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回憶一九九七年的冬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作者/胡正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當我從睡夢中醒來把雙腳伸向床前時有一股清涼從腳板心直往上竄,我晃動著雙腳探尋我的鞋子,但我的腳始終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我低下頭,發(fā)現(xiàn)我昨晚上床前脫下的皮鞋已不翼而飛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他媽的,可惡!”我除了在心里罵一聲那個偷走我鞋子的卑鄙無恥的賊外,就是光著腳到樓下的士多店里買一雙八元錢的塑料皮鞋來湊合。回來洗完臉我開始收拾行李,我打算離開宵邊旅館,我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十五個晚上了,盡管一晚只要十五元錢,十五個晚上已花了我二百二十五元錢了,我已無法承受這昂貴的住宿費了。我記得我離家的時候年老的父親用顫抖的手交給我八百元錢,八百元除了來南方的車費和這些天的吃用,我就只剩下一百六拾八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168”人們叫它一路發(fā),我不知這一百六拾八元錢會帶給我什么樣的未來,總之離過年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我提著行李走出旅館的大門,撲面而來的是臘月明媚的驕陽,它在我眼前鋪開了一條康莊的光明大道。迎著這陽光我卻感到一片茫然,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我真有點無所適從。我真的好想家,老家天空那溫煦的陽光,房前屋后那連綿不斷的青山,火塘里濃濃的干柴烈火,以及懸掛在火塘上空的鐵鍋里正煮著的臘肉……它們讓我感到溫暖感到貼心,而眼前的繁華與我無關,我只不過是一個離家的孩子,游蕩在異鄉(xiāng)的街頭我就像一顆孤獨的塵埃。我后悔沒有聽從父母的話在家中過完春節(jié)再出來,眼下就要過年了,我疲憊的雙腳該去哪里休憩呢!后悔歸后悔,但我絕不想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我想起了蓮花水庫附近那些破敗的工棚。我前幾天去找工作時路過那里好像看見有許多流浪的人蜷居在那里,我想那里也許是我最好的歸宿吧。對,就去那里將就一些天吧,我想我總會找到工作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一高興就想起孟子他老人家的教訓,“故天將將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精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也。”我出門的時候父親含著老淚憋出一句話來:“欲上天堂,先下地獄!”現(xiàn)在正是我下地獄的時候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我?guī)е欣顏淼缴徎ㄋ畮旄浇墓づ?,工棚是建筑隊遺下的,幸好他們走時沒有將它拆除,要不然我真的無家可歸了。我住進去時這里已住了好些拾荒的人和沒找到工作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大的是一個六十來歲的河南的姓周的老頭,他以拾荒為業(yè)。工棚以它風雨飄搖的破敗與藏污納垢的落拓迎接我這個離家的游子。工棚里全是一層一層用竹子搭好的架子,這些架子曾是那些建筑工人的家與臥鋪,而現(xiàn)在那些先住進來的人把用來做墻壁的纖維瓦拆下來將自己的方寸之地圍起來算是一個家了,沒有纖維瓦圍的就只好躺在四面空蕩蕩的架子上了。風從四周吹來,破瓦拍打著竹竿讓工棚唱一首混亂的交響曲。我已經(jīng)沒地方可住了,空架子雖然還有但是沒有床板我也不能讓自己掛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正當我欲走不能地躇躊時,破棚外走進一個女孩。