同學,她爸給她找到了一份工作,為了慶祝一下,找我們幾個關(guān)系好的同學在銅嶺街上吃了一頓飯,就回家晚了,剛走出縣城不遠,聽到路邊有孩子的哭聲,我就把孩子抱了起來,左喊右喊沒有人,我就把娃給咱抱回來了,這個娃可能是誰家不想養(yǎng)故意放在那里的,娃的衣袋里還裝有30塊錢,很可能是人家生的娃娃多,照管不過來才這樣把娃送人的。”</p><p class="ql-block">楊丑和的媽媽高興地說:“是個女娃,手上腳上臉上我都看過了,一點毛病都沒有,把娃先放在咱家養(yǎng)著,丑和,趕快抱柴燒炕,不要把咱娃凍著了,要不是丑和還沒有媳婦,我還真的要把這嬰兒給咱家留下了,哎呀,怎么長得這么心疼的一個娃呀。”</p><p class="ql-block">由于楊丑和還沒有娶妻。把在路上撿到的一個孩子長期養(yǎng)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于是在兩個多月以后,終于替孩子找到了新家。</p><p class="ql-block">東觀音村有一戶人家,結(jié)婚八年了還沒有育有孩子,便決定把春娟收養(yǎng)為女兒好生照養(yǎng),由于孩子以前就有名字,春娟這個名字先叫后不改,這個名字就被長期固定下來了。</p><p class="ql-block">當孩子被來人抱走以后,楊丑和風風火火地騎了一輛自行車,不即不離,不遠不近地緊隨其后,窮追不舍一直送到那家人的家門口,向村里人問清楚那家的主人姓甚名誰時,他才掉轉(zhuǎn)車頭急火匆匆地離去了。 </p><p class="ql-block">楊丑和,也就是楊丑和,可算得上是南鐵牛村的一家窮人,家有病妻,身負積勞,他盡管也有文化,然而比起馮民軒,總覺得破帽遮顏,氣短三分。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捉襟見肘,雖然也說不上家無隔夜之糧,總之在村里人的評價和長期印象中小打小鬧,貧氣入骨,家無盈余,不見富裕。</p><p class="ql-block">馮民軒,吃不完,用不盡,狗日的真有錢,說到底,人生在世,怎么也擺脫不了命運的安排,有人說,春娟在芳笑的那一刻,跳腳罵人的那一刻,舉手投足酷似楊丑和。為什么,誰也說不清楚,世界上的許多事情都說不清楚。</p><p class="ql-block">暗度陳倉</p><p class="ql-block">算算年齡,說說春娟,時間很快到了1992年,那一年,春娟已經(jīng)是虛歲26歲的大姑娘了,但卻很少有人登門提親,人人說到春娟都頭疼,說不到三句話腦子就不夠用了。這事難住了楊丑和,他下定決心要把春娟的婆家找在南鐵牛村,春娟離自己家住的近,自然好照看一些,自己也省了許多心,即使嫁到婆家有了什么過錯,孩子也不至于受到過多的虐待,就是再不行,還有楊丑和這張臉放在那里,因為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春娟相對于楊丑和,不是女兒,勝似女兒,你誰和春娟打了架,只楊丑和那一關(guān)都過不去,那個調(diào)戲春娟的輕薄男子,在趕集上會的路上被楊丑和攔住狠湊了幾次,有人說:“那是兩個人為了爭奪春娟,情從膽邊生,誰打了誰,這事簡直就象是兩只公雞干仗一樣,根夲都用不著別人去管,兩個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打死一個少一個,打死兩個算一雙,全當給社會除害哩。”</p><p class="ql-block">文革中,清理階級隊伍,在銅嶺縣,馮民軒的國民黨中統(tǒng)身份一直沒有坐實,就憑解放前的一些只言片語,根夲達不到給人定罪的條件,因為說歸說,沒有任何證據(jù)能夠證明,馮民軒在解放前他就是國民黨中統(tǒng)特務(wù)。