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苦樂年華

福香

夢幻記： 我和大姐是同一個屬相——猴。在媽媽的暖屋（肚子）里時就說好，等著我，咱們一起出暖宮去看爹媽，去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可她猴急猴急的提前12年就先去看爹媽了，你說氣不氣人！害得我在媽媽的暖屋里足足待了12年! 外面的世界可真好，有媽媽疼爹爹愛，還有那么多親人寵著我，?。⌒叩奈夷樇t紅的，其中有個梳著兩個長長辮子大大的眼睛的姐姐看著我使勁的朝我扮鬼臉笑，我猜想她就是我大姐了。我噘著個嘴瞪個眼，腦袋轉來扭去故意不搭理她，氣她沒等我，她笑嘻嘻的親了親我，此刻我被融化了，原諒了她，畢竟是我的大姐么！ 下圖是大姐和我 大姐今年八十有余，已進入耄耋之年，兒女事業(yè)有成，子孫滿堂，無后顧之憂。上了年紀，身體欠安，基礎病纏繞著她，2017年6月因糖尿病引發(fā)心臟病，血管堵塞放了支架，但她不為所擾，仍樂觀向上開朗活潑。她心靈手巧，自畫自剪的窗花活靈活現(xiàn)；她樂于助人，不記報酬，朋友都愿意和她相處；她尊老愛幼，婆媳相處融洽，是媽媽的好女兒，我崇拜的好姐姐。 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太好，使她過早承擔了家庭的重任，媽媽拿她當男孩子養(yǎng)，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放支架后來蘭州修養(yǎng)的大姐 01 西山溝陪外爺爺 8歲那年，媽媽讓她陪外爺去了西山溝，——這叫“走莊稼”。因為外爺晚上愛做夢，睡夢中經(jīng)常大喊：“狼來了，打狼啊”！或者喊：“媽，媽媽”！憋得上不來氣，在睡夢中自己覺得在使勁搖晃可怎么也醒不來，按照我們當?shù)氐恼f法是：魘住了，如果沒人猛搖他叫醒他就會被魘死。剛開始外爺半夜喊叫時她也很害怕，以后慢慢地也就習慣了，大姐就是來干這個工作的，當然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西山溝里沒有房子，沒有凈水，自己帶一些水也喝不了多少天，離家很遠，還要節(jié)約著用。天下雨了澇壩池里儲存一些水，人喝、驢喝、羊喝，有時狼也來喝，水面上漂著羊糞蛋驢糞蛋，做飯用的水也只能是它，沒有辦法。所以吃完飯后常出現(xiàn)肚子脹氣，外爺就抽口旱煙解決，有時候外爺也讓大姐抽上一口，肚子就好受一點了。大多數(shù)吃的是煮土豆、燒土豆，偶爾也吃頓菜面疙瘩，面糊糊。 她和外爺住的是窯洞，為了種莊稼多收成，外爺幾個月來就堅守在這里種地薅草，地多且大多數(shù)都比較偏遠，種的大多是谷子糜子有時候也種些苞谷（玉米），都是旱地，靠天吃飯，收成也好不到那去，只想多增加一些口糧，維持生計。 外爺要去地里干活時就把大姐鎖在窯洞里，說是鎖實際上是用木棍做個簡易門插在窯洞口堵上而已，叮嚀千萬不要出去，防止被狼叼走。 外爺也很性情，喜歡哼幾句秦腔段子《二堂教子》——劉彥昌哭的兩累汪……《鍘美案》等來解悶，大姐聽的很入神，受此影響長大后她參與到村里唱戲。外爺很喜歡花花草草，他家的院子里種了好多花：地雷花、喇叭花、雞冠花、饅頭花等等。 每次巡山回來時他會挖幾墩漂亮野花給我大姐，她會在窯洞門前挖個小坑把花栽上，再拾些羊糞砸碎和土摻勻后當作花的肥料，每天認真澆水養(yǎng)花，常招得蝴蝶飛來聞香。 外爺知道大姐很寂寞，也會帶她到莊稼地里去轉轉，看著沉甸甸的金黃色的谷穗，低垂著腦袋來歡迎小朋友光臨，高興的她時而張開雙臂滿地奔跑，時而低頭聞聞谷穗的清香，看著滿地詩情畫意，怎不叫人心情舒暢奔放!真是有付出就有收獲。 站在山坡上，放遠望去，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迎風開放，鮮艷奪目，特別是在雨后更是好看，還有紫色、粉紅色和白色的野沙蔥花滿山遍野，她會拔上一大把沙蔥花高高舉起，在山坡上跑來跑去，歡呼雀躍，爺孫倆喜笑顏開，憋悶已久的心情一下釋放開來。她心想著等回家時一定拔些沙蔥花拿給媽媽做漿水面吃，用油嗆一下倒入鍋里氣味特別清香入肺。 