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此時,午后白亮的陽光正透過垂柳細(xì)長的間隙,照在我辦公室的紅木書架上。書架頂部擺著一把圓號,螺旋形的管壁灰蒙蒙的。</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我呆呆地,長久地坐在沙發(fā)上,仰視著陽光下靜默的圓號。2006年公司喬遷時,它隨我來到這里。這些年來我沒有再擦拭過它,不是不想,更多的是不忍驚動它。</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少年時期,我曾是學(xué)校樂隊唯一的圓號手。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b>一</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我的童年時光大部分是在渭南老家度過的,農(nóng)村生活經(jīng)歷雖苦一些,但讓我多了一些別樣的收獲。5年級的時候,我被父母接回城市,轉(zhuǎn)到母親工作的子弟學(xué)校讀書。</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初到城市的我自然不習(xí)慣周圍的一切。狹小的房間,陌生的校園,毫不相識的同學(xué),不怎么親近的父母……</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來西安前,嬸嬸點燈熬夜,給我一針一線縫制了一件白條粗布襯衣。我穿著這件“原生態(tài)”的衣服去上學(xué),卻被城里同學(xué)取笑是“稼娃”。我給老家的奶奶寫信時囑托,讓嬸嬸以后再也別給我做“純手工”衣服了,現(xiàn)在想想,我當(dāng)年一定傷了嬸嬸的心。</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與老家不同,城里的學(xué)校課前幾分鐘,同學(xué)們都要唱紅歌,直到老師走進教室。那時的我除了會唱兒歌《丟手絹》外,其他歌連哼也不會哼,的確夠“嫁娃”的。</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我自己也沒有想到,突然間就和音樂結(jié)上了緣。到新學(xué)校后不久,住在我家樓上的徐廣平老師以“工宣隊”的名義被工廠派駐學(xué)校,負(fù)責(zé)校樂團的籌建工作并兼任團長。徐老師三十多歲,中等個子,人很活套,擅長拉二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有一天,徐老師來到我家,看了一下我的手和嘴唇后,對母親說:“你娃個子高,條件也不錯,我想叫娃學(xué)吹圓號。” 母親高興了:“好啊,免得他整天光知道在外面瘋。你看他能行不?”“行,有我呢,回頭我再給娃找個專業(yè)老師?!?lt;/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我擁有了人生的第一件樂器,成了學(xué)校樂團唯一圓號手。</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徐老師不但在廠樂隊當(dāng)過指揮,還精通多種樂器,是個音樂全才。他成了我的圓號的啟蒙老師,教會我識譜以及基本音節(jié)的吹奏。在他的督促下,放學(xué)后,學(xué)校的操場總會響起我吹圓號的聲音,從生澀到連貫,從一個個音符,到一串串曲調(diào)。</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是徐老師把我?guī)нM了美妙的音樂世界,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一位音樂大師,是神一般的藝術(shù)家。他演奏的《二泉映月》《賽馬》是我的最愛,尤其是他演奏《二泉映月》時,把樂曲所表達(dá)的悲傷情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余韻悠長</b>。<b style="color:rgb(51, 51, 51);">他嫻熟的手指輕柔地拉動著琴弦,整個人深陷在樂曲之中,物我兩忘。</b><b>我的眼前瞬間浮現(xiàn)出阿炳拄著竹棍,一遍一遍地向人們訴說苦難和遭遇的場景。少年懵懂,成人之后,我才理解當(dāng)年的徐老師,一位三十多歲的單身漢心中那一份苦楚和不被理解。</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音樂像一束明亮的光,改變了一個從農(nóng)村來到城市,沉默而自卑的男孩。我沉浸其中,深深被感染著,變得開朗自信起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徐老師家在四樓,我家在二樓,我在家中只要聽到老師的二胡聲,就不由自主地跑上樓,坐在一旁,陶醉在音樂的世界里。最讓我難忘的和徐老師一起去練號的情景。傍晚時分,我們來到沙坡村綠色的田埂上,彼此相距百米,他拉二胡,我吹圓號,空曠的田野變成了我們的舞臺,夜空中,那委婉悠揚的旋律勾連著我們的情感。有一次練完號,徐老師興奮地對我說:“我剛聽你都吹到高音‘發(fā)’了,真不錯,繼續(xù)努力?!蔽业谝淮蔚玫剿谋頁P,心里美滋滋的。</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之后,徐老師還在西安音樂學(xué)院給我找了一位圓號老師,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刻苦訓(xùn)練,我開始參加校樂隊的演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我們校樂隊有二十多人,來自不同的年級,年齡差異很大。