</p><p class="ql-block">過去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日子,馮民軒根夲就看不起楊丑和,楊丑和由于沒有錢,老婆長期有病吃藥花錢,馮民軒對村里人說:“天不虧他,那是他的老先人那幾輩人沒有做過好事把人虧咧,他楊丑和就活該受窮?!?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在村里搞了一臺磨面機給村里人加工磨面,收取一點加工費,馮民軒給人家楊丑和宣傳了一村,他說楊丑和半夜偷面,你就是和他坐在一起給你磨面,你不敢到外邊地里上個廁所,楊丑和就把你十多斤白面換成了黑面,你上秤,不缺斤少兩,面黑面白,你在電燈光下根夲用肉眼看不出來,因為楊丑和經(jīng)常給人說:“收白面沒有啥意思,都是你自己吃,你吃了白面?又把黑面讓誰吃呀,是讓公公吃,還是讓兒媳吃?”</p><p class="ql-block">故而推之,他那個人很有問題。不僅偷換村民的白面,晚上深夜電磨用電還不過電表,盜用電力局的電,因為楊丑和還當過幾年生產(chǎn)大隊的電工,在偷電問題上不用別人給他去指導他就得心應(yīng)手,功到自然。</p><p class="ql-block">南鐵牛村一村人把小麥拉到外村去磨面,楊丑和的磨面生意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楊丑和在一氣之下賠錢賣掉了他的電磨子,因為馮民軒經(jīng)常對人講:“楊丑和把他的電磨子賣了,不再制造噪音,他老婆的神經(jīng)衰弱病自然就會好了。楊丑和一面磨面掙錢,一面又帶著老婆把錢送去醫(yī)院,到底算不清三多兩少,不知道他每天忙忙碌碌的到底是圖了個啥?”</p><p class="ql-block">楊丑和接受了馮民軒的合理化建議,賣了他家的磨面機,一個月?lián)p失了上千塊,他老婆氣得晚上睡不好覺,病勢并沒有絲毫減輕,反而卻是一天一天地加重了。</p><p class="ql-block">馮民軒在村里給人寫對聯(lián),有時楊丑和也寫,寫著寫著,就沒有人再請楊丑和寫了。馮民軒嫌貧愛富走上山路在村里那是人人皆知,出了大名的,一般窮人家請馮民軒寫對聯(lián)根本就請不動,這倒給楊丑和留下了一個天大的空子,楊丑和對人說,做人首先必須有德興,他不寫我寫,后來不知道受到了誰的指點,馮民軒竟也低下身段,走動窮家了。馮民軒到處給人說:“丑和的字不會有長進,失之一筆,毀否全紙。這和他怎樣做人是一個相同的道理。一句話,他那個人說話不牢靠,辦事不踏實,弄啥事啥事不成,人家主人家里過大事能把你請來,你總要給人家站前臺,撐面子。要不然,誰還請你干啥呀?寫毛筆字的喔事,就不是他誰想寫好誰就能寫好的事,人上有人,天上有天,這個牛我都不敢吹?!?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年輕氣盛,口無遮攔,論心計,論智謀,楊丑和斗不過馮民軒,幾仗打下來,楊丑和自知心力不足,計謀甚少,終于不能不自認倒霉,甘拜下風了,但是他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把說話胡扯,名聲不好的周春娟介紹給馮民軒的二兒子馮銀順,如果這個人才計劃成功了,周春娟再給馮銀順生上一個滿嘴胡說八道,到處做事碰壁的二毬孫子,那馮民軒以后的日子還不江河日下,后繼乏人嗎?有了春娟在他的家,我就不信家賊難防,我楊丑和把他馮民軒肚子里有幾條蛔蟲還能數(shù)不清?”</p> <p class="ql-block">韓梅英-3</p><p class="ql-block">討債認母</p><p class="ql-block">2006年的一天,韓梅英的一個兒子突然患重病身亡,她悲痛欲絕,幾近崩潰,過去關(guān)系好的一些老同學紛紛前去探望她。