她向我苦澀地笑了笑解嘲說:“沒地方住了?”我點點頭反問:“你也住這里嗎?”她嘆息道:“人在天涯身不由己!”我由衷地點點頭,雙眼繼續(xù)四周尋找,企圖老天眷顧能讓我找到一塊不好的木板來搭建我的床鋪。“沒有床板是嗎?我老鄉(xiāng)那還有一塊,不過不怎么好,你去看看可以就拿來將就一下吧?!薄安惶冒?,我同你老鄉(xiāng)又不認識,”我有點憂郁地望著她?!皼]關系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闭f完她就帶我到另外一個床位前,掀開那油漬的被子底下有兩塊木板,我將那塊殘破一點的抽出來就在女孩鋪位傍的一個空架子上搭了一個床鋪。我們的鋪都在上層,上不著天,下不挨地,我戲謔這是我們的空中床鋪。</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我把東西在床板上放好回頭來同女孩聊天。女孩告訴我她叫羅小芳,江西人,初中畢業(yè),到東莞長安已經(jīng)兩個月了,剛開始太差的工作不想做,到現(xiàn)在快過年了差工作也難找了。錢花得所剩無幾,旅館也不敢住了,只好住到這工棚里,幸好同來有一個老鄉(xiāng),兩相照顧才敢提心吊膽地住下來。我試著說:“那你為什么不回家,等過了春節(jié)再過來呢?”她無奈地搖搖頭慨嘆道:“沒車費了,再說過完春節(jié)再來還不是一樣的,結果是一樣的,又何苦跑來跑去!”停了停她反問我為什么不先回家過了春節(jié)再說。我笑了笑說:“同你一樣,沒臉回去?!比缓笪覀兙湍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天快黑下來的時候我站起來請她去吃飯,雖然我知道自己已沒多少錢了,但我畢竟拿了她一塊床板,古人說滴水之恩當涌泉以報,我無以回報只好請她去吃一個五元的快餐。吃完飯回來天完全黑了,這時小芳的老鄉(xiāng)也回來了。他也姓羅,我稱他老羅。老羅三十來歲,同小芳是一個村子的,原先在宵邊一家鞋廠上班,后來不知什么事被炒了魷魚,小芳找到他時他已經(jīng)住到工棚里了。小芳告訴他我拿了他一塊床板,他臉上有點不高興向她說了幾句什么么話轉身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我感到很累,吃力爬上自己的床。望著這些空空的架子我心有點發(fā)怵,問她怕不怕。她說:“習慣了就不怕了?!蔽尹c點頭,心想習慣真是個好東西。她說完開始找衣服去沖涼。我想一個女孩在這野地里又到哪里去洗澡呢?她告訴我那邊有水龍頭,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到工棚的后面還有一個大約只容兩三個人的四面用纖維瓦圍得很嚴實的小棚子??匆娝业男纳晕捔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我盡管很累但是睡不著,夜并不黑,工業(yè)區(qū)徹夜敞亮的燈光照到天空反射到這邊緣地帶的工棚,照見工棚周圍的一切清晰可辯。碩大的老鼠在工棚里到處竄動,還有的老鼠爬到睡在下面的人的床上嗅來嗅去,幸好我住在第二層。長腳蚊子嗡嗡叫著直向我臉上身上撲來,宛若美利堅的轟炸機,而我這疲憊的軀體就像伊拉克那飽經(jīng)戰(zhàn)火的土地。透過工棚破舊的屋頂我看到天空遙遠的星星宛若媽媽焦灼的眼睛,月兒彎彎照九州為什么就照不亮我回家的路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半夜里我被一陣奇怪的呻吟聲弄醒。循聲而望我看到在我的右邊相隔兩個鋪位的床上兩具赤裸的身體在翻滾,呻吟正是從那里發(fā)出來的。我的臉突然像被火燙了一下,整個人仿佛從沸水里提起來一樣熱得難受。我偷眼看了一下睡在隔鋪的小芳,她整個人仰躺著,似乎睡得很香。我輕輕地把身轉過去偷看那一對男女,我好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但又忍不住想看。我看一會那兩人又回頭看一眼小芳和其他人,幸好我并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我得以繼續(xù)做一個齷齪的偷窺者。天地間萬籟俱寂,只聽見那兩人粗重的喘息聲與周圍一些摒住了很久而拉長的呼吸聲。