樂隊的兩個小號手是高中生,他們吹號時間久,對音樂很有感覺,是我們樂隊的靈魂人物。我們一直堅持定期排練,若遇到重大節(jié)日來臨,幾乎每天都要集中練習(x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有一年六一兒童節(jié)前夕,老師通知我們要去韓森寨俱樂部參加文藝匯演。隊員們聽后別提有多高興了,舞蹈隊的同學(xué)甚至激動得跳了起來。大家的態(tài)度變得比往常認(rèn)真多了,都積極參加排練,誰也不想拖學(xué)校的后腿。</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時間過得飛快,一轉(zhuǎn)眼就到了表演的日子。我們身著整齊的服裝出發(fā)了。走在最前面的旗手上下?lián)]動著隊旗,緊跟其后的是鼓號隊,再后面是舞蹈隊,最后面是我們樂隊。一路上鼓號聲不斷,浩浩蕩蕩的演出隊伍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路人的目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當(dāng)大幕徐徐拉開,炙熱的聚光燈下,我俯視著座無虛席的觀眾,瞬間緊張起來。但看到樂隊指揮面帶微笑的從容的神態(tài),我的心立刻平靜下來,進入演出狀態(tà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我們演奏的第一個曲目是《小號手之歌》。隨著指揮棒的起落,舞臺上立刻響起悅耳的號聲。嘀 嘀嘀噠,嘀 嘀嘀噠……小號嘹亮、激昂的音色,追逐著圓號柔潤、豐滿、富有詩意的飛揚,隨后是悠揚婉轉(zhuǎn)的弦樂齊奏,它們完美的融合似輝煌燦爛的天籟之音,贏得了臺下觀眾熱烈的掌聲。那天,我們還演奏了《春天在哪里》《紅星閃閃》《讓我們蕩起雙槳》等經(jīng)典曲目。演出很成功,隊員們都興高采烈,我也倍受鼓舞,暗下決心,一定要繼續(xù)學(xué)好圓號。直至現(xiàn)在,那些經(jīng)典的樂曲及節(jié)奏仍縈繞心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樂隊是我第一個人生舞臺,我盡情吮吸著音樂的甘甜,與此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優(yōu)越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烈日炎炎的夏天,同學(xué)們在操場軍訓(xùn),有的女同學(xué)還因此中暑了,而我卻理所當(dāng)然地躲在涼爽的音樂教室排練。軍訓(xùn)的解放軍叔叔因為喜歡音樂,對我多了一份偏愛。有一次他碰見我,還悄悄塞給我五顆子彈殼,這讓求之不得的同學(xué)們羨慕不已。對現(xiàn)在的年輕人而言,這些東西也許并不稀罕,可在20世紀(jì)70年代,軍帽、子彈殼可都是我們的寶貝。</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放暑假回老家,我也不忘帶上圓號。有一次,我在老家飼養(yǎng)室后面的樹林里吹號,一位知青大哥聞聲而來,很是驚訝。他熱情地把我領(lǐng)到知青點,給我洗了一個蘋果,讓我給他吹首歌。我吹了《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選段,他聽后很高興,還興致勃勃地給我講起他們的生活。我們成了朋友,還相約要搭伴回西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往事不單只有美好,也留下過陰影和遺憾。初一那年,我們到工廠參加學(xué)工勞動時,被一陣陣樂聲吸引,循著音樂擁到廠子的音樂廳外看排練。原來是我們徐老師在指揮,同學(xué)們更加興奮,在門外嘰嘰喳喳。</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也許我們說話聲音太大,影響了排練,樂隊的人幾次出來驅(qū)趕我們。有一位同學(xué)惡作劇,偷偷地把排練廳的門從外面給插上了。樂隊的人跳窗子出來追趕我們,我跑得慢,被他們抓住了。那人扭住我的胳膊說;“你這是搞破壞,跟我走?!蔽冶粐樏闪?,愣頭愣腦地說:“我啥也沒干,你抓我干嗎?”爭執(zhí)中徐老師走了過來,把那人拉到一旁說了幾句什么,他們就返回排練廳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回家的路上有同學(xué)起哄說:“今天要不是徐老師給你說話,把你送保衛(wèi)處,你就麻煩了。”我生氣地懟道;“這能賴我嗎?你們跑得比兔子都快,讓我成了替罪羊?!?lt;/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我覺得在徐老師面前丟了臉,一種懊悔、憤怒和不甘涌上心頭。晚上,我在樓梯上碰到了徐老師,原本準(zhǔn)備了一堆解釋的話,可見面時卻啞火了。只委屈地說了一句,“徐老師,真不是我?!?隨后眼淚便奪眶而出,徐老師安慰道,“沒事,都過去了?!彪m然這件往事已經(jīng)過去幾十年,然而我心底的隱痛卻始終無法釋懷。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唐山大地震”后人心惶惶,家屬區(qū)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防震棚,樂隊中一些高年級學(xué)生也陸續(xù)畢業(yè),校樂隊漸漸名存實亡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返回工廠的前一個晚上,徐老師把我領(lǐng)到一棟家屬樓前。透過一樓的玻璃窗,我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在拉小提琴。