</p><p class="ql-block">韓梅英哭著說:“怎么你們幾個都來了,丑和他的人怎么沒有見來,給他稍上一句話,你們就說我有病了,想找他敘敘舊,看他楊丑和是不是把我真的忘記了。”</p><p class="ql-block">楊丑和知道了消息,心中自然不能平靜,韓梅英的女兒嫁人了,隨丈夫去了國外。</p><p class="ql-block">韓梅英說:“我身體不好,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這銅嶺家里。人在那里住習慣了,就喜歡住在那里,那里再好,都沒有咱這銅嶺地方好。”</p><p class="ql-block">韓梅英的家是銅嶺縣城中的一個小四合院,她把那個家收拾得井井有條,甚是整潔,甚是干凈,而她最需要的,就是在身邊能有個人陪她說說話,因為她的丈夫在兩年前就戚然去世了。</p><p class="ql-block">韓梅英說:“都這么大的年齡了,很想過幾天清靜的日子,對于過去發(fā)生的一些事,也該是到了回過頭來好好看看的時候了,人呀,誰是什么面目,現(xiàn)在的答案幾乎全都有了,過一年算一年,過一天算一天,也就聽天由命,隨寓而安,且再不說改嫁不改嫁的事了。”</p><p class="ql-block">在南鐵牛村,有一天中午,楊丑和見到了周春娟。</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春娟,你給叔幫個忙,明天你和叔到銅嶺縣城去走一趟,縣城里有個女人她欠下我1000元,我在她那里幫她干活工錢要不到手,要了幾次看來她有不想給錢的意思,你去把她開導幾句,你對她說,我的老伴去世不久,生活都成了困難,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想辦法幫叔把那點錢要到手,叔不會虧待你?!?lt;/p><p class="ql-block">春娟說:“行,這點忙我是會幫的,咱去縣城見了她的人,她態(tài)度好了還可以,如果她態(tài)度惡劣,我要讓她知道什么是周春娟,我看她慫是活夠咧,咱的錢她都敢賴著不還?”</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到了那里你先不要急著進到她的院子去,你就站在大門口等著我,我先進去找她好好要,她不給錢了你再進去罵她都不遲?!?lt;/p><p class="ql-block">到了縣城韓梅英家里,見到楊丑和,韓梅英數(shù)落著說:“今天才算見到你的人了。我這里出了事,我連死的心都有了,有幾個過去關(guān)系好的老同學都來看我,我以為把你死了,我們都是五十奔六十的人了,對我來講,父權(quán),夫權(quán)都遠離我而去了,遙不可及了。你不來看我,是不是還在心里一直忌恨過去發(fā)生在你我身上那些不堪回首的事?但是別說是人,狗都有良心,你的那起不爭氣的文物案,如果不是我韓梅英極力替你開脫,說不定你現(xiàn)在還被關(guān)押改造著?!?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繼續(xù)數(shù)落著說:“那一年,我在父母家里剛生完孩子,我爸讓人把你叫去,你一包紅糖一把掛面都沒有給我?guī)?,為了那件事,我一個人傷心地哭了幾天。難道我韓梅英一眼就看上的英俊青年同班同學,他的家境就真的是那樣貧窮嗎?難道上天在故意安排我和他的那份愛情只能是傾情一刻,曇花一現(xiàn)嗎?前些年,為了工作,前途,面子,道德,我把一切親情,感情全都拋到了腦后,現(xiàn)在退下來了,才知道那些全都是過眼煙云。你楊丑和,咱不說前多年的那些事,最近幾年,我為了你擦的屁股還算少嗎?你多少也應(yīng)該講點良心,這世上還有哪個女人沒有和你結(jié)婚,就把一個女人的初夜送給了你?