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話中秋之《我和至親那點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時光有年年,年年有中秋。人都說中秋的月圓,說白了,哪月過了十五,月亮,不是又亮又圓呢?</p><p class="ql-block"> 近幾年,學(xué)習(xí)傳統(tǒng)文化,深耕《道德經(jīng)》,越學(xué)習(xí)越感覺自己的淺薄,越是突然驚醒時,越是感覺自己平日里的無知無畏——實在是枉為人女,枉為人妻,枉為人母,更枉為人師。這么久不曾動筆行文,不是不能不會乃至失了當(dāng)初所謂的才情,而是學(xué)習(xí)越到精進處越不敢妄言。恐污了文詞,損了句義,誤導(dǎo)了諸君本性具賢的心。</p><p class="ql-block"> 終于熬到中秋假期,我的心中并無太多歡喜,中秋節(jié)的前奏是走親戚。如今的年輕人和年輕一代的孩子們,他們心中還有親戚嗎?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逐漸變成了一個文字符號,父母兄弟,叔伯姑姨,大家各自在自己的認知世界里分崩離析不求團聚,哪來的圓滿?想到此,突然就覺得身為人師,恐怕不久的將來給孩子們講“團圓”一詞,也啞然。</p><p class="ql-block"> 時間正在督促著勇猛精進者生命提升,時代正在逼迫著識道明道者失業(yè)。</p><p class="ql-block"> 中秋與我的意義在于,給我一個理由必須回趟老家看望尚在的親人;給我一個借口可以回趟老家感受一下隨著年齡的增長從心底升騰的兒時的光陰。</p><p class="ql-block"> 回鄉(xiāng),就是往生凈土。</p><p class="ql-block"> 回鄉(xiāng)第一站是姑媽家,我的姑父和姑母可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批自由戀愛的鄉(xiāng)下青年,那時候我太小了,可能也就四五歲的樣子,一直把《朝陽溝》里的銀環(huán)和栓寶當(dāng)成是姑姑和姑父,還疑惑這倆位怎么跑到銀幕上了,怎么下來呢?姑姑小時候就是村里的宣傳員,長大后就是婦聯(lián)主任,會唱豫劇,扮相好,三個哥哥倆個軍人,一個村支書,我們家輩分高,姑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稱:姑娘!因為計劃生育超生,姑姑和姑父被清退了工作,我的曾被我奶奶和我的伯伯珍愛的姑一生受了很多苦,但她很知足,她的家無論是茅草屋,土磚混合結(jié)構(gòu)的庭院,還是為躲避計劃生育工作隊圍追堵截,逃難蝸居的地窨子,姑姑都會清理得一塵不染,干干凈凈。姑姑和姑父操心蓋了好幾處院子都沒有住長久,最終在他們村廢棄的坑角給人調(diào)換宅基地搭建了三間筒子房。七十歲的人了,姑耳朵聾了,常打岔;姑父雙腿膝蓋不好,拖十幾年了,硬挺著,在自己身上他是堅決不花一分錢。我和弟弟妹妹不止一次說湊錢給姑父換膝蓋,姑父又推說換了也不一定好,還不能出力干活,白花錢。我知道,是我和姑父的子女我們這些做晚輩的生活還是不被愛我們的長輩放心,我的經(jīng)濟收入尚不能讓長輩安心接受我對他們的愛的回饋。日子天天過,各人忙各人的活。說白了,和新中國同歲的鄉(xiāng)下的老人們,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真是儉省,怕花錢,為自己更是不舍得花一分錢。</p><p class="ql-block"> 早上九點,我開電車行至村頭,正趕上姑媽出門晾曬手巾,竟看到我,驚喜又憂愁地說:“哎呦,我的乖,你咋這個時候來了,你忙嘞跟啥樣;我跟你媽說了,不讓你們來了,都忙,我也怪好,你看!”</p><p class="ql-block"> 我下車問:“您吃飯了嗎?您客兒(我家先生)上早課知道我來你家買一兜油條?!惫脺惤倚÷曊f:“你沒吃嘞吧,乖?”我謊稱“我——我當(dāng)然吃過了,我——肯定是吃過了。”聽我大嗓門一說,姑媽才放了心,給我說莊稼全淹死了,地里今年要絕收了,她和姑父也開始做手工活——翻絨布貓頭填滿絲棉一個四分錢。姑給我介紹的這些與我都是不陌生的,因為我的七十七歲的母親從來沒有停止過做手工活,曾經(jīng)的一次做皮尺出口,五道工序一分錢,我心疼地說“媽,咱能不干了不?五道工序一分錢,你問問大街上還有多少人認識一分錢,一毛錢掉地上,孩子們都懶得撿,你好,在這干五道工序一分錢的活?”可媽媽依然不動聲色,神情凝重地說“你不說幫我裝裝袋剪剪尺寸,還嫌好道歹的,我自己干點,不說貼補家用,比伸手跟你們要錢花強多了,你姑在老家一天從早忙到晚,自己手里沒錢,落誰個好?”</p><p class="ql-block"> 我不能不承認,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隨著我們一個個長大變老,我的至親依然還在“生”和“活”的臨界點掙扎。</p><p class="ql-block"> 放下禮品,在姑家站了沒有十分鐘,我就說去隔壁村我娘家看二伯母。姑媽姑父很慚愧門口的菜地還在水里泡著,不能給我?guī)б恍┬迈r的菜蔬。我說我和先生都在學(xué)校吃飯,家里一般不開火做麻煩的飯,姑父才放心,略思慮一下還是囑咐姑姑去表弟庭院里摘了一兜紅薯葉。</p><p class="ql-block"> 我上車隔窗說:“姑,姑父我走了?!?姑還從屋里提了兩箱禮品追喊我:“妮兒,把這禮帶上,別亂花錢!”姑的聲音讓我的淚開始外奔。想我也不敢說出口,盼我來看她又擔(dān)心我買東西。娘家侄子侄女一大幫,她是挨個的疼??!可是不要說是我和我家,天下又有多少人深諳“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p><p class="ql-block"> 我和姑媽一天生,人生軌跡各不同。記得小時候有一年,逢走鄉(xiāng)的算命先生在我家門口,讓我第一個抽簽,我抽的簽對應(yīng)的一幅畫是閨閣圖,題詩是:落地稱姑娘,似弱暗含芳。人生有侍奉,舉案繞書香。已經(jīng)成家的姑姑也抽了一簽也是一幅圖:一個女子一手抱著一個孩子,一手撐著一把傘,題詩是:今也攢,明也攢,攢了錢,買把傘,大風(fēng)刮嘞傘頭去,兩手抱個空竹竿。那算命的先生說:你那侄女是個女秀才,大姑娘你可是出了娘家門成了婆家人,好事輪不上你,糟心的事兒常上門啊。</p><p class="ql-block"> 時光走了半個世紀,我不能不驚嘆那民間藝人的一語成讖,我的姑媽真的是沿著那命定的曲線經(jīng)歷著她的一生,而我也因?qū)W習(xí)傳統(tǒng)文化,發(fā)愿為傳承中華優(yōu)秀文化盡上累世的心力。也因為我有此愿力,我能清晰看到我和姑媽的緣及她的一生,我也能在親人反對,世人誤解不解的困頓中砥礪前行,我懂我自己,我知道我自己,我能清楚的看見自己,這已經(jīng)是足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