一首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劃過夜空,回蕩在耳邊,如泣如訴。我沉浸在美妙的樂曲中,全身的藝術(shù)細(xì)胞都被調(diào)動起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我們在他窗前默默地站了許久,徐老師告訴我,這是一個殘疾人,他很能吃苦,每天都要練幾個小時的琴?;丶衣飞希炖蠋熣Z重心長地說:“以后無論干什么都貴在堅持,對于音樂更要充滿熱愛,它能凈化人的心靈?!?lt;/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恢復(fù)高考制度的次年,我轉(zhuǎn)到市屬一所高中就讀,告別了心愛的圓號。然而,它卻時常出現(xiàn)在我夢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離開校園后,我分配到一個大型軍工企業(yè)工作。20世紀(jì)80年代,工廠的文體活動豐富多彩,最震撼的是我們工廠的交響樂隊,陣容相當(dāng)龐大,演奏水平非常高。看到臺上那些管樂手時,我總情不自禁聯(lián)想起我們曾經(jīng)的校樂隊,橫亙于心底的愿望躍上心頭,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為他們當(dāng)中的一員,能再次登上舞臺。24歲那年,我聽說廠樂隊要招演奏員,便托關(guān)系從廠工會借出來一把圓號。</b> </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相距八年再次與故友相逢,自然有一種失而復(fù)得的興奮和激動。我買了清潔布、拋光膏,用了一個整天,從里到外認(rèn)真擦洗和拋光著它,直到圓號表面閃出錚亮的光澤。</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我住在單身宿舍,為了不影響別人,我常去三四里路外的韓森冢練號。這里是</b><b style="color:rgb(31, 31, 31);">“秦莊襄王墓”,墓主是</b><b style="color:rgb(34, 34, 34);">秦始皇的父親。韓森冢位于土塬之上,地勢較高,每到春天便有很多人去那里放風(fēng)箏,去的人多了,就自然形成了一個市場,東西特別便宜,深受附近老年居民的青睞。 </b></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34, 34, 34);">有一次,我來到韓森冢附近練號,奇遇一只小巧玲瓏,深綠色翅膀的虎皮鸚鵡,它蹦蹦跳跳來到我的腳下,我俯下身去看它,它也不怕我,反而還向我跟前跳了幾下。我吹號的時候,它像是很開心地在我腳下跳躍、不時發(fā)出清脆的鳴叫,似乎要跟我合奏一般。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音樂并不只是人類的專享,這只小鳥也許是鳥類世界的歌唱家。</b></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34, 34, 34);"> 高中畢業(yè)后父母喬遷了新居,我再沒見過徐老師,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徐老師。我按照當(dāng)年的記憶獨自練習(xí)了一段時間之后,發(fā)現(xiàn)小時候吹過的那些曲子,現(xiàn)在總找不到調(diào),吹不出當(dāng)年那圓潤、柔美的聲色,尋不到當(dāng)年的那種感覺。</b></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34, 34, 34);">少年時的那把圓號是那么柔和、優(yōu)美、親切、發(fā)出的聲音似男中音一樣,有一種磁性的美感。而這把圓號我根本駕馭不了,它就像一匹無法馴服的野馬,更談不上演奏時人號合一的感覺。</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我有些彷徨,擔(dān)心工廠樂隊的人來督促。我覺得這只圓號有問題,可拿到樂器維修部,維修人員檢查后說圓號沒啥問題。我心里有一股無名火,卻無從發(fā)泄。我知道我已經(jīng)回不到從前了,我的心已經(jīng)亂了,再也找不回當(dāng)年的那種執(zhí)著和熱情了。</b></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34, 34, 34);">就這樣自娛自樂地練習(xí)了一年,當(dāng)年的“小號手”始終沒能回到萬眾矚目的舞臺。后來戀愛、家庭、孩子及我熱愛的籃球運動,把我的日常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圓號從此淡出了我的視線,被我冷落在陽臺、庫房,最后變成了辦公室書架上的擺件。</b></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34, 34, 34);">我辜負(fù)了徐老師臨別時的教誨。</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34, 34, 34);">三</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但凡做父母的,都會不自覺地把自己年輕時候的遺憾和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我也不例外。</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我兒子上小學(xué)三年級時,曾經(jīng)教過我妻子的一位音樂老師建議孩子學(xué)習(xí)拉手風(fēng)琴,妻子征求我的意見,我堅決反對:“不行,都啥年代了還學(xué)手風(fēng)琴?