楊丑和,就憑良心講,你賊慫給我回報了什么?我這邊出了事,我不讓人去請,我恐怕把你都請不到,你這幾十年以來難道就一直貧窮,一直沒有出息?今天你來了,你向那里一站,依然是兩手空空。丑和呀,你說我韓梅英現(xiàn)在還缺少什么?我還有什么東西弄不到?我并不稀罕你來給我送了什么東西,送了多少,話說多了都沒有什么意義,說明在你楊丑和的心里就根夲沒有我的存在,我真的是悔不當初,天下的好男人那么多,我瞎了眼怎么就在心里愛上了你楊丑和。楊丑和,你太讓我失望,你太傷我的心!”</p><p class="ql-block">正說著,韓梅英心中難受的大哭了起來。</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梅呀,你今天責怪我人活得不爭氣,沒良心,不懂禮節(jié),其實是你把我錯怪了。這幾十年以來,我無時無刻都深深地把你藏在我的心里。你和我最大的不同,是你出生在一個干部家庭,你過上了旱澇保收,衣食無憂的生話,而我楊丑和幾十年以來,則是過著一天不下地干活一天就沒有飯吃的那種生活。咱們兩個的人生環(huán)境能那樣簡單的去比較嗎?梅,今天我楊丑和懷念舊情,不昧良心,我給你帶來了一件讓你萬萬都想不來的禮品,我等你對我的這場數(shù)落和怒罵一直等了幾十年,今天,我楊丑和的這個人生愿望,總算是在我活著的時侯實現(xiàn)了?!?lt;/p><p class="ql-block">說到這里,楊丑和很傷心,很動情地哭泣了:“梅呀,今天你說這話太絕情,太出乎我的意料,太虧我的心,這比你打我兩個耳光都讓我感到難受呀,看來,在這人世上,窮人和富人還真的坐不到一條板凳上呀,坐了,那就是一千個錯誤,一萬個不該!”</p><p class="ql-block">春娟停在大門口,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一直不見楊丑和走出來,她在心里在想:‘這縣城里的人真叫人沒辦法說,為了1000元工錢,她還讓人跑了多次,今天我丑和叔進去磨了這么長的時間,她還不想給錢,不如讓我進去把她罵上幾句,這1000元她再賴帳不想還,你看我春娟怎么收拾她,一句話,今天這1000元非要到手不可!’</p><p class="ql-block">春娟氣勢洶洶地沖進房子,她沖著韓梅英野性大發(fā),破口大罵了。春娟說:“把你這爛慫縣城人,還給人扎啥閑勢哩!人家給你家干了活你不想給工錢,還想賴帳,怎么,還想打感情牌?我丑和叔人老了,不中用了,要是把這事放在前些年,我讓我丑和叔壓住把你奸污一頓我們立馬走人,這錢也不要你還了,我替你還!現(xiàn)在你人老珠黃了,一個死老婆子,你也把你不用鏡子照一下,你值那么多錢嗎?今天這1000元,你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你狗日的今天耍死狗再不給我丑和叔把錢還上,我就動手弄死你這個死老婆子!”</p><p class="ql-block">韓梅英說:“丑和,你長夲事了呀,你還給我來下三賴的這一手,士別三日不能不叫我對你楊丑和刮目相看呀!城鄉(xiāng)差別即就是再大,也不會大到就連基夲的人情世故都不要,恩將仇報,南轅北轍,你弄下這荒唐事,簡直是要氣死我了。城鄉(xiāng)差別的程度不同難道就是你楊丑和這樣理解的嗎?這就是你給我送來的禮品嗎?老娘我有的是錢,我韓梅英什么時侯還欠過你楊丑和的錢?你給我從這個門里滾出去,你快滾,你不走我就要報警了?!?lt;/p><p class="ql-block">春娟說:“報,報,報,你不就是想打110嗎?這個號不用你撥,我替你撥!真沒想到你還是一個老死狗,我丑和叔的老婆死了還不到一個多月,再誰的錢不欠,你就欠這種可憐人的錢,虧你把這事能做得出來!把你這種人還能打入人類嗎?用眼一看都不是一個啥好東西!