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因父親病情的反復(fù)，這幾天回老家陪伴父母。人老了，難免一身的病痛，不管兒女孝與不孝，最后的這段路都是孤獨地一個人走。其實在我們的心里，最后的最后，是無奈也是無助的，即難減輕老人的各種病痛，也很難真正安撫好他們隨時涌上來的落寞、悲傷、愁苦、焦躁、恐懼和絕望，只剩下殘酷的“熬”。父母親都是堅強樂觀的人，他們在兒女面前總是很滿足地說笑著，就算肉體很痛苦也盡可能表現(xiàn)得平靜，深怕造成我們的不安與擔(dān)憂。在這生命的盡頭，我們只能祈求上蒼能仁慈地不帶痛苦地帶走油盡燈枯的他們。我想大多數(shù)人一定也都和我一樣，對晚年幸福的定義就是：能吃、能睡、能拉、能笑，還有最后的好走。</p> <p class="ql-block"> 昨晚與母親躺床上聊天，談到生老病死，她突然很認真地對我說：</p><p class="ql-block">“我以后走了，你記得給我選紫色的旗袍做壽衣。”</p><p class="ql-block">“紫色旗袍？”</p><p class="ql-block"> 有關(guān)紫色的定義，像是在寺廟抽到的上上簽，蘊含著萬紫千紅，紫氣東來，重金兼紫這些個尊貴又祥和的吉兆，我很驚訝八十幾歲的老母親怎么會有豪門貴族的做派，一下很是不解。她解釋道：“穿褲子會給穿壽衣的人帶來麻煩，拉來扯去地折騰人，活人死人都受罪，直接套上旗袍既利人又利己，方便又端莊大氣?！?lt;/p><p class="ql-block">“壽衣店會有旗袍賣嗎，不都是統(tǒng)一的老款式嗎？”我問道。</p><p class="ql-block">“有的，隨我們挑選?！蔽也恢滥赣H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到時可別忘了。為了不想讓這個話題變得傷感，我逗她道：“算命的說我不長壽，沒準我與你同一天走也難講，那到時候著裝方面我可不能被你比下去，你搞一個如此高規(guī)格的服裝，高貴又優(yōu)雅，我得好好想想穿啥好?！币粫r間，我竟毫無悲戚之感，想著如何擁有一款能與母親的紫色??袍相媲美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衣裳。</span>我原本是極喜歡藍色的，它寧靜安恬，是我最愛的色彩，但此時覺得在紫色旗袍面前，不管什么顏色什么款式的衣服都太遜色太粗鄙：紅色艷俗，藍色蒼白，黃色張揚，綠色稚嫩，而青色又太沉悶……還是選白色長裙吧，清新淡雅，是另一種的美，應(yīng)該不錯。</p><p class="ql-block"> 或許，在強勢的父親面前，一輩子活得卑微的她，選擇一款這樣的壽衣，是對自己這一生的歉疚與補償，她想用這一襲的華麗，犒勞自己一生的辛勞！</p> <p class="ql-block"> 一晚上，我們又說又笑，毫無沉重之感。好像這是個讓人愉快的話題，它淡化了我們對病痛的恐懼，也化解了這繞不過的生離死別。</p><p class="ql-block"> 也許，面對死亡，“好走”是絕大多數(shù)人走到生命盡頭時的最大訴求。所以我們才把“走”看得這么淡定。</p><p class="ql-block"> 母親她把所有的傷痛、煩憂、恐懼、企盼通通往我肩上一卸，無事一身輕地安睡了。而我滿腦子想像著身著紫色旗袍母親的模樣兒：是雨巷里走出來的江南女子，還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女兒；是十里洋場的傲嬌貴婦，還是金庸筆下的絕世天驕？我想，不管是哀怨的、脫俗的、美艷的還是刁蠻的，那身著紫色旗袍的母親，定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和幸運的人！</p><p class="ql-block"> 因為，這集高貴與優(yōu)雅于一身的紫色旗袍，定是許給了母親潑天的富貴和<span style="font-size:18px;">安寧的來生！</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