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 夢迪行記二十七（白茫雪山）咕呱魚的哥哥 <p class="ql-block">2025.05.18</p><p class="ql-block">心書·美篇書第五部《相思千里》 增刊十八</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縱明月相思千里隔。夢咫尺，勤書尺；夢咫尺，勤書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白茫雪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今天是五月十八日，我在海拔3400米的飛來寺，寅時的鬧鈴未響，生物鐘已將我和夫君推入清寒。我站在酒店露臺窗前，看著卡瓦格博峰的方向。清晨的高原寒意沁骨，我身上的厚衣服裹著晨露的重量。遠遠傳來煨桑臺飄散的柏枝香，混合著酥油茶溫熱的乳香，在冷冽的空氣中凝結(jié)成細小的水晶。出門后，我們穿過掛滿經(jīng)幡的觀景臺時，雨絲正在青石板路上流淌，我們來到煨桑處，看著雪山，我們自己倒像兩株相互纏繞的冷杉。</p><p class="ql-block">經(jīng)幡陣在黎明里鼓蕩，十萬片彩綢翻涌如浪。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時，第一縷風掀開云幕，卡瓦格博的雪冠在黛色天穹下忽隱忽現(xiàn)，宛如神佛垂落的銀筆，正在書寫天書的首行。</p> <p class="ql-block">慢慢地，晨光中云霧開始調(diào)色。起初是極淡的妃色，給雪山披上蟬翼紗；繼而轉(zhuǎn)為琥珀光，冰川頓時化作流動的蜜；當?shù)谝坏兰毠獯┩冈茖訒r，神女峰旁染上一抹紫色，這與往常并不一樣。夫君突然將我擁進懷里，我的臉頰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聽見兩顆心臟在金光中同頻震顫。此時，唯有飛來寺的經(jīng)幡在風中沙沙作響，像無數(shù)雙手正掀動神靈的衣角。我們?nèi)缤却夷粌x式的信徒，在經(jīng)筒轉(zhuǎn)動的嗡鳴里屏息相擁凝望著群山。</p><p class="ql-block">轉(zhuǎn)過身剎那，我看到了不一樣的光，那是云霧被一縷陽光打透的光亮。我看向東南方，在那云隙里，黛白色的天幕裂開了罅隙，七色光弧正從雨霧中生長著，我高興得尖叫了一聲。彩虹的足尖點在山腰經(jīng)幡陣上，另一端消失在明永冰川的褶皺里。云霧被染成薄紫與煙粉，纏繞著神女雪峰，如同女神解開的綬帶。冰川融水在深谷中轟鳴，將彩虹的碎片碾成細細的雨絲，紛紛揚揚灑落在我們的睫毛上。</p> <p class="ql-block">我抱著夫君，長久地佇立在這光與霧的圣殿中。眼前經(jīng)幡上的六字真言在風中翻飛，瑪尼堆的石塊記錄著朝圣者的體溫。當彩虹漸漸淡入云海時，山腰間忽然騰起乳白色霧靄，如哈達般層層環(huán)繞主峰。云霧流動的姿態(tài)讓我想起大昭寺壁畫里的飛天，又似新婚時母親為女兒梳頭的動作——那般輕柔，那般莊重。</p><p class="ql-block">我們目睹著彩虹，周遭云海翻騰著，將神跡推向高潮。當最后一片陰影退至山腳，朝圣者們爆發(fā)的歡呼驚飛了巖鴿，撲棱棱的振翅聲里，夫君在我耳畔低語："原來永恒可以被人類丈量，十分鐘足夠?qū)矍榭踢M山魂。"</p> <p class="ql-block">過了一刻鐘，已經(jīng)淡去的彩虹復又顯現(xiàn)，而且在北側(cè)也出現(xiàn)了半幅，在和煦陽光映射下，此時的梅里仿佛是調(diào)色盤打翻的夢境?？ㄍ吒癫┓濯q抱琵琶半遮面，而十三座雪峰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恍若蓮花生大師遺落的金剛杵陣列。