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我從來不知道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出生的,不知道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仙逝的,甚至直到現(xiàn)在我都古稀之年了,仍然弄不清楚整不明白您老人家最后得的是什么病又是在什么狀態(tài)下離開了這個世界,知道這些情況的父親母親大姨大姨父三姨都相繼去世了,剩下我們這一輩的哥哥親妹表弟表妹們和我一樣懵懵懂懂稀里糊涂 不甚了了。我的這些哥哥親妹表弟表妹們那時都還很小不諳人事,而我 說白了那就是稀里糊涂昏天黑地不懂情理很不成熟的綠瓜蛋?,F(xiàn)在我七十過了自我感覺懂得人生了想給姥姥寫點文章紀(jì)念,然而卻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曾出現(xiàn)。因此首先向親愛的姥姥道一萬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親愛的姥姥您疼愛了多年的二外孫是個真正的白眼狼白眼狼白眼狼該斬!</p><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那時候我們居住在西安市西甜水井街53號,那個院子是夠大的可我們住得那房子啊其實就是一間廚房采光極其不好,低矮潮濕大白天屋里頭都是黑黢黢的房子正中還四大蹩垃地立著一根頂柱。就是在那間壓抑地喘不過氣來的小屋子里您帶著我和我的哥哥小妹度過了數(shù)不清的日日夜夜,一張床板我和我的哥哥每晚都腳對著臉蓋一床被子熬過了那么多的春夏秋冬。姥姥啊,我知道您那時也是很無奈很無奈然而又有什么法子呢?看著您每晚摟著小妹睡在一塊窄窄的床板上,我曾幻想著魔術(shù)大師變出一套大房子來那才真算是魔術(shù)牛人。很可惜,我都老得快沒牙了魔術(shù)牛人也沒出現(xiàn)!</p><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那么多人都能捧著鮮紅鮮紅瓤的西瓜狼吞虎咽,而我們哥哥妹妹弟弟卻只能舌頭攪著口水往肚里咽。姥姥您?著籃子不吭聲就出了院門,好長時間后您提溜著一籃子別人吃完瓤的厚厚的西瓜皮回轉(zhuǎn),您精心地用刀輕輕地削去西瓜皮上參差不齊的牙印,再把那浮在白色瓜皮上薄薄的一層粉紅色瓜皮瓜瓤銜接處的一層削下來 ,然后分放在幾個小碗里一人一份讓我們哥哥妹妹弟弟們解饞。呵——,那時候不知道鮮紅的西瓜瓤是什么味道,但碗里粉紅色的西瓜皮卻真真切切是天賜的美味,哥哥妹妹弟弟們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咂著這難得得 吃食,生怕一下子吞進嗓子眼里品咂不出西瓜美味而后悔而茫然而傻傻地眨眼。西瓜皮削掉了粉色層姥姥您又把青綠色的瓜皮外層用刀切去,白色瓜皮被您精致地切成一條條的長條然后再撒丁點白糖,一盆讓人直流口水的西瓜皮涼菜就展展地放在了桌子中央,那個涼那個甜那個鮮啊,到現(xiàn)在我還垂涎欲滴夢想著有朝一日再來一碗。然而,呵呵,現(xiàn)在不說是在夏天在秋天甚至在大冷的冬天都能捧著鮮紅鮮紅瓤的西瓜狼吞虎咽,溜瓜皮?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丟人現(xiàn)眼!</p><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我想起了那些年您為了讓我們哥哥妹妹弟弟每頓飯能填飽那永遠(yuǎn)深不見底的小肚皮,在炎熱的大夏天您艱難地挪動著纏著的三寸小腳,從西甜水井街53號跑十幾里路到西郊的農(nóng)村撿回幾小把麥穗挑回一籃子野菜。您累得老臉漲紅漲紅滿頭的大汗,到家后您馬不停蹄地用雙手揉搓麥穗挑揀野菜全不顧那麥芒扎得雙手疼痛難忍。您把揉出來的麥粒給我們煮了一大鍋湯飯把野菜開水焯了用刀剁得稀爛,把野菜撒把鹽捏點調(diào)料給我們燒了一摞大菜盒子,那大菜盒子皮薄的兜不住餡野菜葉子外露著往外泛著綠色的水汁,饞得小外孫們兩眼直勾勾盯著餅看。那一頓飯使哥哥妹妹弟弟們大開胃口從來沒有吃得那么飽那么解饞,可沒到下晚哥哥妹妹弟弟們開始瀉肚,那么好吃的東西可惜了了全給茅房做了貢獻。姥姥啊,我們吃得哪兒是麥粒粥大菜盒子 ,我們吞噬得就是年邁的您老人家的血和汗。