真想學(xué),不如在圓號、薩克斯、單簧管中任選其一?!?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妻子用排除法首先排除了圓號,理由是我自己都沒有學(xué)出來,還想讓孩子學(xué),沒門。她懟得我無語,于圓號而言,我的確有很多遺憾和傷感。最后我們協(xié)商一致,讓孩子學(xué)習(xí)吹薩克斯。</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自從孩子學(xué)習(xí)音樂之后,我就成了陪讀。經(jīng)常是上午在音樂學(xué)院學(xué)習(xí)視唱練耳,童聲小合唱,下午又去老師家學(xué)習(xí)薩克斯。陪他學(xué)習(xí)的三年,我仿佛在給自己的童年補課。我從中學(xué)到了很多知識,這讓我受益匪淺。有時看到孩子上課的情景,還真有一份嫉妒。心想:現(xiàn)在的孩子真幸福,如果當(dāng)年自己能有這種學(xué)習(xí)環(huán)境,也一定能把圓號學(xué)成,而現(xiàn)在,我也只能給孩子當(dāng)好綠葉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孩子上課時,我會把老師講的內(nèi)容全錄下來,回家反復(fù)播放。老師布置的練習(xí)曲,我和孩子一起哼唱,分析曲式,不放過每一個細(xì)節(jié)。他哪個音節(jié)吹錯了,我都能聽出來并給予指正。有的時候我恨鐵不成鋼,把話說重了,孩子也會不耐煩地說:“爸,你能,你來給我示范一下?!蔽伊⒖虩o語,說實話,我也只能動動嘴而已。</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小學(xué)畢業(yè)后,孩子考上了交大附中,成為校樂隊的薩克斯手。音樂充盈了他的學(xué)生時代。</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當(dāng)初我們讓孩子學(xué)習(xí)樂器,無非就是陶冶一下情操,沒有指望他在音樂方面有何建樹。但孩子卻要把音樂變成他的理想和事業(yè)。上高中后,他說將來高考,非音樂學(xué)院不報。她媽媽堅決不同意。原本想他上了重點中學(xué),將來會考一個理想中的大學(xué),畢竟交大附中是省重點,每年高考成績都名列前茅。不承想他只想上音樂學(xué)院,且沒有商量的余地。對于孩子的選擇,我是理解和支持的,甚至還有些羨慕。</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我對妻子講:“一個高中生,按照自己的理想心無雜念地選擇喜歡的大學(xué),有一個快樂的大學(xué)生活,是多么難得的事,未來可期,我們一定要尊重孩子的選擇?!?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高中畢業(yè),孩子如愿以償?shù)乜忌狭宋靼惨魳穼W(xué)院作曲系,后來又上了音樂學(xué)院的研究生,畢業(yè)后成為一所大學(xué)的音樂老師。</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孩子的成長也給了我很多啟示,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成功地選擇了自己的人生之路。也許這種選擇和名利無關(guān),也未必能夠大富大貴,但大富大貴卻從來不是人生的唯一目標(biāo)。</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34, 34, 34);"> 音樂向來都是靈魂深處的詩,是人類高雅的精神世界。于我而言,雖然圓號后來被我束之高閣,但音樂卻從來沒有離我而去。我的音樂之路,因了圓號有了不一樣的經(jīng)歷和感悟,這也是我人生的緣分吧,留下了多少珍貴的美好回憶。</b></p><p class="ql-block"> <b>今年春天,我們中學(xué)同學(xué)聚會,大家聊起學(xué)生時代的過往依然激情澎湃。當(dāng)我問起了徐老師的近況時,同學(xué)們告訴我,徐老師三十年前就調(diào)走了,沒有任何聯(lián)系方式,今年應(yīng)該有八十多歲了,不知道是否健在。我的思情再一次被牽動,在同學(xué)孫紅的幫助下,我聯(lián)系了當(dāng)年吹小號的兩位大哥。據(jù)兩位大哥介紹,他們“上山下鄉(xiāng)”返城后,在舞會盛行一時的年代重操舊業(yè),撿起了小號。現(xiàn)在退休后還經(jīng)常參加各種演出活動。相似的經(jīng)歷,他們真令我羨慕不已。席間,我又問起徐老師的情況,他們也說多年未見,沒有聯(lián)系方式。我再一次失望了,一份思念油然而起。我多么想在有生之年,能去看望一下尊敬的徐老師,可這個愿望竟無法實現(xiàn),我只能在心里送上一份默默的祝福。</b></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從懵懂無知到天命之年,圓號貫穿了我的人生之路,滋潤了我的情感世界。有過美好的憧憬,有過遺憾后的重逢,也有過重逢后的無奈,更有過因果錯位后的唏噓。</b></p><p class="ql-block"> <b>慶幸,被我當(dāng)作藝術(shù)品的圓號,依然一如既往地注視著我,猶如音樂注視著我的生命。而我也買好了清潔布、活塞油、拋光膏,我要好好善待這個老伙計,我讓它沉默得太久了。</b></p> <p class="ql-block">《圓號》刊登在《草原》雜志2024年第十二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