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方言】崇啟方言小敏的婚事

飛鯊

【說方言】崇啟方言小敏的婚事 文/攝影飛鯊 【序】在鄉(xiāng)友鼓勵下，筆者繼續(xù)對家鄉(xiāng)雅俗詞語進(jìn)行尋證考據(jù)，并應(yīng)用于此文。有時為了在生活場景中多使用特殊詞語，難免不合邏輯，尤其農(nóng)田生產(chǎn)更是離譜，不必當(dāng)真，一樂而已。 （一） 初春的早日頭，圩里成片東西成行的麥田上，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薄霧，麥葉子上都是晶瑩透亮的露水，迎著東面日出的方向望去，露珠就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奇異的色彩，讓人格外神清氣爽。 埭[變音da]郎的人家都已起來，門敞開著，煙囪里冒出直上的灰白色炊煙，家家都在忙著做早飯呢。 咯辰光，一個標(biāo)致的小娘背著書包，推著26寸的鳳凰牌新腳踏車從四汀宅溝的家里出來。伊就是陳剛家的小丫頭小敏，學(xué)名顧小敏。伊過了吊橋，輕盈地騎上腳踏車，從南塢頭左轉(zhuǎn)到大路，到陳家橋門頭，跳下車，喊道：“陳喜上學(xué)啦。” 咯（這）陳喜就是陳豐家小四，聽到顧小敏叫伊（她），一邊大聲答道：“來啦來啦?！币贿咈T著一部28寸的永久牌舊腳踏車飛快地追出來。見了小敏就說：“走吧！”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并肩騎著，飛快地向?qū)W校騎去。 伊俚（他們）倆人就這樣天天一道上學(xué)一道放學(xué)，很快就到高中畢業(yè)了。 （二） 小敏身材高挑婀娜多姿，瓜子臉，皮色像煠（變音sha，水煮）熟剝殼鴨蛋一樣又白凈又細(xì)膩，頭發(fā)漆黑油亮像瀑布一般披散到腰眼（腰間），走起路來，長發(fā)往兩邊一飄一飄的，煞是好看，男小官（小孩）見了沒有一個勿多看幾眼的。 小敏高中畢業(yè)后不想在田里做生活，就去報考了供銷社的售貨員，因伊長得標(biāo)致好看，就被錄用了，成為一個吃商品糧的國家人員。 陳喜高考落第后，就回鄉(xiāng)在田里做生活（干農(nóng)活）了。陳喜身高1.75米，膀大腰圓，很健壯，是家里的一個好勞力。伊畢業(yè)后，就有媒人上門做介紹的，但伊連看啊勿看就一個也勿同意。伊爺娘急著捫（問）伊：“倷（讀音n，你）要找什么樣的人？咱們家條件不好，倷勿要挑三揀四的?！?lt;/p> 陳喜只是不響，捫急了就回道：“吾（我）勿找！”把伊爺娘氣得面孔夾潔白（面孔煞白）。 陳喜咯辰光（這時候）才感到心里是喜歡小敏的。伊俚倆個小官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學(xué)，一起吵鬧，一起哭笑，倒誰也沒有往這方面想?，F(xiàn)在媒人上門來做媒，伊頭爿（變音ban，頭腦）里就想起了與小敏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記得還在上小學(xué)的時候，冬天與小敏一起在溝沿上挖白茅根吃，伊一不小心汆到（滑到）溝里，小敏一邊哭一邊拼命喊：“救命！救命！”正在田里做生活的大人聽到呼救聲，拼命跑過來，把伊扒（變音pa，拉）上岸來。