我知道黑暗中有很多人正眼睜睜地窺探著這風花雪月的一幕,這樣我的心就平靜了許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后來我聽見那個男的在黑暗中低低地吼了一聲就撲在女人的身上不動了。過了一會兒下面的女人將男人推開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穿衣服,她光鮮的身子有點臃腫似地胖。我看著她穿好衣服然后輕輕地走回另外一個床鋪。爾后一切又歸于沉靜,有蟋蟀的叫聲從靜夜中響起,最大聲的還是老鼠的打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第二天早晨醒來洗了把臉我就開始去找工作。我從蓮花水庫步行一直走到上沙管理區(qū),天快黑的時候我才拖著疲憊的雙腳回到工棚,小芳還沒有回來。我枯坐在工棚的竹架子上想著這過去的毫無意義的一天,這時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走過來朝我曖昧地笑了笑問:“小兄弟,你剛住過來是吧?”我看了她一眼認出她就是昨天晚上那個放蕩的女人,便沒有搭理她。女人在我傍邊站了一會,見我再沒有反應便訕訕地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過了一會兒小芳同另外兩個與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回來了。小芳朝我笑了笑告訴我他們也是住在這個工棚里的,一個叫阿強,一個叫吳明,白天他仨一起去找工作,不過也像我一樣沒有結果。我同他們打過招呼,大家坐下來開始抱怨工作的難找,又東扯西扯地聊了一會天??纯刺旌诘貌畈欢嘈》季驼咀邅斫形乙黄鹑コ燥?,我以為她要請我便推辭說我自己去吃好了,不必客氣。吳明笑著說:“不是她請你,是耐力廠那邊有一家快餐店,只要兩塊錢一餐,我們幾個人一起去吃吃得好一點。”“是這樣啊,”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小芳。她無所謂地笑笑說:“沒關系,等我有了錢的時候我再請你吃?!彼男軤N爛,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很好看,瓜子臉,連日的奔波使她的皮膚顯得有點黑,個子也蠻高的。我想只要她文化高一點,再稍加打扮,她絕對可以走上T型舞臺參加泛濫成災的選美大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我們說笑著來到了耐力廠附近那家名叫“好再來”的快餐廳,餐廳不大,吃飯的人還蠻多的,都是工廠里的打工仔打工妹。女老板看到我們顯出一臉的無奈,我不知這是什么緣故,但從小芳她們無所謂的表情中我猜測他們是這里的??汀?我們找位子坐下,接下來小芳就開始點菜,輪到我時我就要了一個紅燒茄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坐了一會兒第一道菜上來了,很小的一碟。我倒無所謂,畢竟我們只出兩元錢,人家肯將飯與菜分開來裝已是不錯了,啊強卻不這樣看,他向老板抗議說菜的份量越來越少了,女老板面無表情地說一直是這樣的。阿強也沒有辦法,只好去拿碗盛飯吃。我吃了兩碗就飽了, 阿強和吳明好像每人吃了四碗,當他們第三次去盛飯的時候我看到女老板的表情很心痛,那樣子恨不得上前奪掉他倆的飯碗。這時我才明白為什么我們進門時候她的表情那樣無奈,她開餐館原指望是賺錢,遇到我們這樣的吃客她還能賺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回到工棚阿強他們說去宵邊市場玩,問我去不去,我搖搖頭說治安隊查暫住證抓得緊,勸他們也不要去,他不聽,轉身同吳明走了。我同羅小芳聊了一會天就開始找衣服沖涼,洗完澡我把衣服晾好就爬上了床。沒多久羅小芳也上了她的床,我們就靜靜地躺在床上隔著一條窄窄的通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閑天。人陸續(xù)地回到工棚,喧嘩聲,沖涼的水響聲把這原本比較安靜的邊緣地帶搞得沸反盈天。我問羅小芳要是到過春節(jié)還找不到工作怎么辦,黑暗中她茫然的聲音說:“到時再說吧,反正天無絕人之路?!蔽蚁胍彩?,不過我還是有點擔憂,那就是如狼似虎的治安隊員要查暫住證,沒有暫住證就會被收容甚至還要挨打。