六月天驕陽似火，曬的人汗如雨下，真是：一個汗珠兒甩八瓣。山區(qū)旱地的莊稼成熟的早，外公收割大姐幫忙收集，然后打場、揚麥糠，收倉回家。八歲的孩子按理應是貪玩的時候，在媽媽的懷抱里撒嬌的年紀，但她卻很懂事。 大姐說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對這片美麗土地心底仍縈繞著無限的眷戀，那段時光生活雖苦但心里很甜。 02 挖野菜 大姐是我們姊妹里排行老二，女孩子里的老大，很能干，懂事理，家里家外一把手。爹爹視力不好，媽媽是三寸金蓮，哥哥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妹妹們尚小不能幫她分擔家務，自然家里的重擔就全落到她身上了。 小時候我特別黏她，就像個跟屁蟲似的，寸步不離。有次大姐要去地里拔豬草，我吵吵著也要去，大姐脾氣好，沒辦法只好背篼里背上我，一路高唱著“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湛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充滿著一股濃濃的果花香和青草味，神清氣爽，我提個小筐筐，大姐鏟草我?guī)退安荩】饾M了倒進背篼里，累的我汗珠直流，手上的泥巴弄到了臉上，大姐笑我像個泥娃娃，太陽公公笑了，我也笑了！ 很快背篼就滿了，大姐背上背篼，懷里抱上我正準備回家，突然天空電閃雷鳴，一陣瓢潑大雨，眼看沒有地方去躲，大姐急中生智，倒掉豬草將我放入背篼，把豬草蓋到我的頭上身上，再扣上一頂草帽一陣快跑，累的她上氣不接下氣?；丶液蟠蠼闳頋裢福覅s安然無恙，媽媽責怪我不懂事，而大姐卻笑笑說沒事兒，她附身拿條毛巾擰著我的小臉蛋邊說邊給我擦臉說：我喜歡這小屁蟲，此事對我印象特別深刻，哪年她15歲。 03 修東干渠 16歲那年，縣里進行水利改造，將莊浪河的水輸送至秦川公社?？h里下了戰(zhàn)書，要求各生產(chǎn)隊抽調人員參戰(zhàn)，我家沒有壯勞力，只好大姐去了。 12月份天寒地凍，尤其是永登屬于二陰地區(qū)就更冷，有時零下十幾度°冰天雪地，大姐白天跟大人們一起挖溝修渠，夜晚住在茄子灣生產(chǎn)隊的牛棚里，三面透風，地上鋪些干草再鋪條床單蓋條薄被子卷縮成一團，冷風颼颼，誰能體諒一個女孩子的苦呢？ 修一段溝渠換一個地方，吃的是冷凍的饅頭，喝口熱水都很困難，實在咬不動了，就將凍饅頭放在干草里捂捂等稍微化開點了再吃。就這樣村民們雖苦卻沒有如何怨言。 等東干渠修通了，任務完成了，大姐的手指頭也凍僵凍爛血流不止，臉也凍的長凍瘡了?；丶液髬寢尶粗奶鄣牧鳒I，大姐每次說起此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04 婚嫁 18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大姐的容貌在我們村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媒婆們絡繹不絕上門提親，能言善辯把男方家說的天花亂墜，她們那里知道大姐六歲就已經(jīng)被父親定了娃娃親，大姐不愿意過早出嫁，怎奈爹爹一言九鼎，兒女不能反駁，被倆個男親家用一口袋谷子作為定婚禮將大姐換了親，年齡太小，還不懂什么是媳婦，還以為是過家家呢！已是板上釘釘子的事了。 1961年大年三十晚，家家都是迎財神，準備好吃的，而除夕夜我家就像老鼠嫁閨女一樣靜悄悄的將大姐嫁了出去。說靜悄悄是因為她們知道我黏大姐，不讓我知道，先把我哄睡著了再打發(fā)了大姐，怕我跟著大姐，因此我哭了好幾天，沒有大姐的年過的好無聊啊。 直到大年初三姐夫家邀請媽媽去看閨女（這是地方的規(guī)矩），我才跟著媽媽去了，一進姐夫家的院子，看到藍色的新門簾我就知道大姐一定在那里，連壓箱錢都顧不上要就直奔那個小房子而去找大姐，嘴里喊著：大姐、大姐，激動的抱著大姐不放，這下我可再也不想離開你了。結果是我一住就是七八天不肯走，最后還是哥哥拿著柳條趕我，強行把我趕回了家，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我真不懂事，也好笑。 