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貴州有座山，叫月明山，山上有個寨，寨子里住著二十來戶人家。七年前，因山高路陡，生活條件極其艱苦，通過移民搬遷和易地扶貧搬遷，山上的二十多戶人家全部搬出了月明山。他們搬走了人間煙火，留下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土地，和亙古不變從山頭升起的月亮，還有空空如也的樓房，在密林深處靜默著。</p><p class="ql-block">月明山是貴州佛頂山國家級自然保護(hù)區(qū)的群山之一，位于佛頂山主峰西側(cè)，在石阡縣甘溪鄉(xiāng)曬溪村境內(nèi)。月明山成半圓形，遠(yuǎn)遠(yuǎn)望去，山頂光滑圓潤，像半個墨綠的月亮。每逢望月的夜晚，一輪圓月從群山交錯的岔口升起，照亮整個山體和寨子，由此，這座山叫月明山，這個寨子叫月明山村民組。</p><p class="ql-block">只知道有不少人早起觀日出，卻少有人守夜觀月出的。為探秘月明山的神奇，我就是那個守夜觀月出的少有之人。唐朝詩人張九齡留下千古名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蔽蚁耄瑥埦琵g在寫這句詩時的情景一定是站在海邊，面朝大海。而我是身在密林深處，坐在田埂上，翹首等待月亮升起。無論是在茫茫海邊還是在密林深處，觀月出的心情與觀日出的心情應(yīng)該是如出一轍。有種不可名狀的興奮激動。</p><p class="ql-block">下午五點(diǎn)，佛頂山保護(hù)區(qū)管理人員陪同我，從曬溪村大壩沿著山路驅(qū)車爬向月明山。山路經(jīng)雨水沖刷形成一道道壕溝，因路陡彎急，皮卡車在彎道爬行中要來回倒退幾次，車輪在地面上摩擦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離合器發(fā)出了濃烈的焦臭味。到達(dá)月明山寨子時將近六點(diǎn)。月明山的半山腰像一把椅子，寨子就落座在椅子上。如今，雖然人去樓空，沒有了炊煙，但房前屋后的土地仍然種著莊稼，此時正是秋收季節(jié)，恰巧遇見一位老大哥牽著一匹馬，馬上馱著兩大捆豆莢。他告訴我們月亮大約要八九點(diǎn)才能出來，并指給我們看月亮出來的方向，是從寨子背面右側(cè)的山岔口出來。</p><p class="ql-block">人們常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我是中秋節(jié)后第二天，農(nóng)歷十六日去的月明山。這時候正是望月，月亮出來得稍晚一些，正如那位老大哥所說，大概在八九點(diǎn)。距離月亮出來還有兩個來鐘頭，我們只好漫不經(jīng)心地在寨子周圍、田埂上轉(zhuǎn)悠，拍照。拍吊腳樓上的標(biāo)語：“不怕犧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迸臅裨谠鹤永锏拇蠖?、花生、玉米……拍重重疊疊的遠(yuǎn)山，拍落日晚霞，拍地里的紅苕、茄子、辣椒……拍柵欄上的葫蘆、南瓜、冬瓜……拍造型奇特的松樹，拍紅艷艷的彼岸花……安心等待夜幕降臨。</p><p class="ql-block">夜色慢慢降臨，隱約可見點(diǎn)點(diǎn)星星，稀稀疏疏綴在天空，此時，想起小時候讀的課文——《數(shù)星星》，我數(shù)了數(shù)又大又亮的，怎么也數(shù)不清楚，只好作罷。不知不覺天就黑透了，山野的叫蛐蛐和叫不出名字的蟲兒鳴叫起來，叫聲此消彼長，交相呼應(yīng)，仿佛在演奏大自然交響樂。螢火蟲在叢林中忽閃忽閃，一會兒在這閃亮一下，一會兒在那閃亮一下，分不清是一只還是許多只。使得山間更加寂靜空靈。</p><p class="ql-block">果然，八點(diǎn)時分，月明山與另外一座山交錯的岔口開始冒出亮光，亮光周圍擠滿黑云，如剛點(diǎn)燃的火把。隨著亮光慢慢擴(kuò)散，黑云漸漸形成一團(tuán)一團(tuán)青灰色的云彩，像瓦片，稀稀拉拉鋪展在天邊。云彩飄動著，飄向天空，漸漸變成大片大片的白云。八點(diǎn)十二分，又冒出一團(tuán)強(qiáng)烈的亮光，隨即月亮從山岔口一點(diǎn)一點(diǎn)、緩緩地冒出來，小小的、柔柔的、白白的，像光潔如玉的珍珠。我激動得手忙腳亂，拍攝的手機(jī)直晃動。漸漸地，月亮越來越大，越來越明朗。此時，我找不出更好的詞形容月亮的白、凈和圓，只好效仿唐朝詩人李白小時候，把月亮呼作白玉盤吧！</p><p class="ql-block">大片大片的白云飄散到天空，漸漸消失，天空變得深藍(lán)，藍(lán)得干干凈凈，把月亮映襯得更加明朗皎潔。月光像舞臺上的聚光燈，隨著月亮升起而移動放大，明晃晃地照在我們身上，照在樹上，照在我站在的紅薯地上……月光移動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白光。不一會兒，整個寨子、月明山全白了。一切是那樣白、那樣靜。耳邊仿佛有孩童唱起童謠：月亮光光，要吃莽莽，莽莽還沒熟，要吃臘肉，臘肉還沒耙，要吃糍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