聽人說長安鎮(zhèn)的治安隊員是珠三角最殘忍最沒人性的一伙,曾經(jīng)有人拿著暫住證卻被治安隊的撕毀并硬說那人沒有暫住證,還將其毒打一頓收容起來。小芳也有點擔憂, 我們漫無邊際地討論到深夜直到工棚的吵鬧漸漸平息我才朦朧睡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不知什么時候我又被那粗重舒服的喘息聲與呻吟聲吵醒。我循聲而望,眼前被一個一個的床位隔著,聲音正在這些床位里面。我什么也看不到,但這聲音卻讓我想入非非,讓我渾身燥熱,我真想站起來大罵,但是我不敢。我輾轉反側的聲音把羅小芳吵醒了(也許她和我一樣早就被子人吵醒,或者根本就一直沒有睡著),黑暗中響起她潮濕的聲音:“你還沒有睡?”“睡不著?!蔽矣悬c煩躁地翻轉身,我看見她也正側向我這邊躺著。我伸手過去抓住她垂在床沿的手,她掙扎著卻沒有掙脫,我感到她的手好濕。我含含糊糊地說:“你其實好漂亮。”“真的嗎?”她的聲音是那樣柔軟,就像她柔軟的手。我說:“是真的?!薄罢娴挠衷趺礃影?!”她輕嘆一聲收回她的手,黑暗中她明亮的大眼睛是那樣幽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我斗膽爬起來躍到她的床鋪,她有點驚恐地望著我,遲疑著把身子往里挪了一點。我挨著她躺下來,小心翼翼地把手摸向她的臉龐,她拔開了我的手。那時愧疚無情地躍上我心頭,她的眼睛是閉著的,空中那討厭的呻吟聲似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我要不顧一切地走向犯罪。我很矛盾,我怕得罪她明天她不理我,但體內那不可抗拒的熱量撐得我整個人快要爆炸了。我再次試探著把手放到她臉上,她沒有拿開,我心里一陣徹喜,慢慢地低下頭把嘴巴貼近她溫熱的雙唇,手也不安分地挪到她高挺的胸前。我把手從她的領口伸進去撫摸著那光滑溫軟的雙乳,同時我喘著粗氣啃她的臉,啃她的鼻子,耳朵,脖子。我伸手解她的紐扣時她按住了我的手,并用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將我伸進去的手拿了出來。我有點不甘心,想再去撫摸她,她低低地命令我躺好,我只好躺下來。可是空中那呻吟與喘息依然不依不饒地撞過來,我躺了一會再次斗膽把骯臟的手伸向她。我沒有再去撫摸她的雙峰,我直接把手從她的褲腰處往下塞,我的手被一叢柔軟的毛發(fā)蓋住了,那種新鮮與刺激是我有生以來都沒有感受過的。我看到她輕輕地張開了嘴,于是我的手就再往下伸了一點,下面濕濕的一片,雙手就像浸泡在溫水中。我反手想拆開她的褲子,她又用手按住了,并命令我回到自己的床鋪。我依然不甘,也有點想不明白,但是黑暗中她堅決的表情讓我退卻了,我依言回到自己的床位重新躺好。但是我睡不著,此時雖然空中那呻吟聲已經(jīng)沒有了,但老鼠的打鬧與遠處工業(yè)區(qū)廠房的機器聲讓我再次失眠于這遙遠的異鄉(xiāng)。</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第二天天亮阿強與吳明來叫我一起去找工時我還躺在床上。我回頭看了一眼小芳,她早已醒來卻躺著沒有起來,我問她去不去找工,她說她有點累不想去了,我洗好臉就同阿強他們一道去找工。走出工棚阿強大聲問我昨晚有沒有睡好,我搖搖頭說:“老鼠太多睡不著?!眳敲饕哺胶椭f老鼠多,阿強就挖苦他說:“怕是你心里那只老鼠在作怪吧?!眳敲鞣创较嘧I:“難道你又不是嗎?”我看吳明的表情似乎要吵架了,便干脆大聲說:“那個騷女人是誰,每天晚上這樣真讓人討厭!”阿強說:“棚子里的人都叫她香香,其實她也許沒你說的那么討厭,只要有錢你也可以上,而且很便宜,十元二十元的,一整晚也只要伍拾塊錢,棚子里大部分人找過她。”說完阿強下流地對我笑,我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那種女人!”香香其實并不漂亮,她曾經(jīng)來到過我的身邊,我想不明白的是棚子里那些人要么是拾荒的,要么是工作毫無著落的人,他們哪有錢給香香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我們三人莫名其妙地研究著香香,吵來吵去始終沒搞出個頭序,倒是察言觀色知道了阿強剛住到棚子里時跟香香睡了一晚,阿強也承認確有此事。我和吳明就笑阿強沒品位,沒志氣,阿強不以為然地說:“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還說他也想搞好的,但是口袋里沒有錢?!