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冬至后十五日，斗指癸，為小寒。小寒是一年之中倒數(shù)第二個(gè)節(jié)氣。一色云，一丈凍，千里雪。玄英之寒，天氣上騰，地氣下降，陰氣極盛，盛極而衰，陽氣萌動(dòng)，故春日在望。小寒時(shí)節(jié)，以畫為媒，賞古人筆下的寒林清曠、雪中春信、圍爐小酌，品古人臘月里的寒礪心智、藏養(yǎng)內(nèi)求、虛靜生發(fā)，與冬日共風(fēng)雅，與時(shí)光共從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寒林清曠的隆冬之美 </span></p><p class="ql-block">小寒之寒，南北各異。北方寒地，冰厚三尺，地凍一丈。南方雖少落雪，但云層陰積，寒山白霧，濕冷難耐。古人以冬景為題材，在詩畫中表達(dá)對歲月的深情。</p> <p class="ql-block">寒林是北宋山水畫的重要主題。清代<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王翚在《寒林小景圖》</span>上題：“唐以前未有寒林，自李營丘（李成）范華原（范寬）始畫其法?！彼稳藢值膶徝烙^照，超越單純的景象刻畫，不僅將其視為審美對象，還將其作為修身觀想的圖景。</p> <p class="ql-block">李成的“寒林山水”影響顯著，范寬、郭熙、許道寧、王詵等人均受其影響。正如<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北宋趙希鵠在《洞天清祿集》</span>中所寫：“范寬山川渾厚，有河朔氣象，瑞雪滿山，動(dòng)有千里之遠(yuǎn)。寒林孤秀，挺然自立，物態(tài)嚴(yán)凝，儼然三冬在目。”</p> <p class="ql-block">天津博物館藏<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范寬《雪景寒林圖》</span>，可謂寒林圖的經(jīng)典之作。該畫尺幅巨大，采用全景式構(gòu)圖，將雪景、寒林融為一體。畫面寂靜如夜，沒有飛鳥蹤跡，沒有行旅路人，村舍中有人遠(yuǎn)眺，白雪皚皚、古木寒林，在寒與靜中蘊(yùn)藏著生生不息的力量。畫作氣息莊嚴(yán)，站在畫前，寒氣撲面而來，臥游其中便能感受天地蒼茫、人之渺小，敬畏之心油然而生。</p> <p class="ql-block">枯木蘊(yùn)生機(jī)，寒林之美，暗含著生命的輪回。歷代名家亦不乏“寒林圖”傳世，寒林讀書、寒林詩意、寒林待渡、寒林樓觀……代代承續(xù)中，靜謐冬日中的山水詩篇日益豐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雪中春信的生命綻放</span></p><p class="ql-block">“花木管時(shí)令，鳥鳴報(bào)農(nóng)時(shí)?！睆男『凉扔辏藗€(gè)節(jié)氣二十四候，每候以一花之風(fēng)信應(yīng)之，此為二十四番花信風(fēng)，梅花為始，楝花為終。小寒之花信風(fēng)有三：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其中，梅花尤受歷代文人墨客喜愛，被賦予豐富的中國文化內(nèi)涵。</p> <p class="ql-block">出現(xiàn)于宋代的綠萼梅，梅品珍稀，曾在宮苑種植，因此也被稱為宮梅。<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清代董誥《二十四番花信風(fēng)圖》冊第一開《小寒一候梅花》</span>，以精妙之筆描繪了綠萼梅隆冬盛放之姿，并題“南枝預(yù)報(bào)真消息，冷艷先舒冰雪中”。</p> <p class="ql-block">現(xiàn)藏于<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故宮博物院的南宋佚名《折枝花卉圖》</span>與<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南宋馬麟《層疊冰綃圖》</span>，所繪皆為復(fù)瓣綠萼梅。作品擇花枝一二，畫法精細(xì)，藝術(shù)地表現(xiàn)了梅花冰清玉潔的美好形象，以及宮中喜愛繁花復(fù)蕊的華美趣味。</p> <p class="ql-block">在南宋，對梅花的描繪已體現(xiàn)出院體畫與文人畫兩種不同的審美尚好。<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南宋文人揚(yáng)無咎</span>所畫墨梅飽含天然野逸的趣味，被戲稱為“村梅”。</p> <p class="ql-block">其《四梅圖》，形神兼?zhèn)?