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79.</p><p class="ql-block"> 花魁一邊想著就奔烏蘭茶館去了，塞外的早晨，初升的太陽散去了如蓋的炊煙，怒射的金針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東邊的猴兒山，北邊的煙筒山鳳凰山，直楞楞的刺向青天，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光閃閃，花魁此刻的心情如日照金山般敞亮……</p><p class="ql-block"> 來到烏蘭茶館，吃早茶的客人已經(jīng)散去，烏蘭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哼著五更小調(diào)，花魁從身后摟住她，冰涼的臉蛋子貼在她耳根上，熱哄哄的氣息讓烏蘭感覺到這是花魁，她沒有掙扎，一雙熱淚噼里啪啦的掉在花魁的手上……</p><p class="ql-block"> 花魁板過烏蘭的身子，二個人緊緊的擁吻在一起，直到烏蘭臉色蒼白渾身麻木瞬間窒息，這才分開認(rèn)真的盯著對方，幾乎同時(shí)說出“你瘦了！”</p><p class="ql-block"> “老鬼！你死到哪去了？好久好久不見你的蹤影！”</p><p class="ql-block"> “我能去哪？四海云游唄！”</p><p class="ql-block"> “你就不能留下來好好過日子嗎？”</p><p class="ql-block"> “不行??！身上背著人命，在哪內(nèi)心都不安生！唯有流浪才能稍稍平復(fù)我內(nèi)心的裂痕！”</p><p class="ql-block"> “那個人給你戴了桂冠，豈不是死有余辜？”</p><p class="ql-block"> “話是那么說，畢竟是條人命，我的心也是肉長的！”</p><p class="ql-block"> “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我！”</p><p class="ql-block"> “所以?。∫粋€包袱接著一個包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p><p class="ql-block"> “我看你活得挺瀟灑！還是草原流浪漢的打扮，你這副樣子，別人見到你不害怕嗎？”</p><p class="ql-block"> “你不怕就行！”花魁說著又要擁抱烏蘭，烏蘭推開他說，“還是給我們彼此留一些美好的回憶吧！既然你給不了我安生的生活，那就別攪亂我內(nèi)心的寧靜！”</p><p class="ql-block"> 花魁怔怔地看著烏蘭，這還是那個熱烈似火熔化一切的烏蘭嗎——彼時(shí)，她像一只尥蹶子的小羊羔，躺在床上一驚一乍的在身上翻過來翻過去，玉一般的肌膚白里透著粉嫩，腳腕上用紅繩系著二個小鈴鐺，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個不?！?lt;/p><p class="ql-block"> 花魁在腦海里翻看著過去的一幕幕，兩行熱淚不禁滑落下來！他確實(shí)對不起這個純真善良青春美好的草原姑娘——給了她初開人性最燦爛最五彩繽紛的浪漫，卻又讓她墜入黑暗不著邊際無窮無盡的深淵——如果說殺人的惡是將自己墜入地獄，那撕碎美好的惡就是把心千刀萬剮一滴一滴讓血流干……</p><p class="ql-block"> 花魁恨自己！他不知道為什么，給不了愛人溫暖，卻偏要掀起那遮風(fēng)擋雨的門簾……</p><p class="ql-block"> 花魁拔出腰間的短刀，用左手攥住刀刃然后使勁的抽出，殷紅的鮮血涌泉般流出，烏蘭驚慌失色的大喊道: “老鬼——你是真往我心上捅刀子??！”</p><p class="ql-block"> 烏蘭邊喊邊去里屋找沙布，出來時(shí)已不見了花魁的蹤影，追到門外她眼前一黑就跪倒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花魁出了烏蘭茶館一直向北走去，他沒有明確的方向，只是漫無目的的暴走，以舒解內(nèi)心的塊壘，邊走邊罵自己畜牲不如！為什么去撩撥那曾經(jīng)煥發(fā)出人性光輝的美好記憶？為什么在滴盡鮮血的心上還要狠心的補(bǔ)刀？畜牲！為什么沒在草原與狼搏斗中，讓狼撕去那偽裝的人皮？讓麻木的軀體在撕裂草原的狼嗥中化為白骨？為什么……</p><p class="ql-block"> 好久！好久！