背靶ν臧娢覀兙烷_始破口大罵治安隊。一整天我們都在罵治安隊,工作自然是毫無著落,半下午的時候我們就無功而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天黑的時候我們仍然結伴去耐力廠附近的“好再來”餐廳吃飯。我們剛走進餐廳女老板就皮笑肉不笑地告訴我們他們店里已沒有兩元錢的快餐了,最少也是五塊的。聽老板娘這樣一說阿強與吳明轉身就想退出來,我堵住了他們硬著頭皮說:“坐下吧,我請客?!彼麄z眉開眼笑地找位子坐下來,我招呼小芳坐下,她看我的眼神有點溫柔,我與她四目相對心里涌起一股甜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吃過晚飯我們沿著公路向蓮花水庫走去,然后翻過一座小山我們就站在蓮花水庫的大堤上了。蓮花水庫不是很大,三面的青山將它圍在中間,北面正是長安著名的蓮花山,長安唯一自然風景區(qū)。湖光山色,也算是風光旖旎。我找了一塊干草地坐下來,羅小芳也挨著我坐下來??匆娝聛戆娋椭o笑著說:“撈仔你真是艷福不淺,我們同小芳認識這么久了也沒見她對我們好過,你才來兩三天她就對你這么好?!卑妼W廣東人罵人說我撈仔,我笑而不語。吳明在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這就叫做緣分,阿強你不服也沒辦法?!贝蠹艺f笑了一會就沉默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過了一會兒小芳不無擔憂地說說這幾天治安隊要搞突擊查暫住證,每年春節(jié)要來的時候就要搞治安整治,暫住證查得很嚴。阿強無所謂地說:“怕什么,大不了抓進去關幾天,正好我沒吃沒睡的?!毙》紱]好氣地說:“那就關你到明年?!薄懊髂昃兔髂辏凑矣譀]犯法?!卑娛冀K是那種蠻不講理的樣子。我們都不去理他了,過了一會他無話找話說:“跟你們說個事,聽說前幾年蓮花水庫浸死過人。”吳明冷笑了一聲說:“那有什么稀奇,死人是很正常的事,說不定我們四個中間就有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蔽铱吹絽敲髡f這話的時候臉色特別平靜,平靜得就像夜幕下蓮花水庫暗黑的水。我隱隱覺得他這話有點不祥便站起來說:“天黑了我們回去吧,聽說治安隊的經(jīng)常來這里抓人的?!薄鞍姂崙嵅黄降剜絿伭艘痪洌骸八麐尩?,真想去搶劫。”然后我們就一起往回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半夜里我被一個咒罵聲吵醒了。罵人的是阿強,只聽見他憤憤地說:“他媽的,老子明天就給你錢?!焙诎抵袀鱽硐阆愕穆曇粽f:“你明天有錢為什么現(xiàn)在不給?”阿強說:“老子現(xiàn)在就是不想給?!薄澳悴唤o我也不給,”香香的聲音。我在心里嘆息一聲,回過頭發(fā)現(xiàn)羅小芳也醒著,我們在黑暗中互相對望著卻不知該說什么。黑暗中又響起阿強的聲音,他的聲音雖然很低卻帶著明顯的激怒:“你他媽的到底給還是不給,別惹老子發(fā)火,老子在家是殺過人的?!蔽胰滩蛔⌒α诵?,心想阿強你吹牛也太沒譜了,再說人家香香既然在這里混也不是省油的燈。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香香竟然屈服了,她說:“我就相信你一次,你也不要嚇我,明天沒有錢你就小心一點?!比缓缶吐犚姼O窸窣窣的脫衣服聲,接下來就是喘息聲與呻吟聲。這種討厭的聲音又讓我忍不住躍到小芳的床上和她纏綿了一會,但是卻始終攻不破最后的堡壘。我只有失眠,在失眠里鄙視阿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第二天上午吳明準備叫阿強去找工時卻發(fā)現(xiàn)他早走了,他就抱怨阿強不夠意思。我說算了吧,然后我們三人就出去了。工作自然是不好找的,傍晚我們又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此時阿強還沒有回來。直到夜深他也沒有回來,吳明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阿強這天殺的是不是一早出去搶劫被抓了?!苯?jīng)過昨晚的事,我已經(jīng)不屑于提起阿強了,便說:“他真去搶劫也不奇怪?!