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寒衣節(jié)到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寒衣節(jié)流行于我們北方，我們會在這一天祭掃，紀念仙逝的親人，這一天也標志著嚴冬的到來，人們會在這一天給故去的親人送御寒衣物，“十月初一燒寒衣”，是北方憑吊已故親人的風俗。</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去世一年多了，每每觸及母親的亡故，都讓我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撕成一條一條的，那種痛，無法用語言描述……按我們老家風俗，逝者前三年，不送寒衣。我們姐弟就只好各自想著買母親愛吃的東西祭祀，母親喜歡素色的花，就買束菊花吧，母親還喜歡什么呢？縣里明文規(guī)定文明祭祀，弟弟說，我們給母親放首歌吧，也許母親能聽到呢。</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愛唱歌，聽三奶奶說，母親未出嫁前，一邊紡線一邊唱，那聲音清脆嘹亮，能隔著院子傳到大路上呢。我記事時也經(jīng)常聽母親哼唱，但從來沒有聽到過“清脆嘹亮，能傳到大路上”的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也許是遺傳吧，從小我就愛唱愛跳，啥歌一學就會唱那調(diào)調(diào)，啥舞也是一看就能模仿那動作。小時候在家也沒少“表演”，但觀眾也就是幾個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若是大人看見了：“來，給我們來一段！” 那我就不敢了。用母親的話說：“太靦腆，狗肉上不了桌子哪成呢？”</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沒上過幾年學，但是很重視我們姐弟讀書。我記得小時候我和弟弟寫作業(yè)，母親就坐在旁邊納鞋底，時不時轉(zhuǎn)過頭看看我和弟弟的作業(yè)，只要看著寫得亂，她就會要求我們擦掉重寫……等我們寫完作業(yè)，她就會哼唱著納著鞋底，還不時的把針尖兒在頭發(fā)上蹭一下……母親唱的歌都叫不上名字，調(diào)子非常古老婉轉(zhuǎn)。有時候我就故意說：“媽，你唱的這都是什么啊？連歌詞都沒有?！蹦赣H笑笑說：“我也不知道是啥，聽人家唱跟人家學的……”</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再長大一些，聽到母親唱的曲子就都改了，什么“李二嫂眼含淚，關上房門……” 什么“大雪飄飄哦，年初一，奉母命，到俺岳父家里借年去……”聽父親講，母親唱的叫“呂劇”，那時候家里的收音機和黑白電視機里，經(jīng)常咿咿呀呀出現(xiàn)一些唱戲的段子。耳濡目染，從小我也會唱一些段子。但每次母親說：“給我唱一段聽聽?！蔽揖蛷埐婚_嘴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初中畢業(yè)那年暑假，母親和我一起去姥姥家。吃過午飯，姥姥，母親和我一起躺在炕上，姥姥和母親說著家長里短，我在旁邊也跟著時不時搭個話。她們說著說著就說到我要離家到遠方去上學的事，想著從此就不能每天都能看到母親，我心里忽然很難受，就趴在炕上不說話了，過半天母親轉(zhuǎn)過頭說：“怎么不說話了？困了？”我沒說話，母親看了看我說：“睡一會兒吧。” 但是我睡不著，不知怎么忽然想給母親唱首歌，就轉(zhuǎn)過身用胳膊摟住母親，說：“媽，我給你唱首歌吧。” 母親很吃驚，雖然她知道我在學校參加唱歌很不錯，但是我從來沒有在家表現(xiàn)過，她也從沒有勉強過我。那一刻母親很高興，很激動：“好好好，你唱吧，我跟姥姥都聽著?！蔽也缓靡馑嫉卣f：“唱首《媽媽的吻》吧。”母親鼓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發(fā)鬢鬢……”我唱的很用心，姥姥跟母親都看著我，母親幸福的微笑著，給我打著節(jié)拍……一曲唱罷，我的眼淚就留下來了，母親伸出胳膊摟著我拍著我后背說：“我閨女唱的真好呢”姥姥在旁邊就不停地說：“俺妮兒真行，俺妮兒真會唱……”</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我至今記得母親那滿足而幸福的笑容……</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此后經(jīng)年，在忙碌的學習生活里，在繁瑣的日常工作中，偶爾也會哼唱幾句，但是很少放開喉嚨唱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某年暑假，有天晚上閑來無事，忽然發(fā)現(xiàn)在手機上下載的軟件可以唱歌，于是就試了試，感覺很不錯。于是就錄了一首《媽媽的吻》發(fā)給遠在家鄉(xiāng)的弟弟，后來弟弟說母親可高興了，經(jīng)常讓他打開手機聽，還說“比電視上唱的還好?！蔽抑肋@絕對是夸張，母親的心啊，我懂。