盡管那頓飯后哥哥妹妹弟弟們上茅房跑了又跑來來回回折騰了許多遍,但是到現(xiàn)在都古稀之年了無不把麥粒粥野菜餡的大菜盒子留戀。</p> <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我記得那時候哥哥妹妹弟弟們還都很小我和哥哥也不到上學(xué)的年齡,我的哥哥從小身體不好隔三差五的就要打點滴吃藥,而我一生下來就沒奶吃全靠著白面糊糊糊弄著把我養(yǎng)大。家里有一個吃飯的小方桌只有一面帶著小抽屜,每次吃飯哥哥就搶先占領(lǐng)小方桌那有抽屜的一面而別人只能是嘰嘰歪歪幾聲然后偃旗息鼓,眼巴巴地看著哥哥得意忘形的形態(tài)而無計可施。有一次我留了小心眼坐在那有抽屜的一面就不離開,到吃飯時哥哥坐不到原位就放聲大嚎,姥姥您說“你哥哥有病不能讓他哭鬧”,然后不分青紅皂白抹頭顱鎖二臂拎起我就離開了那個座位??粗绺缒堑靡庋笱蟮仫@擺勁兒,我只能委屈地暗自掉落兩串珍珠淚。那天中午吃湯面碗里面稀稀拉拉就沒多少面條,姥姥您拿筷子從我的小碗里挑出一筷子面條放入哥哥的碗里,嘴里說“你哥哥身體不好要多吃點面條”全不顧小小的我當(dāng)下激烈的不滿,結(jié)果是哥哥吃面條我喝湯姥姥您全忘了我從小沒奶吃身體特弱。然而當(dāng)我用眼睛向您的碗里瞄發(fā)現(xiàn)您就是喝了一碗面湯根本沒有面條,我慚愧地低下了頭再也不哭不鬧。呵呵,我的哥哥哎,你現(xiàn)在是否還記著那湯、那碗湯面條?</p><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我從小體弱但生性調(diào)皮搗蛋老給您惹事不少。還記得53號院廁所就緊挨著西安市西城的高大城墻,而我才七歲就敢爬那城墻結(jié)果是困在城墻半腰上不去下不來情況特別特別不妙,最后是如何下得城墻我也不知道反正嚇得您說話都結(jié)巴腦袋還不停地?fù)u。還記得那一年小小的我偷著去護城河戲水結(jié)果掉在了河中央小命不保,多虧了岸邊一位解放軍叔叔向護城河縱身一躍鉆河底把我救撈,要不哪還有二外孫這個人七十歲出頭了寫文章紀(jì)念您還想聽您嘮叨。那一年那一天我母親不知道為了啥一腳踹得我半天捯不上來氣,您留著淚把我抱著平放到床板上雙手在我胸口上又摩挲又撓撓,等我緩上來氣您和我母親又吵又鬧嫌你的女兒打孩子沒尺度與她不依不饒,完事了您偷偷給我窩了兩個荷包蛋那可是特殊又特殊地待遇至今我都記在大腦。又一次在木匠巷我父母租住的房子里父母兩人摁著揍我打得我嗓子都哭啞了他們還沒完沒了,很遺憾姥姥在西甜水井街您一下子也聽不見而不能施手救援,嚇得我跑出去三天三夜沒敢回家舔盤子溜瓜皮喝自來水睡在墻角,我父母和您都著急的派出所報了警撒出人馬到處找,您邁著小腳帶著哭腔手里敲著臉盆“老二——老二啊——”滿甜水井街西大街喊著我要我出來見姥姥。而我呢?我躲在陰暗的角落不敢聲張怕回家再挨父母的打更為不妙。多虧了天亮了警察叔叔找見我這事才算徹底拉倒。那次的事 ,如今我都七十歲了都沒忘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人都說人越老越愛懷舊越年紀(jì)大越愛嘮叨。我不知您現(xiàn)在在天國過得是否舒服生活可好?人家說天國里人人平等不受苦不受罪日子好熬。我只能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為您老人家祈禱,愿您老人家在天國不再喝面湯不再吃野菜不再拿瓜皮做菜不再沒有溫飽。</p><p class="ql-block"> 姥姥,我想您了。我想您了,您可知道……</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簡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陶然,原名籍生浩,字文遠(yuǎn),號十言八拍散人,大專學(xué)歷;經(jīng)濟師。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始,常有作品散見于紙質(zhì)媒體與網(wǎng)絡(luò)平臺。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浸血的軍魂》、《今冬無雪》等;有《安息吧,我的慈父》、《母親,吉祥!》、《二一三團片花》等文集面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