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覺醒來，腦里閃現(xiàn)著一片金黃的麥田和碧綠的草地。耳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醒了。她提醒了我還躺在胃腸鏡檢查的床上。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這一覺好沉啊！仿佛跌進(jìn)了一個黑洞。好做夢的我，所有的夢都拋向了遙遠(yuǎn)的天際。</p><p class="ql-block"> 外甥女協(xié)同女護(hù)士，從床上扶起我坐上輪椅車。而麥田和草地的幻影還在腦里游蕩，似醒非醒的我大腦里突然蹦出了一首歌《守望相助》，我抑制不住動情地放開嗓子唱了起來：天上的大雁，依戀著白云，美麗的飛翔，溫暖的追尋......外甥女和女護(hù)士對這種麻藥過后的興奮后遺癥早已司空見慣，隨我忘情的表演，直接把我推進(jìn)了門診急診科的留觀室。留下醫(yī)囑，禁食兩天。</p><p class="ql-block"> 這次胃腸鏡檢查是一次突如其來的“遭遇戰(zhàn)”。</p><p class="ql-block"> 這事之前，我正想去省城辦點事。臨行之際的頭天晚上，妹妹來電話說：你最近到成都來一下，做一個胃腸鏡檢查吧。對這種毫無“預(yù)先號令”的安排，我驚訝問她為什么突然提起這事，她說：你不是一直腸胃不好嘛。是的，我的胃腸不好，消化功能弱，而且還時不時地出點其他毛病。有一段時間，吃的東西稍有點硬，就頂在胃里，因此還住了醫(yī)院。經(jīng)常遇到熟人見面后的第一句問候語就是：怎么又瘦了。</p><p class="ql-block"> 長期腸胃不好，消化功能弱，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吧，妹妹把這事記在了心上。只是這事確實來的突然，思想上一點準(zhǔn)備也沒有。恰巧這時我有了去省城的計劃，我就答應(yīng)她。把原來當(dāng)天去當(dāng)天回的時間安排，調(diào)整到做了胃腸鏡檢查再回去。</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我做過一次胃鏡檢查。那時還沒有胃腸鏡無痛檢查之說。胃腸鏡的醫(yī)療用材也肯定沒有現(xiàn)在好。記得醫(yī)生在胃鏡的探頭上涂了一點麻藥，然后直接從我嘴里伸了進(jìn)去，導(dǎo)管通過喉嚨插到胃里，直打干嘔，很不舒服。那次檢查后，我沒有再做過胃鏡。胃燥、胃疼、胃不消化等毛病成了經(jīng)常的事。而第一次經(jīng)歷留下了的陰影，也使我對做胃鏡的檢查，產(chǎn)生了畏懼感。</p><p class="ql-block"> 檢查的頭天晚上住在外甥女的家。在禁食清腸的準(zhǔn)備過程中，我同妹妹和外甥女絮絮叨叨，憂慮重重。對胃腸鏡檢查之前瀉肚的“折磨”表現(xiàn)出了極度的反感。二人在旁一直安慰我，幫我消除思想顧慮。妹妹更是直接對我說:我都做了兩次，你怕什么？無痛胃腸鏡檢查，睡著了什么都不知道。一覺醒來所有都檢查完了，很舒服。在他們的安撫下，晚上我安穩(wěn)地睡了幾個小時。早晨起來就跟著外甥女去了醫(yī)院。走之前，望著瀉了一晚上的我，妹妹急忙地拿了幾顆棒棒糖塞進(jìn)了我的衣服兜里。</p><p class="ql-block"> 在留觀室里，我靠點滴維持著生命營養(yǎng)的供給。妹妹忙完家務(wù)事，急急忙忙來到病房替換守了一夜的女兒?？匆娢业臓顟B(tài)還不錯，她的擔(dān)心放了下來。但隨后免不了婆婆媽媽的又是一番叮囑，要注意這注意那。上了歲數(shù)的人，尤其是女性，似乎比男性更懂得人情世故，更喜歡操心。</p><p class="ql-block"> 看著妹妹的忙碌身影，聽著她溫情的話語。父母相繼離世后的此時此刻，我敏感的神經(jīng)驟然抖動，腦海千思萬緒，把我拉回到了遙遠(yuǎn)的過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是在山里生活的一段往事。那年我不足十歲，妹妹也只有六七歲。母親患肝病帶著最小的兄弟去了醫(yī)院住院。父親趕在這個時候也出差在外。我?guī)е妹?