眳敲饕娢疫@樣說也不好再談了,轉身回去睡覺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半夜里我沒有被那呻吟聲吵醒卻被一聲急過一聲的警笛聲吵醒了,我的第一反應是治安隊來查暫住證了。羅小芳也醒來了,正急急地收拾東西,我隨手抓起兩件衣服連包都沒要就躍下床拉起她的手跑。治安隊已經(jīng)把工棚團團圍住了,警笛聲叫喊聲響成一片,我看到所有的人都拼命地向蓮花山方向跑去。我什么也沒想,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絕不能讓治安隊的抓住,所以我雙腳就像潑水一樣跑得特快?;靵y中羅小芳的包帶斷了,掉在地上,她回頭去撿她的包,我只好停下來等她想拉著她的手繼續(xù)朝前奔。但是只一忽兒的工夫治安隊的人就上來了,我只好在心里說一聲對不起扔下她反身奮力向黑暗中奔去。我不敢向著光亮的公路與工業(yè)區(qū)的方向跑,那時天底下越黑的地方我感到越安全,我相信所有落荒而逃的人都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因為他們也是向著最黑暗的地方狂奔。我爬上了蓮花水庫傍的一座小山,樹枝與荊棘劃破了我的臉,我的手,但是我不敢停下來。我感到我們這幫漂泊者就像電影電視里被日本鬼子狂追濫殺的無辜的可憐人。奔跑中我不幸掉進一個泥水坑,我本想爬起來再跑的,但是治安隊搜山的手電光讓我放棄了奔跑,我氣都不敢出地蜷縮在那泥水坑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喧嘩聲漸漸地平息下去了,當山中再也看不到手電光,路上再也聽不到摩托車的突突聲時我才從泥水坑中爬起來。我臉上手上火辣辣地痛,下身的衣服被水打濕了,凍得我瑟瑟發(fā)抖。我像一只受驚的小老鼠小心翼翼地潛回工棚,工棚里只有拾荒的老周,我的包也沒有了,幸好除了身上穿的手中還抓了一套衣服。我喘息未定地換好衣服,這時我發(fā)現(xiàn)我那賴以活命的一百來元錢沒有了,我欲哭無聲,一下就軟在那破敗的工棚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第二天半上午的時候我再次被喧嘩聲與警笛聲吵醒,我條件反射地從木板上彈起來往外跑。但這次并沒有治安隊員來圍堵工棚,我看到很多的警察和不相干的人都潮水似地向蓮花水庫跑去。我想肯定是出事了,一打聽果然是蓮花水庫浸死了人。我沒有暫住證本不該去湊這個熱鬧的,但好奇心驅使著我冒險向蓮花水庫人多的地方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死者早已被打撈上來了,我遠遠地望見他就是吳明。我心一緊,脊骨隨之感到一陣出奇的冷。我做夢也沒想到吳明前天傍晚在蓮花水庫岸邊說的話就成了他最后的讖言,我不知道吳明是昨晚被治安隊趕下水的還是半夜他自己想不通而投水自盡的,兩者都有可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沒有了錢我只有三條路可走了,一是我心甘情愿地讓治安隊抓起來收監(jiān),另外一條路就是像老周一樣拾荒或去乞討,再不就是躺在工棚子里等死。一整天我就躺在工棚破敗的木板上沒有吃也沒有動,天黑的時候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才爬起來向耐力廠附近的“好再來”走去。我想要是那里還有兩元錢一頓的快餐就好了,嘿嘿……我在心里嘲笑我自己,有又怎么樣呢,我現(xiàn)在是身無分文?。〉疫€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好再來”餐廳,老板娘熱情地招呼我問我吃什么。她的熱情讓我有點搞不懂,是不是我前晚慷慨地請阿強他們吃了一頓快餐呢,亦或是她見我一個人來?我在餐廳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走了出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我站在外面就像一個可憐的乞丐,睜著無助的雙眼悲哀地望著沿街一家家的餐廳,和從餐廳里飽食出來的人。后來我總算在人群中聽到一個熟悉的鄉(xiāng)音,我像撿到了寶一樣上前和那兩個說家鄉(xiāng)話的小伙子打招呼。