，表現(xiàn)了梅花含苞、初綻、盛開、將謝四種狀態(tài)。其中“盛開”一段，下筆輕快洗練，繪大枝直上及斜出，枝干疏瘦，“氣條”即當(dāng)年生長出來的新枝尤多，線條挺秀極具美感；花瓣平展，單瓣碟形，花朵稀疏，恬靜雅致，有“水邊籬落忽橫枝”的詩意，很好地表現(xiàn)了梅花淡色疏香、清氣逼人的特性。</p> <p class="ql-block">揚(yáng)無咎的文人墨梅被其追隨者繼承，其嫡傳弟子<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徐禹功《雪中梅竹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南宋趙孟堅(jiān)《歲寒三友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元代王冕《墨梅圖》</span>中的梅花畫法都承學(xué)于揚(yáng)無咎。宋元墨梅詩畫創(chuàng)作的思想支點(diǎn)，最終落在梅花的品格上——雪中春信，凌寒獨(dú)自綻放的生命力，展堅(jiān)貞之姿；不染纖塵的清雅，顯高潔之質(zhì)。</p> <p class="ql-block">在中國文化中，梅花與君子品格、圣賢氣象相連?！笆栌皺M斜”“暗香浮動(dòng)”，早已成為中國人在三九寒冬里對生命綻放的期盼和詩情雋永的浪漫。</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人間煙火的心靈歸依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逸周書·時(shí)訓(xùn)解》</span>曰：“小寒之日，雁北鄉(xiāng)。又五日，鵲始巢。又五日，雉始雊。”三個(gè)物候都顯現(xiàn)著陽氣的律動(dòng)。春意在嚴(yán)冬中萌發(fā)，祖先們在臘月里通過節(jié)日和儀式讓日子溫情脈脈、歡愉常在。</p> <p class="ql-block">小寒為十二月節(jié)，十二月又稱臘月。臘有三意：一、“臘者，接也”，新舊交替之意；二、“臘者同獵”，田獵禽獸祭先祖、報(bào)百神；三、“臘者，逐疫迎春”，攘除災(zāi)禍、迎接新春。中國人的臘日（臘八節(jié)）充滿了人間煙火氣，所謂“臘鼓鳴，春草生”，擊臘鼓成為臘日重要的習(xí)俗。<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清代董誥《餞臘迎祥》冊之《太平臘鼓》</span>，便表現(xiàn)了民間臘鼓催年的熱鬧情景。畫中，寒溪古樹茅屋邊，一群村童正在擊鼓玩耍，鼓聲傳到溪對岸響徹村莊，在近臘迎年的日子里，這一聲聲鼓聲就是太平聲。</p> <p class="ql-block">除了過臘八節(jié)，古人在小寒臘月還有許多人文活動(dòng)——圍爐煮茶、博古賞畫、滑雪冰嬉……帶來冬日里的熱鬧和溫暖。<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南宋的馬遠(yuǎn)《寒巖積雪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夏圭《雪堂客話圖》</span>，清代的院體畫《十二月月令圖（十二月）》等，都描繪了古人的冬日意趣。</p> <p class="ql-block">比如<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十二月月令圖（十二月）》</span>，設(shè)色典雅、筆觸細(xì)膩、場景開闊、內(nèi)容豐富。畫中，大雪封山，人們卻自得其樂。遠(yuǎn)景，人們在冰河上嬉戲；中景，仕女們依欄賞雪，圈養(yǎng)的鹿群為寒冬增添勃勃生機(jī)；近景，庭院中松竹蒼翠，梅花盛開，一群孩童忙著“塑雪獅”——古人認(rèn)為塑瑞獸可祈愿五谷豐登、六畜興旺，所以“塑雪獅”才是中國版的“堆雪人”；堂間，主人與客人交談甚歡；堂外，門口一文士匆匆趕來，下臺(tái)階的瞬間，露出腳上的紅鞋。古人在歲時(shí)年節(jié)穿紅鞋，寓意平安喜樂。整幅畫面雖為臘月雪景，卻暖意融融，充滿人間溫情。</p> <p class="ql-block">冬之寒、冬之韻、冬之美、冬之趣，在畫筆下生發(fā)，與美好相遇，與希望同行。</p> <p class="ql-block">畫中小寒意趣濃（古悅新喜）</p><p class="ql-block">徐 鶯（杭州師范大學(xué)副教授、浙江大學(xué)中國古代書畫研究中心研究員）</p><p class="ql-block">《人民日報(bào)》（2025年01月05日 第 08 版）</p><p class="ql-block">部分圖片選自網(wǎng)絡(lu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