，還有用撿來的爛菜幫子煮熟喂養(yǎng)剛剛長大的五六只雞。這時正是夏天的季節(jié)，炎熱引發(fā)了雞瘟，正在生長的雞一只接著一只因瘟病死去。那幾天，不足十歲的我?guī)缀趺刻於家弥恢凰离u，到公路下的河邊去清洗。回來后為了防止蒼蠅叮咬生蛆，我把它們放在盆子里，一層層地撒上鹽，等待著父母的回歸。</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依舊拿著一只瘟死的雞到河邊打理。整完后返回到家里，才發(fā)現(xiàn)母親用伐木工人打綁腿的毪子給我做的小背心，忘在了河邊沒拿。我們家住在山坡上，到河邊跨過公路之前，還要經(jīng)過藏民的一塊玉米地。放下雞，我急忙從原路趕回找背心。在途經(jīng)玉米地時，突然我看見玉米地旁的小路上臥著一條大黑狗，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它噌的一下躍起來撲向我，嚇得我拼命地跑，從坡上的玉米地直接跳到公路上。玉米地下到公路是一個兩三米高的直坎，跳下去后我的下巴重重地磕在了公路上，裂出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p><p class="ql-block"> 從房子里出來的主人，吼住了兇猛的惡狗。狼狽的我嚎啕著用手捂著受傷的下巴回到家。好在我家住的地方就是單位的醫(yī)務(wù)所。熟悉的醫(yī)務(wù)所所長及時給我的傷口進(jìn)行處理縫合。</p><p class="ql-block"> 夏日的藍(lán)天照射著暖人的陽光，玉米地里苞谷在噼噼啪啪的生長，那只大黑狗還蹲在那嗎？我恍惚著被狗追趕的后怕，思念著遠(yuǎn)方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閉塞的大山里，沒有通信渠道傳遞信息，遠(yuǎn)離我們父母此時此刻他們又在何處？我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度過那段療傷的日子的。我躺在床上，身邊只有唯一的妹妹。六七歲她睜著天真無邪的童眸，用她那個年齡能夠領(lǐng)悟到的親情安撫著大她兩歲的哥哥。依靠她的陪伴，我幼小的生命頑強(qiáng)地抵御住了傷痛和病菌的侵蝕，度過了第一次受傷的艱難。而這條愈合的傷口在我的頜下留下了永久的瘢痕。</p><p class="ql-block"> 今天，沒有了父母的日子，兄妹相守的這一幕似曾相識，又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怎能不讓我感慨萬分。</p><p class="ql-block"> 我是一個非常看重親情的人，或許是家里老大的緣故。雖然也有了自己小家，但不管父母，妹妹弟弟有事，也不管事情大小，我都主動地義不容辭力所能及地為他們奔波忙碌。即使有困難也是想盡一切辦法為他們解決問題。也許在處理家事上多了，也養(yǎng)成了我的一些固習(xí)。總是喜歡家人順著我脾性、想法，不容易從對方的角度去考慮他們的感受，甚至說一些傷人的話。事后醒悟，我也極為后悔。但善良、寬厚的妹妹從來沒有記恨過我。</p> <p class="ql-block"> 禁食點滴的兩天里，妹妹每天幫外甥女收拾完家務(wù)都要來病房看我。在病床旁，啰啰嗦嗦地忘不了提醒我：做了息肉切除，恢復(fù)階段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走時叮囑的最多的就是;堅持，聽醫(yī)生的話，過了這兩天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腦里不在有麥田與草地的幻影。轉(zhuǎn)頭間，我看見了窗外藍(lán)天白云。來省城之前，妹妹、女兒都說省城的天氣很冷。躺在病床上，窗外的太陽如同我的親人一樣天天陪伴著我，病痛和餓著肚子的煎熬都湮沒在了溫暖的陽光里。</p><p class="ql-block"> 回來快半個多月了，妹妹的電話又來了：胃腸恢復(fù)得怎樣？藥吃了沒有。哪些藥該飯前吃，哪些藥該飯后吃......婆婆媽媽的，一個女人的溫馨賢惠，脫不了操心的命盡顯其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