伊已經(jīng)渾身濕透，凍得牙齒直打架。伊肚里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唉，要不是小敏，我可能早就沒命了?！?lt;/p> 夏天放暑假，伊和幾個小官在溝里游水玩，小敏和幾個小娘在岸上看。男小官玩“入沒頭”（潛水）比賽，看誰在水里憋氣游得遠(yuǎn)。一次，其他幾個小官都從水里鉆出來了，就小四還沒有露出水面，小敏急得拼命喊：“小四快出來呀！小四快出來呀！”聲音中夾著哭腔。一歇歇（一會兒），伊從10米開外鉆出水面，小敏才破涕為笑。 伊想到在學(xué)堂里，中午吃飯的時候，小敏經(jīng)常要把自己的鴨蛋、魚等好吃的菜分一點撥（給）伊，當(dāng)年從不覺得有什么特別，也從來不客氣，只要伊撥伊就吃?，F(xiàn)在想起來倒覺得有點勿好意思了。 可是，小敏現(xiàn)在是供銷社售貨員，自家在田里啃老土，囔配得上伊？只好把喜歡之情深深地埋在肚皮里（肚子里）。 （三） 一天，小敏下班回家，進(jìn)到灶屋，看見有一個陌生女人正在和伊俚娘說話。小敏叫過伊俚娘，就要往房頭（臥室）里跑。 小敏正要轉(zhuǎn)身回房頭（臥室）里去，伊俚娘喊住伊：“小敏，咯（這）是張家媽媽。” 小敏趕緊笑著叫了一聲：“張家媽媽倷（你）來了。”伊說完又要走，伊俚娘再次喊伊：“小敏，倷等一歇歇（一會兒），張家媽媽是來撥倷（給你）做介紹咯?！?lt;/p> 小敏面孔一下漲得通紅，勿好意思地垂下頭，只是腳尖在地上來回搓著，就是勿響。 那介紹人站出來，回著小敏轉(zhuǎn)了一圈，瞇著眼笑道：“啊呀呀，咯（這）丫頭是從天上落下來的小仙女，咯長相咯身段真是全公社難尋咯。”伊繼續(xù)說道：“不過嘛，吾（我）介紹的咯小官也是好人馬，面孔一刨子推到頭，嘸得（沒有）一點瘢疤破相咯（瘢痕），家住北界（古音ga，北面）石圩里的，初中畢業(yè)，自家有一條漁船，和伊俚爺（父親）一起出海捕魚，家道蠻好咯（較好的）。倷要是愿意見見的話，哪一天去訪訪人家（看人家）？” 小敏咯辰光（這時候）腦子里突然冒出陳喜的形象和種種好處來，故所以，小敏想都朆（不曾）想就話：“吾還小，還勿想找對象呢?！闭f完轉(zhuǎn)身就往房里跑。 顧家娘子對介紹人講：“咯丫頭撥吾慣壞脫了（被我慣壞了），犟得很，下次再講。” 幾天后，小敏下班回家，見灶屋里又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眉頭一皺[變音jiu]，勿和伊搭嘴（打招呼），只做朆（沒有）看見，直接鉆到房頭里，把門閛（pàng，關(guān)）上，任憑伊俚娘喊煞，伊就是勿出來。 吃夜飯咯辰光（時候），小敏的娘就和顏悅色地和小敏講：“倷，剛才做面落孔哈體（為啥做臉色）？倷也勿小了，該到找對象的年齡，拖成老丫頭，到咯晨光嘸[n]得好小官（到時沒有好小伙子），倒是囔辦（怎么辦）呢？咯家人家只有兩個伲[n]子（兒子），家道蠻好，這個老大做木匠的，有手藝，以后勿會得過苦日腳[nie jia]（苦日子）?！毙∶舻臓旑檮傇诎厧颓唬骸皬奈覂?nèi)心講，我是不希望倷早嫁人咯（的），不過丫頭大了，總是要嫁人的，乘著年輕漂亮好嫁一個好人家，吾也就放心了。同勿同意先看一看人，弗間以后嘸得哈人幫倷做介紹咯（否則，以后沒人給你做介紹的）?！?lt;/p> 小敏是個聽話的丫頭，爺娘什以對伊話了末，也只好先點頭允承下來。 