他們感到有點意外,但還是同我攀談了起來,這一談才發(fā)現(xiàn)我們原來是一個鎮(zhèn)的。我的心寬了寬,小心地把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他們見我可憐就答應請我吃一個快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吃完飯要走時那個名叫阿峰的老鄉(xiāng)又給了我伍拾元錢,我感激不盡地接過錢問他在哪個廠上班,說以后有了錢去還他。他沒有告訴我他在哪上班,只是說:“作為老鄉(xiāng)我不能幫你多少忙,不好意思,幾十塊錢就不要說還了?!蔽也孪胨麄兪桥挛以偃フ宜麄?,只好揣著那伍拾塊錢千恩萬謝地走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接下來我又在各工業(yè)區(qū)轉了四天,工作依然沒有找到,老鄉(xiāng)給我的伍拾元錢只剩下三十塊了,幸好這幾天撿了不少易拉罐與礦泉水瓶子,所以我并不害怕我會餓死。第五天的傍晚我路過宵邊大道時在人群中看到了羅小芳,我叫了她一聲。她聞聲回頭發(fā)現(xiàn)是我就走過來同我打招呼,她表情憂傷卻盡量裝著開心的樣子對我說她找到工作了。我恭喜她并詢問她那天晚上有沒有被治安隊抓走,她告訴我她被抓去關了一天一夜,治安隊把她身上僅有的一點錢罰光了就放了她。我又問她沒有錢是怎么找到工作的,她含糊地說是運氣吧,然后艱澀地笑了笑說:“也祝你好運,不到二十天就要過春節(jié)了?!睜柡笪腋嬖V她吳明去了,問她知不知道,她搖搖頭表示不知。我看見眼淚從她眼角滲了出來,她用手擦拭了一下哀怨地說:“都是治安隊害的。”說完這句話她轉身走了。我有點莫名其妙,望著她直到她的背影在人群中消失才繼續(xù)朝前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回到工棚我發(fā)現(xiàn)那破地方又多了幾個年青的人,看樣子他們也要到這里安家了。多幾個人湊熱鬧也好,我心里想,回家過春節(jié)是不可能的,我也作好了準備暫時像老周一樣去拾荒,并一邊尋找工作。長安那么多工廠,我不相信就沒有我的棲居之地,我也不相信高中畢業(yè)的我會一直這樣狼狽下去?!凹偃缍靵砹?,春天還會太遠嗎?”冬天,冬天它就要過去了,還有十八天就要過年了。春節(jié)一過不就是春暖花開的春天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兩天之后宵邊一家新開的印刷廠在宵邊影劇院大量招工,我有幸被錄起了。我和另外四十多個男女同胞一起被帶到廠里,這是宵邊一家大型臺資企業(yè)的分廠,廠房剛建起來,垃圾都還沒有被清除掉,我們被招進去只不過是幫工廠清理建筑垃圾。一個姓楊的課長告訴我們,我們只不過是一個臨時工,這所有的人中,最后工廠只會留下十來個,其它的人都將會被認為試用不合格而淘汰,所以一進門他就要求我們個個向前,人人爭先。在他帶領下我們除了吃飯就是不停地干活。每天從早晨八點干到晚上十點半,稍有不慎就被罰站,罰做俯臥撐。楊課長的口頭禪是:“合理的制度是鍛煉,不合理的制度是磨練?!背艘酝馕覀円惶斓酵聿荒茏叱鰪S門半步,因為前半個月是試用期,磨練期,磨練期間我們是沒有人身自由的。有的人經(jīng)受不起磨練就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南方雖然四季不太分明,但陰雨天也冷,我因為沒有衣服往身上加,碰到這樣的天我干起活來就分外的買力,這也得到了楊課長的不少好評與贊許。有一天晚上下班時天空正刮著強勁的冷風,我們被集合在工廠的操坪上訓話。由于停止了干活,凍得直抖。剛好臺干周經(jīng)理從我身后路過,看見我抖動以為我心不在焉,伸手捏了一下我單溥的衣衫問我為什么不多穿一件衣服,我如實告訴他我再沒有衣服加了。于是他就叫總務去庫房拿兩套廠服給我,總務說我只是一個臨時工。周經(jīng)理就說:“我們廠是有人情味的。”總務就去拿了兩套廠服給我,我很感激周經(jīng)理,雖然這廠服以后在我的工資里扣了錢,但它卻無可更改地宣布我通過了試用期,是廠里的一名正式員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大年三十我們八點就集合了,財務發(fā)給我們每人三百塊錢,說這是半個月臨時工的工資。