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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人 <p class="ql-block"> 散文 作者:蟻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記憶的深處，有一棵橘子樹，孤傲地生長在三爺爺?shù)脑簤芜吷?。那棵橘子樹，承載著我童年無數(shù)的歡樂與溫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爺爺是個身形清瘦卻精神矍鑠的老人，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皺褶，但他的眼神總是透著溫和與慈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爺爺和三奶奶身邊沒有子女陪住。他們有兩個兒子，我們叫他們大爸和二爸。大爸和二爸都參加過抗美援朝戰(zhàn)爭。大爸是坦克兵，二爸是汽車兵，退役后支援國家工業(yè)建設(shè)，都在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外地工作和成家，只能在逢年過節(jié)時(shí)帶著孫子們回來看望三爺爺三奶奶。因此，每當(dāng)我們這些娃兒們到院壩里玩，兩位老人都格外高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爺爺?shù)拈僮訕?，是我們川中丘陵特有的紅橘，也叫川紅橘、土橘子。這棵橘樹十分高大，估計(jì)有兩丈多高，主干的直徑有大土碗那么粗，傘形的樹冠覆蓋了大半個院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川紅橘是常綠喬木。每到春天，先冒出許多嫩綠的新芽，隨著氣溫逐漸升高，到初夏時(shí)節(jié)，開始綻放出美麗的花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橘子樹的花小巧玲瓏，潔白如雪，五片花瓣簇?fù)碇埸S色的花蕊，宛如一群身著白色舞裙的小精靈，在微風(fēng)中翩翩起舞。每一朵花都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那香氣若有若無，讓人陶醉其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常常跑到三爺爺?shù)脑簤卫?，仰著頭，看橘子花，看無數(shù)的小蜜蜂在花朵間飛舞。而三爺爺總是微笑著站在一旁，看著我好奇的模樣，眼中滿是寵溺。他會用粗糙的手摸摸我的頭說，娃兒啊，等橘子樹的果果紅了，你就來摘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盛夏，橘子樹變得枝繁葉茂，撐開一片濃蔭。三爺爺和三奶奶常常坐在樹下乘涼。三爺爺手中搖著蒲扇，給我們小朋友講那些古老而又神秘的故事。他講得繪聲繪色，時(shí)而表情嚴(yán)肅，時(shí)而眉飛色舞，“很久很久以前啊，山里有個廟……”，講到興奮處，手中的蒲扇在空中來回比劃，爽朗的笑聲在夏日的微風(fēng)中迴蕩。我一邊聽著，一邊時(shí)不時(shí)地抬頭看看那些隱藏在綠葉間的小橘子，心里充滿了好奇和渴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奶奶則納著鞋底，身旁放著一個裝滿針線和碎布的小竹籮。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三奶奶身上，形成一片片晃悠的光影。她戴著老花鏡，專注地納著鞋底，手中的針線在鞋底上來回穿梭，仿佛在演奏著一曲獨(dú)特的樂章。她時(shí)不時(shí)地對三爺爺說，你那些故事娃兒們的耳朵怕都聽起繭子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漫長的夏秋終于過去，漸漸進(jìn)入初冬。樹葉間的橘子由綠變黃，然后變紅，像羞答答的紅衣姑娘，撥開綠葉向外窺視。從遠(yuǎn)處望去，滿樹的橘子則像一個個小紅燈籠掛在枝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和小伙伴們來到三爺爺?shù)脑簤卫铮那挠弥駰U去搗紅橘。三爺爺聽到響動，從屋子里走出來，滿臉笑容地對我們說，娃兒些，你們的竹桿搗不下來的，我來給你們摘哈。他從墻邊把那架老舊但堅(jiān)固的木梯搬過來靠在樹干上，然后用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緊握住梯邊，一只腳先試探著登上梯子的第一階，確認(rèn)穩(wěn)妥后，再將另一只腳也邁上去。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然后身體穩(wěn)穩(wěn)地靠在枝叉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爺爺把提兜掛在樹叉上，伸手輕輕握住橘子，然后一擰，那紅澄澄的橘子便落入他的手中。摘滿一提兜后，他慢慢地下梯，每一步都格外謹(jǐn)慎。下來后，他用布滿老繭的雙手，輕柔地擦一擦橘子上的灰塵，然后分給圍在樹下的孩子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川紅橘的味道一般都比較酸。但在那個很難吃到水果的年代，三爺爺?shù)乃峒t橘也是娃兒們的最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爺爺從籃子里精心挑選出一個最大最飽滿的橘子，遞到我的手中，用他那略帶沙啞飽含深情的聲音說道，來，拿到，三爺爺給你挑了個最大的，大點(diǎn)的莫得那么酸。我接過橘子，迫不及待地剝開，那酸甜的果汁瞬間在口中四溢開來，那滋味，至今仍縈繞在心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爺爺看著孩子們吃著紅橘，臉上洋溢著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眼睛里閃爍著慈愛的光芒，滿是親切與和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臨走時(shí)，三爺爺用提兜裝了些，要我?guī)Щ丶医o家人們嘗嘗。等到樹上的橘子都紅了，三爺爺就會在左鄰右舍叫幾個小伙子來幫他把橘子摘下來，然后全部分給左鄰右舍。在我的記憶里，他的橘子都是送給了鄉(xiāng)親們，從來沒拿到街上去賣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深冬，橘子樹的葉子變成深綠色，頂著嚴(yán)寒，挺拔地站立在院壩里，仿佛在積蓄力量，等待來年春天的再次綻放。而三爺爺也會在這個寒冷的季節(jié)里，和三奶奶坐在暖和一點(diǎn)的屋內(nèi)。他們偶爾透過窗戶望著那棵橘子樹，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三爺爺總是把雙手?jǐn)n在烘籠里，有時(shí)嘴里喃喃道，明年啊，這橘子樹肯定能結(jié)更多的果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我離開了那個充滿回憶的院壩幾十年了。但三爺爺?shù)拈僮訕鋮s永遠(yuǎn)地留在了我的心里，在記憶中的橘子樹下，我永遠(yuǎn)停留在孩提年代，永遠(yuǎn)童心不滅，三爺爺?shù)囊羧菪γ苍谛闹杏肋h(yuǎn)是那么清晰感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爺爺?shù)拈僮訕洳粌H是一棵樹，更是一份溫暖的親情，一段美好的回憶，讓我在人生的道路上，無論遇到多少風(fēng)雨，都能從中汲取力量和勇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