見桿齊纏,破鞋一個!”</p><p class="ql-block">楊丑和哭著說:“春娟,話咋能象你這樣說?快叫一聲媽,她不是別人,她是你的生身母親呀!”</p><p class="ql-block">春娟說:“丑和叔,今天咱來以前這話你對我是怎么說的?你是不是被這個壞女人氣糊涂了?一個錢沒有要下,你還讓我把她叫媽,你說,你說清楚,這真是奇了怪了,你今天弄下這是一件啥事嗎?我簡直都弄不懂你們這些人,一個個說話辦事不著邊際,神經(jīng)兮兮的,還自以為深藏不露,一貫正確,這又是想忽弄誰呀?今天如果說把1000元錢拿不走,我可真的要把惡人當?shù)降琢?,打開窗子說亮話,我今天還就不信她這個邪!”</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娟,你不要大罵,不要激動么,你坐下,你聽聽丑和叔說說你的身世,等叔把話說完了,你的心里也就啥事都明白了?!?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那是1967年2月18日,那天晚上,銅嶺縣城發(fā)生了一場大規(guī)模武斗……就是在那天晚上,你的母親懷上了你?!?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一字一句地開始了他的講述,他說:“你是在你外公家生下的,那天晚上后半夜,路上的風很大,當我一只手推著自行車,一只手抱著你摸黑向咱南鐵牛村走的時候,你哭,爸哭,后來你在咱家停了兩個多月,你奶覺得無法養(yǎng)活,她就把你送人了。”</p><p class="ql-block">春娟瞪大眼睛,她咆哮著:“楊丑和,今天算我把你這個人認清了,你過去在學生時代,你和這個女人弄下了啥不清不白的見不得人的事?今天你又拉上我來墊背,你這個人真夠惡毒了?!?lt;/p><p class="ql-block">韓梅英說:“孩子,是真的,這一切全都是真的,就連你這個春娟的名字,都是媽替你起的,后來,我去見你不方便,我給你買的衣服,我給你送去的錢,全是由你爸轉(zhuǎn)交給你的?!?lt;/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春娟,你看看這墻上鏡框里的照片,這是你媽年輕時的照片,和你長的那可是一模一樣呀?”</p><p class="ql-block">春娟看了看韓梅英年輕時的照片,她的眼淚涮涮地流了下來。只見她轉(zhuǎn)過身去淚眼巴巴地看看韓梅英,她的嘴里在喃喃地自語著:“這事是這樣的嗎,這事難道說真的就是這樣的嗎?這事我咋就一點兒都不知道呀,是我的媽她現(xiàn)在還活在這人世間嗎?”</p><p class="ql-block">正在這時,韓梅英一下子哭出了聲:“春娟,媽的親女兒,這些年,媽對你太無心,太狠心,太不公平了,你6歲那年喪失了你的養(yǎng)母,你是一個在苦水中長大的孩子呀!后來你爸為了照顧方便,就把你的婆家選定在了南鐵牛村?!?lt;/p><p class="ql-block">春娟說:“丑和叔,你說這些全都是真的嗎?”</p><p class="ql-block">楊丑和說:“你看看墻上鏡框中那張四十多年前的舊照片,你的心里一切全都會明白的。”</p><p class="ql-block">春娟一下子痛哭了,她說:“我原以為我的媽在30多年前就不在人世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的親媽現(xiàn)在還活在這人世上,丑和叔,這事你為啥就不給我早說呀。”</p><p class="ql-block">韓梅英哭著說:“春娟,從今天開始,你可是要改口了,再不要一句一個丑和叔了。記住我說的話,你南鐵牛村的那個丑和叔,他就是你的親爸爸。而你,就是媽的親生女兒呀!”