五十年代農村結婚取親，是車輪用木頭做的車叫——大板車。不像現(xiàn)在接親用高級寶馬車比比皆是，豪華大氣，經(jīng)濟實力決定一切。 再說大板車，男方家在大板車上扎上彩棚，前后有門簾，彩棚四角掛上鈴鐺??大紅花??，再掛上紅燈籠??，馬兒也頭戴大紅花身披大紅被面去迎娶新娘，真是紅紅火火，喜氣洋洋，馬車前沿掛一個大的銅鈴鐺，馬兒每走一步銅鈴鐺就敲響一下，“釘鐺、釘鐺”，所以我們小孩子都叫咣鈴車。 每當村里有娶親的，只要大棚車鈴鐺一向，小孩子們可高興了，跟著大棚車跑，喊著：“新媳婦馬溜精，褲子脫下來打一頓”的地方童謠，新人會向車外扔核桃棗兒加少量的糖果，孩子們追著搶著笑著，鼻涕下來也顧不上擦用袖子一抹，現(xiàn)場氣氛熱鬧極了！大姐就被這個彩篷車給拉走了。 下圖為大姐（左）和她婆家嫂子在核桃樹下留影紀念 05 討光陰求生存 1971年天大旱，整個苦水川都顆粒絕收，村民吃的是野菜，再去山里撿些地菜糊口，大人還好說，孩子們餓的面黃肌瘦，有存糧的涮點糊糊面勉強充饑。大姐剛生了老四奶水不足，孩子經(jīng)常餓的哇哇大哭。 看著家人挨餓，實在不忍心，為了十幾張嘴，于是約上村里的幾個姐妹帶著小姑子一起出去討飯。將門簾縫成口袋，鐵路部門專門開辟一節(jié)列車，供討飯的村民免費乘坐。上武威跑酒泉、金昌，去偏遠的農村，饅頭、糧食，給多不嫌多，給少不嫌少。哪里的人特別樸實有愛心，是他們養(yǎng)活了新屯川的人，還有鐵路部門為百姓辦實事的大愛。 美麗的西部蜿蜒幾千公里，皚皚祁連山雪終年不化，她們行走在絲綢之路上，無暇欣賞這里特殊的地貌風景，肚里空空，走路不穩(wěn)，心慌氣短，心里只想能吃點飯就好。 冬日的暖陽，溫暖而遙遠，她們穿梭在茫茫的隔壁灘上，不管是艷陽高照的夏天，還是冰天雪地，寒風刺骨的冬天，難以阻斷求討的腳步。村莊與村莊之間相差幾十公里，運氣好會碰到好心人給她們做飯吃，并留她們住宿，還燒熱水讓她們燙燙腳以緩解疲勞，感動的她們熱淚盈眶，主動幫她們干點家務活，大姐手巧給她們的孩子縫衣服納鞋底，天亮再繼續(xù)乞討。 有時候天已黑看不到村莊人家，看到有個羊圈就住下，互相背靠背取暖，將要的饅頭放在地上晾曬，防止饅頭發(fā)霉，柔弱的肩膀抗著一口袋干糧，也抗著一家人的希望和囑托，風餐露宿，吃盡了人間的苦和難。 西北地區(qū)的火車站離農村都很遠，每人背一口袋饅頭、糧食，走很遠的路才能到火車站，有一次走到繡花廟眼見得天已黑，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正著急時碰到一輛汽車，司機看到幾個女人背的大包小包的，起了憐憫之心，把她們拉到了火車站，她們拜別了好心的司機，坐上回家的火車。世上還是好人多??！在此祝好人一生平安！這就是我的大姐，在娘家是男子漢，在婆家是頂梁柱。 06 轉機 1978年農村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日子才有了盼頭。以前是吃大鍋飯，社員出工不出力，現(xiàn)在靠自己勞動努力修地球，大姐和姐夫早出晚歸，吃苦耐勞，經(jīng)營著小組承包的責任田和經(jīng)濟類農作物，破土而出的是小苗，收獲的是糧食和全家人希望，也收獲了堅強和不屈。 家里的生活才慢慢好轉起來，孩子們身上穿的不光是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穿得起的新衣服，在平時生活中也能吃得起肉了，大人的臉上也有了笑容，農村確實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07 苦盡甘來 新的一天新的希望，孩子們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他們尊老愛幼，知道她媽媽年輕時的心酸，大姐的臉上常常是笑容滿面，苦日子過去了，但每每想起便淚眼婆娑，是??！忘記過去以為著背叛，那年那月記憶太深，幸福的生活來之不易，一定好好珍惜！ 把生活調到自己喜歡的頻道，年齡只是個符號，開心才是良藥。