</p><p class="ql-block">兩道霓虹自冰川垂落，內(nèi)虹絳紫靛青如唐卡彩繪，外虹淡若菩薩眉間毫光，雙虹交匯處恰巧框住主峰金頂。我跪地叩拜，我想著，這是空行母搭的綢橋，接引有緣人穿越輪回。云霧在虹光里蒸騰幻化，時而似千手觀音拈花，時而如綠度母踏蓮。我們十指緊扣站在光瀑中央，我看著眼前雪山，恍若前世今生在此疊印。我忽然懂得，所有驚心動魄的美都是瞬間的舍利，正如這彩虹，而我們要做的，不過是把某個五月清晨的心跳，釀成供養(yǎng)余生的甘露。</p> <p class="ql-block">在幾個小時里，十三座雪峰次第被點亮，如諸神手持火炬接力，將白晝從冥府贖回。旁邊人群屏息，快門聲與誦經(jīng)聲交織成奇異的和旋，現(xiàn)代朝圣者的儀式，竟與千年煨桑的煙縷殊途同歸。 </p><p class="ql-block">離開時，回望雪山已褪去炫光，滿山素白，云霧繚繞。盤山公路轉(zhuǎn)過第七道彎，漫山杜鵑闖入眼簾，殷紅花瓣落在擋風玻璃上，像神山遺落的朱砂印。</p><p class="ql-block">半途停車，遠遠遙望梅里雪山，山腰的云海沸騰，佛光中浮現(xiàn)幻影，光影消散時，身旁經(jīng)幡群猛烈翻卷，似山神在冷笑。車上夫君低語：人類總愛將征服當作情書，卻不知雪山讀到的，盡是冒犯的注腳。今早這是虹橋引渡我們啊。</p><p class="ql-block">轉(zhuǎn)往白茫雪山的路上，陽光慢慢已變得鋒利。盤山公路在冷杉林間蜿蜒，樹影在車窗上投下斑駁的暗碼。海拔表指向4200米時，連綿的雪原突然撞入眼簾。沒有云霧的遮蔽，白茫雪山裸露出最本真的面容，那是種令人心悸的純粹，仿佛天神將月光凍成了山脈的形狀。</p> <p class="ql-block">白茫雪山，總感覺這里的雪更蒼老，冰川擦痕里沉淀著地質(zhì)紀年的沉默。冰塔林以各種凝固的形態(tài)指向蒼穹，有的似合十手掌，有的如折斷的劍戟。</p><p class="ql-block">我們在4292海拔觀景臺合影，陽光穿透稀薄空氣，將雪地照得泛起幽藍。遠處冰川表面布滿蜂窩狀孔洞，每個小孔都盛著整個天空的倒影。時間在這里失去刻度，只有風掠過雪檐的嗚咽提醒著空間的流動。我和夫君的影子在純白畫布上拖得很長，像兩株依偎著生長的雪蓮。</p><p class="ql-block">在U型谷對面，看著正午的白茫雪山，感覺是杜鵑寫給蒼穹的情詩。眼前的粉色、紫色杜鵑花正開放，那些粉白花海溫柔如襁褓，花瓣邊緣暈著淡青，像嬰兒蜷曲的指節(jié)。而高處海拔三千五百米的草甸上，牦牛群踱步啃食苔蘚，頸鈴搖碎花影，叮當聲里浮著蜜香。 </p><p class="ql-block">守林人的木屋歪斜欲墜，門楣釘著熊爪痕與轉(zhuǎn)經(jīng)輪。我們靜坐214路邊聆聽，風聲、水聲、乃至心跳聲，都遁入某種神圣的岑寂。 </p> <p class="ql-block">看著白茫雪山，這座被藏民稱作"扎拉雀尼"的神山果然形似天馬，銀鬃飛揚直指蒼穹。陽光穿過稀薄大氣，在雪原上燃起冷焰，冰川表層結(jié)晶折射出鉆石星辰，這時的雪山白凈得忍不住想去擁抱它。我第一次爬上車頂，和雪山留下了潔凈的合照。</p><p class="ql-block">在蟲草山那些帳篷邊草地上，正露出苔原上星星點點的龍膽花。這種只在極端海拔綻放的藍紫色花朵，花瓣薄如蟬翼卻蘊含抗凍基因?？粗@些生命，我忽然讀懂藏地諺語：真正的珍珠要經(jīng)雪山淬煉，純粹的愛需在稀薄處呼吸。</p><p class="ql-block">汽車盤旋下山，金沙江大拐彎的震撼遠超預期。江水在日錐峰前急轉(zhuǎn)270度，翡翠激流與赭色巖壁碰撞出雷霆。站在觀景臺邊緣，夫君用身體為我筑起人墻擋風。江風裹著水沫掠過耳際，恍惚聽見茶馬古道的銅鈴與當代越野車的引擎聲在此交響。