</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有個冬天周末，下雪了，我住在學校的宿舍里沒回家。夜晚看著窗外飛舞的雪花，想起來遠方的媽媽，就打開手機，唱了一首《燭光里的媽媽》，那首歌唱得我?guī)锥冗煅?，不能成句，只好重錄，錄了四次勉強唱完，剛發(fā)布一分鐘，閨蜜微信消息就發(fā)過來：“怎么了？”我說：“想我媽了……”閨蜜發(fā)了個擁抱的表情……那首歌，我沒敢發(fā)給弟弟，我怕母親聽了難受。</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弟弟就打電話說，母親說讓我別惦記她，她一切都好。我說打算元旦回家呢，弟弟說，母親讓他下載了k歌軟件，弟弟下了班沒事的時候，母親就會用弟弟手機一起聽我的歌……昨晚母親聽了，就一直惦記我……聽了弟弟的話，我心里很不好受，自責自己這么大了，不該讓母親掛心……</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節(jié)到了，我學會了一首《天之大》以寄思母之情，弟弟說，母親和父親循環(huán)播放聽了好多次。我說給母親買個智能手機吧，教給她使用，再給她下載個軟件，讓母親也唱唱歌。但是母親堅決不用，她說不愿意動腦子費那個勁，眼睛也不好使，看那個看不清……父親也笑著說：“你媽連剛買的洗發(fā)水瓶蓋都得讓我給她打開才會用呢?！蹦赣H不好意思地說：“是呢，有你爸爸我就一點兒也不愿動腦子了，你爸爸要是不在家，我覺得都沒法活了?！?父親聽了，自豪之色掩飾不住，說：“老太太還是挺相信我呢?！?lt;/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一直堅決拒絕智能手機，父親也不愿意用，弟弟就經(jīng)常下班后打開手機給父母聽歌，打開微信讓父母跟我視頻……</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可是，歲月無情，人的離開真的就是轉(zhuǎn)瞬間……母親前兩天還在聽我唱的歌，可幾天后身體出現(xiàn)狀況，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我滿懷期待著母親早日脫離危險進入普通病房，但是病房外一個小伙子的話讓我從頭涼到腳。小伙子說，他爺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他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都住了快倆月了，他發(fā)現(xiàn)進這個病房的人，進去十個，能安然出來的不到兩人……那一刻，從不相信神仙鬼怪的我，在心里虔誠地祈禱起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然而，現(xiàn)實總是那么殘酷，第三天醫(y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說母親呼吸衰竭，醫(yī)生建議回家……而母親似乎清醒了許多，一直叫著弟弟的名字，不斷地說著：“咱回家，咱回家……”一路上，我攥著母親的手，不敢看母親的臉，但是母親困難的呼吸依然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一聲一聲……我的心像被人用鈍刀子來回的割一般疼痛。從來沒有那時那么無助與絕望，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折磨的我?guī)缀醣罎ⅰ赣H啊，我怎樣才能減輕你的痛苦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回到家，我們把母親抬到床上，母親睜眼看到了墻上的空調(diào)，安心的笑了，指著空調(diào)，舌頭僵硬地說：“這是咱家空調(diào)，我回家了?！比缓笱凵衩噪x掃過周圍所有的人，欣慰地一一叫著大家的名字。我抓住母親的手始終不敢放開，我怕一松手母親就走了……母親看到我，使勁攥了攥我的手，“手……機……”，弟弟趕緊掏出手機，打開k歌頁碼，弟弟點開《母親》那首歌，母親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就那么安詳?shù)奶芍?，氣息若有若無……直到手無力松開……我知道今生永失母愛了，我成了沒媽的孩子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如果淚水可以換回親人，我想世上應該是一片汪洋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天堂安好，一首新學的《天亮了》送給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寫在寒衣節(ji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20年11月15日（農(nóng)歷十月初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