生活就像一杯茶，不會苦一輩子，但總會苦一陣子。品嘗過后才知是苦盡甘來。 兒子入伍當兵，勤學苦練，努力上進，得到部隊首長肯定。轉業(yè)后成家立業(yè)，將老倆口接來西安一起生活，農村轉入城市，大姐的生活發(fā)生了很大變化。 2014年大姐和姐夫拋家舍業(yè)，離開祖祖輩輩生她養(yǎng)她的地方，離開自己的親朋好友，離開甘肅前往西安，幫兒子排憂解難，故土難離??！尤其是姐夫的抽煙習慣有一次還引起了一段笑話，很難適應城市生活節(jié)奏，兒子、兒媳婦非常理解老人，凡是過馬路兒媳婦總是不放心，一手拉著一個老人的胳膊。關心體貼老人起居，并經(jīng)常帶老人出去游山玩水，到附近的農村田間地頭轉轉看看，緩解老人思鄉(xiāng)情緒，慢慢的開始適應了城市生活，全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大姐覺得有了新的盼頭和希望。 八十多歲的老人，從大字不識幾個到現(xiàn)在智能手機玩的非常熟練，抖音里是?？?，語音、視頻常跟遠方親人聯(lián)系，適應能力很強。 和姐夫在大雁塔留影 八十年代和媽媽在玉門留影 大姐和二姐在安康家院子里晨練 08 失親 大約是2014年11月，記得天很冷，唯一的哥哥離開了我們，悲痛欲絕，難以接受，大姐和姐夫特地從西安趕來參加哥哥的葬禮，看到躺在冰冷的床上的哥哥，姐夫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心情不好，對他有很大的刺激。 姐夫和哥哥在一起工作的時間較長，三姨在西固區(qū)糧食局工作，長期需要裝卸糧食大米入庫出庫的裝卸工，他們倆很幸運干上了這個工作。雖然這個活很辛苦，但能給家庭帶來一定的收入，特別是那個年代，姐夫和哥哥互相幫助感情很深，哥哥走了自然對他影響很大。 回到西安后，姐夫一直悶悶不樂，不久后查出食道癌，也許他本人不知道病情嚴重程度，也許知道但男兒有淚不輕彈。看著逐漸消瘦的姐夫，從此大姐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眼見得至親們一個個離她而去，心如刀絞，在姐夫面前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背過姐夫后不知又哭過多少回，她怨她們的命不好！ 年輕的時候生活雖很苦，老倆口在一起互相照顧，有希望有盼頭，拼命努力創(chuàng)造財富，現(xiàn)在條件好了該好好享受了，老伴的身體卻出現(xiàn)了危機，怎不叫人心疼! 下圖是在西固金城公園留影 09 姐妹歡聚西安 2021年7月3號由于姐妹們思親心切，不顧疫情肆虐，頂風冒疫，跨越兩省，一路過關（疫情關）斬將（查身份證、疫苗證），終于姊妹們匯聚在西安大姐家。在外甥一家的精心安排下，去了安康并安排到處游玩，久違了的大姐、二姐、新姐們忘記了煩惱憂愁，忘記了年齡，載歌載舞，開心快樂享受著每一天！ 相聚在安康民宿轟趴 姐妹們相聚大雁塔 010 大姐和她的兒女們 時光，珍藏了最好的記憶。歲月，記載了幸福的點滴。用心靈的筆墨，書寫年輪留下的過往。人生之路，有坦途，有泥濘，跌跌撞撞留下一路或深或淺的印記，不管深淺，腳印里都存滿了一種叫作努力的汗水，一種叫做歲月的沉淀。自己走過歲月路上留下來的痕跡，也是自己人生中的一種財富。盡管里面有頗多的遺憾，但它畢竟含藏著從貧困到富有的積累和閱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言慢者貴！性柔者順。管好自己，莫渡他人。沒有千言萬語，只有感恩今生相遇。嶄新的2025年，祝?我們大家：平安幸福吉祥，生活甜蜜，好運連連，一切順順利利，開心快樂到永遠！祝?大姐身體健康!全家幸?？鞓罚?lt;/p> 和五姑娘合影留念 三個姑娘美麗靚影 編輯/福香文字/原創(chuàng)圖片/原創(chuàng)美齡/八周年美篇號/1906111個性簽名/讀書秋樹根閱示香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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