鄰居家娜扎大姐出來倒水，發(fā)現(xiàn)烏蘭倒在地上，身體凍得僵硬，大姐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烏蘭拖回茶館，來不及除去她身上的衣服，一股腦的把她塞進(jìn)了水缸，直到析出她體內(nèi)的冰，才把她拖出來放在炕上，除去衣服，鋪蓋上厚厚的被褥，又去熬了一大碗姜湯，給她喂下，過了好久，烏蘭才哇的一下哭出聲來……</p><p class="ql-block"> 很多人不知道: 凍僵的人是不能直接放在熱炕上的，那樣暖過來，渾身就會血肉迸裂般疼痛，然后皮肉潰爛，然后經(jīng)過煉獄般折磨后死亡……</p><p class="ql-block"> 好在鄰居娜扎大姐生活在塞外，有這方面的救治經(jīng)驗(yàn)，又請來大夫，開了散寒追風(fēng)散，給烏蘭熬好喂她服下……</p><p class="ql-block"> 烏蘭在娜扎大姐的懷里哭的嗚嗚咽咽，在大姐的追問下，烏蘭一五一十的把大清早發(fā)生的事跟大姐描述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娜扎大姐說: “我記得幾年前你和那個老小子的事！別怪大姐馬后炮，那時(shí)候我就沒看好那老小子！比你大那么多，都能當(dāng)你達(dá)了！還不著四六的瞎晃悠！”</p><p class="ql-block"> “大姐！說什么都晚了！那時(shí)候就圖他人帥氣有見識對我好，什么都沒想！”</p><p class="ql-block"> “其實(shí)大姐也挺羨慕你的！不管怎么說，你做了回真正的女人！不像我們，一輩子死到鍋前埋到鍋后，這輩子也就成了！”</p><p class="ql-block"> “大姐，謝謝你今天救了我！”</p><p class="ql-block"> “說啥傻話呢？老鄰舊居的，大姐還能看著你活活凍死？以后可別干這種傻事了！這是我出來倒水看見了，要是沒人看見，可不就活活凍死了！”</p><p class="ql-block"> “我也沒想到，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是我上輩子欠他的！”</p><p class="ql-block"> “啥欠不欠的？那都是扯犢子！咱就過好當(dāng)下！前世咱也沒經(jīng)過，就當(dāng)喂狗了！來世咱也不知道，給狗都不吃！愛誰誰，活著就好！”</p><p class="ql-block"> “哎呀媽呀！大姐，這家伙讓你說的皴的啦的！行了！不想他了！”一向溫暖如春的烏蘭，被娜扎大姐給帶溝去了。</p><p class="ql-block"> “那我回了！一家老小還饑鬧的呢！還得回去填活他們那些張嘴！”</p><p class="ql-block"> “快回吧大姐，等我好了請你吃飯！感謝你從閻王爺那把我搶回來！”</p><p class="ql-block"> “讓你說的瘆得澇的！好好養(yǎng)著吧！別再為那些屌了啷當(dāng)?shù)膭谛馁M(fèi)神了！”</p><p class="ql-block"> 娜扎大姐走后，烏蘭活動了一下四肢，還能動彈，雖然渾身肌肉疼，總算命是保住了！真是當(dāng)年有多瘋狂，現(xiàn)在就有多崩潰！</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道那老鬼跑哪去了？</p><p class="ql-block"> 再說花魁，信馬由韁的來到鳳凰山下，突然發(fā)現(xiàn)石壁的半腰有一個小廟，剛好塞進(jìn)石窩窩里，像老天爺特意設(shè)計(jì)的一樣，一條逼仄的羊腸小道將將能容下一只腳，弄不好就滾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他特別好奇這廟是誰建的呢？是怎么上去建的呢？廟里又供的誰呢？他四下望了望，好一個風(fēng)水寶地——左青龍，右白虎，背靠聳入云端的鳳凰山，坐北朝南，前面是一望無際的開闊地，在光芒四射的朝陽里顯得格外壯麗輝煌，這大抵就是北方的蒼涼雄渾……</p><p class="ql-block"> 手掌被他割裂，兩邊肉向外翻著，中間隱約露著白骨，他拿出混跡江湖的金創(chuàng)藥敷上，又撕下一條布袍纏好扎緊——從故事發(fā)生到現(xiàn)在，他大腦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想到處理傷口，要不是雄奇的鳳凰山擋住去路，他可能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血流干為止……因?yàn)榧词鼓菢铀加X得無法原諒自己——為了重溫那須臾的快樂去傷害一個把靈與肉都交付給自己的天使……</p><p class="ql-block">8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