接著楊課長就宣布哪些人不要來了,我和另外十一個人有幸被宣布正月初一起放假三天,初四照常上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沖完涼新同事李建國來找我要我同他一起去玩玩,并一跌連聲地說半個月沒出過廠門,沒碰過女人憋得難受。我不想這樣,我打算用這三百元錢買幾件衣服。他硬拉著我的手說:“你不搞就不搞,你陪陪我總可以吧?”我拗不過他,只好答應幫他去壯膽。李建國輕車熟路地帶我來到宵邊市場附近的一家發(fā)廊。我看見他進去了轉身欲走一眼發(fā)現(xiàn)羅小芳,我忍不住又駐足了,這時小芳發(fā)現(xiàn)了我想要走,我就叫住了她。她轉身恨恨地瞪著我沒好氣地說:“你不要找我?!蔽矣悬c悲憤地說:“我就是要找你!”然后在老板的要求下她極不情愿地帶我上了閣樓,關了門她就開始脫衣服。我拉住她的手說:“我沒想到你變成這個樣子了?!彼龥]有出聲,依然堅持要脫衣服,我忍不住抬起手狠狠地甩了她兩個耳光。她一愕之后就倒在那供人淫穢的小床上傷心地哭起來,我的心也軟了,雙手扶住她顫抖的雙肩懇求說:“你是個好女人,不要再這樣墮落下去好嗎?”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哭訴道:“我不這樣我去哪里?你知道那天晚上秩安隊的抓住我干了些什么嗎?”我茫然地說:“工作總可以找到的。”她凄然道:“我知道工作是可以找到的,但我還是我嗎?治安隊罰光了我的錢還強奸了我,不罰光我的錢我會來這里嗎?”“他媽的,逼良為娼的治安隊。”我憤憤地罵完卻毫無辦法改變我和小芳的命運與處境。我只有嘆息,小芳又開始脫她的衣服了,我拉住她的手幫她把扣子一顆一顆地扣好,然后我頭也不回地逃離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我越過宵邊天橋獨自向宵邊碼頭的方向走去。沿路都是魚塘與破敗的纖維瓦棚,那棚子與蓮花水庫附近那破敗的工棚沒有什么兩樣。望著那些破棚子我心酸得有點頭涔涔而淚潸潸了。暗黑中從樹底下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不知廉恥地問我要不要玩,望著她那舊墻似的老臉我想起了工棚里那個無恥的香香,忍不住放聲大笑。女人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笑完后繼續(xù)問我要不要玩?我說:“今晚是除夕夜是吧?”她說:“是的。”我又問:“現(xiàn)在十點多了吧?”她還說:“是的?!苯又謫枺骸澳愕降资峭娌煌媛??”我說:“玩,多少錢?”她說:“三十?!蔽夷昧艘话僭X甩到她臉上說:“一個晚上,夠不夠?”她收起錢一跌連聲地說:“夠,夠,夠。”她發(fā)嗲的聲音特別惡心,但我顧不了這么多,我像一個醉鬼一樣隨她來到水塘后的一個狹小的棚子里。里面有一張床,和一個人過家用的用具。她關好門匆匆地脫了衣服又幫我脫,爾后喜滋滋地拉著我滾倒在她那油漬的床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沖動過后我忍不住放聲痛哭,為我的墮落,也有小芳的墮落。我沒想到我二十我年來堅守的信念輕而易舉地被一個老妓女打垮了,那么小芳純潔的靈魂又是被誰掠奪的。女人裝著很愧疚地安慰我,并說她不會虧待我,以后我去找她不要我的錢了。我沒有理她,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工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第二天凌晨在新年的鐘聲里我從宿舍溫暖的被窩里爬起來,推開窗戶美好的晨光迎面撲來,天際一輪朝陽正冉冉升起。我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歡呼這美麗的朝陽,畢竟齷齪可悲的九七年冬天徹底過去了,新生活它伴隨著新的一年真正地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胡正根,1973年生于湖南平江冬桃山,筆名平凡根。愛好游山玩水,燈下獨酌,敲打文字,漂泊半生一事無成。人生很多付出是沒有回報的,但活著仍須努力??只有努力才能讓有限的人生逐漸豐滿。人到中年淡泊世事,無理想,無追求,只求平平淡淡過完濁世,然后能平靜面見我佛如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