</p><p class="ql-block">韓梅英終于在她有了春娟40年之后,完成了母女喜團圓,韓梅英拉著春娟的手說:“春娟,是一條社會道德的河流把咱母女倆相隔了四十多年,難道在你的心里就一點都不怨恨媽嗎?”</p><p class="ql-block">春娟說:“怨恨什么?今天能有幸見到了我的親媽,認了我的親爸,我在心里高興還來不及呢。過去的一切咱就讓它永遠地過去吧,這是那個年代遺留下來的遺憾和傷疤。你們那一代人活得也真是太辛苦,太艱難,太把革命工作,名譽地位,道德榮辱當作一回事了,為了能在人面前抬得起頭,說得起話,路走得實在是太難太難了,隱藏,放棄了人生中感情世界的許多真實,也實在是太不容易了。這話還能讓我怎樣說呢,現(xiàn)在只有一切向前看了。如果是我的兒子小寶,一天不見我都心里想得慌,四十年,那是一個多么遙遠的過去啊?媽,你的心為什么就這么大呀,為了門當戶對和找到一份令你滿意的工作,你可真能橫刀立馬,大義滅親呀,媽,為什么社會上有人稱你們那一代人是神不是人,這個答案我現(xiàn)在才搞清楚,包括我那公公馮民軒,他要想洗腦改造你一個人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太讓人可怕了?!?lt;/p><p class="ql-block">自從那天開始,春娟在村里公開稱楊丑和為父親,馮民軒知道后他只是淡淡地說了這樣幾句話:“人生在世,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在命中都有緣份和定數(shù)。不怕虎生三只眼,就怕人操兩條心,這一切,都是給人家楊丑和勢下的,楊丑和,我馮民軒算計了一輩子,最后還是讓他給算計了,我老馮家的半壁河山,看來是要改姓楊了,楊丑和,周春娟父女兩個人合伙算計了我,這就是算我馮民軒這一生有眼無珠,有珠無水。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我把人沒有看清楚,我鬧不過楊丑和,大意失荊州呀,村里人都叫我馮半仙,我就是把這件事沒有算出來,楊丑和笨中藏奸,周春娟憨中藏惡,等星星數(shù)清了,老天也就大亮了?!?lt;/p><p class="ql-block">從那天開始起,馮民軒和老伴從新宅搬了出去住進了馮家老宅,另起鍋灶,他再也不理周春娟了。</p><p class="ql-block">馮民軒說:“春娟的水平和能力已經(jīng)遠遠地超過了我,講話已經(jīng)不再用講稿,春娟的翅膀硬了,不讓我再為她操心了,人家春娟離了人能行了,人家過了她的小日子了。你不讓位都不行,啥叫世事?這就是世事?!?lt;/p><p class="ql-block">南鐵牛村馮銀順的新宅,經(jīng)常住著一個退休國家干部身份的女人,她沉默寡言,很少和人說話,鎮(zhèn)長說,在縣上見過那個女人,曾經(jīng)聽她作過法制報告,是一個理論水平,政策水平很不低的人。小寶把那個女人叫奶奶,春娟從地里回家,總是安排著做幾頓好飯。她的生活要求很簡樸,為人處事很低調(diào),事事都不想麻煩別人,從來都不去馮家老宅走動。然而要說到那個女人,依然是公平正義,不怒自威,老身未到,東風先行。</p><p class="ql-block">村里有人在竊竊私議:“那女人是馮銀順的丈母娘,年輕的時候風流漂亮著哩。母狗不叫,牙(公)狗不跳。楊丑和的女人死了,正好隔窗打野食,那兩個慫貨關(guān)住門在家里干什么成精做怪的風流韻事,你誰能知道?吃在碗里,看在鍋里,還人頭狗臉的,落下個啥名聲嗎,簡直叫人都能笑話死,把她自己還一臉莊重,一臉假正經(jīng),反倒也不覺得啥叫羞恥,啥叫傷風敗俗,臉上無光。瞎完咧,瞎完咧,這世事瞎完咧?!?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