</p> <p class="ql-block">最動魄處莫過于陽光戲法：未時日光斜射入峽，整條江流轉(zhuǎn)瞬熔成金湯。巖壁上經(jīng)年風化的紋路突然鮮活，有的似歡喜佛雙修圖，有的如壇城曼荼羅。我們拋灑龍達祈福，紙片與禿鷹齊飛，某個剎那竟分不清是風在驅(qū)策紙馬，還是江水在吞吐云煙。</p><p class="ql-block">香格里拉的斜陽，在納帕海的鏡面上碎裂成萬片金鱗。候鳥歸巢的軌跡劃過天際，黑頸鶴的長喙叼住最后一縷夕照，水草搖曳如藏文長卷，拼寫出《格薩爾王傳》失傳的章節(jié)。牧民策馬涉水而過，馬蹄濺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虹橋，又迅速被暮色沒收。</p> <p class="ql-block">獨克宗古城的時光自帶黏稠質(zhì)感。坐在轉(zhuǎn)經(jīng)筒旁咖啡館二層，炭火煨著尼西黑陶壺，陳年普洱香與藏香纏綿升騰。窗外廣場上，老嫗們轉(zhuǎn)著鎏金經(jīng)筒，動作遲緩如慢鏡頭，轉(zhuǎn)輪投影在龜裂的唐卡墻上，仿佛在給歲月打孔裝訂。</p><p class="ql-block">咖啡師送來手沖，杯底沉香。露臺上，我看著鎏金的轉(zhuǎn)經(jīng)筒，陽光正穿透琉璃窗，將我和夫君交疊的影子投在《香巴拉地圖》壁畫上。六百年前畫師描繪的理想國，此刻具象為杯中蕩漾的金圈。</p><p class="ql-block">我在熟悉的咖啡屋，回憶著過去的時光，記得去年，我們反向走過了并流三江，我們到了梅里雪山腳下，那時那里的瑪尼堆新增了我們的石子，夫君刻下了藏文“??????????????????”（嗡嘛呢叭咪吽），今年春節(jié)，我們也經(jīng)過香格里拉，爬上了稻城亞丁，那時遇到轉(zhuǎn)經(jīng)的老者說：“堆石頭的人，其實在堆自己的倒影。”這一次一次的轉(zhuǎn)山，是期望，是寄托，也是愛。</p> <p class="ql-block">動車啟動時，納帕海的波光正在地平線處坍縮成光斑。我和夫君握緊彼此的手，掌心沁出薄汗，像握著一小塊正在融化的雪山。車廂顯示屏標注海拔，3300米、2800米、2000米……數(shù)字如佛珠滑落，將神性歸還給云層之上的疆域。 </p><p class="ql-block">傍晚，動車穿越小中甸的剎那，夕陽正為杜鵑花海鍍上血色金邊。這種植物正在用極致絢爛完成著生命謝幕。夫君拍下不少段視頻，我們頭挨著頭看屏幕里光影流轉(zhuǎn)，直到黛色山巒吞沒最后的光斑。</p> <p class="ql-block">一個多小時后，動車來到洱海湖畔，洱海暮色是造物主最奢侈的潑墨。當霞光染透云層時，整片水域化作熔金溶液，連浪花的褶皺都鑲著玫瑰金邊。白族漁船的剪影從S灣劃過，桅桿將漫天云錦裁成婚書模樣。夫君忽然說，你看這波紋，多像我們當年看到的纏枝蓮。原來最磅礴的永恒，都藏在記憶的褶皺里。</p><p class="ql-block">當車窗外的風景退成流螢，我想著梅里的虹、白茫的雪、金沙江的彎，不過是時空長河濺起的微沫。但正是這些須臾璀璨，讓我們兩個渺小靈魂得以窺見永恒——在雙虹交匯處，我們讀取了光年的密碼；于雪線纏綿時，巖層記住了相擁的體溫。正如轉(zhuǎn)山者磕長頭丈量的不是距離，而是將虔誠鍛打成金剛石的過程，我們的行走亦非遷徙，而是在彼此心靈深處，印痕永遠。</p><p class="ql-block">我望向窗外，城市的輪廓正被暮靄稀釋，恍悟這趟旅程不過是向永恒借了十二時辰——借一片雪，一瓣花，一道轉(zhuǎn)瞬即逝的金光，來佐證愛的微渺與莊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敬請關注下篇</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