晚上，小敏困在（睡在）涼床里，顛過來顛過去就是困勿著（睡不著），眼前浮現(xiàn)出陳喜的聰明而又調(diào)皮的形象，想到一起上學(xué)時，雖然伊?xí)r不時地促弄自家（自己），但是愉快美好的日子更多。 夏天放暑假，伊俚倆和其他小官（小孩）經(jīng)常結(jié)伴去海上拾泥螺。陳喜總是把泥螺耙撥（給）伊，不用彎腰去拾，又快又省力，而用手拾又慢又腰酸背痛。中午回家時，太陽旸來啦害厲（太陽光異常強(qiáng)烈），天空沒有一絲云彩，小敏提著裝滿泥螺的提桶越走越慢，陳喜就把伊的提桶拿過來一起挑著走，伊跟在后面走。陳喜硬氣煞咯（很要強(qiáng)的），從來勿喊吃力咯（不喊累的）。 遇到野小官（淘氣的小孩）欺負(fù)小敏，只要被陳喜看見，伊不管打得過打不過，總要全樸命（拼命）沖上去把野小官推開，有時雙方揪結(jié)（扭在）在一起難分勝負(fù)。伊咯種（他這種）不要命的沖勁，往往把伊俚（他們）嚇跑。不過一個人跟幾個小官打架，總是要吃虧的，每次面孔上、手上、背上都會留下血印子，看得小敏心疼不已。陳喜回到自家屋里，又要被伊俚娘臭罵一頓。 還有，跳毽子時把毽子踢到屋頂上，厾（丟）沙包時把沙包厾到樹杈上，都是陳喜爬上房攀上樹幫伊弄下來；腳踏車掉鏈子了，也是伊幫著弄好，有時還弄得滿手黑油，就像烏雞腳爪。總之，自家有啥難題，都是伊幫助解決咯。 她想著想著就困著了，面孔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四） 在一個星期天，小敏和伊俚爺娘騎了兩部腳踏車，到南界（南面）五圩里訪人家（看人家）。有人看見了就捫（問）：“倷俚（你們）一家到哪里去呀？” 顧家娘子面露喜色大聲回答：“吾俚（我們）訪人家去?！彼坪跻室庹f給埭[變音da]朗（一排人家）人都知道。小敏輕聲爪（zhua）伊（阻止她）：“姆媽小聲點！” 咯辰光（這時候）恰好陳喜在田里做生活，聽到小敏娘話，直起腰看，心里很不是滋味，肚里暗暗下決心：“我一定要改變自家（自己）。” 大約一刻鐘光景，顧家一家三口就來到五圩里第二只埭[變音da]（排）王家，到橋門頭彎進(jìn)去（到路口進(jìn)去），王家大人早就站在場心里迎候。介紹人也站在哪兒，趕緊把雙方互相介紹認(rèn)識，然后讓到灶屋里面。 王家娘子給每人沖了一碗糖茶，然后領(lǐng)著顧家娘子看了自家四間七路頭房子，王家娘子邊走邊講：咯（這）寫字臺、梁床（架子床）、大衣櫥、五斗櫥都是王海自家（自己）做的?？赐曛螅p方回到灶屋里，雙方家長看了兩個小官（孩子），都蠻滿意，就互相問了孩子年紀(jì)和八字。 咯王家的大伲子（大兒子）王海五短身材，身體敦實，紅臉膛，小眼睛，一雙粗大的手，是個做生活的老實人。不敢直接看小敏，只是偷偷地瞟兩眼，覺得眼前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自是心里歡喜（喜歡）。在大人們看房子和陳設(shè)時，就沒話找話講：“倷勒哪里工作（你在哪里工作）？” 小敏勒（在）供銷社見得人多了，倒是很大方，伊盯著王海道：“吾勒供銷社當(dāng)售貨員?！倍抢锵耄骸翱┬」賴`得眉眼（這小伙眉眼不好看）。”伊并不稱心，就問一句答一句，勿主動捫（問）王海情況。看看辰光（時候）差勿多，就站起來和伊俚爺娘講：“吾俚跑了（我們走啦）?！币临禒斈镆簿驼酒饋硪堋?lt;/p> 王家夫妻倆拼命要留伊俚吃點心，就誠心誠意地話：“都到中午了，留下來吃點心（午飯），家里都準(zhǔn)備好了，雖然嘸哈吃（沒什么吃），但吃飽嘸得問題咯（但吃飽沒問題）?！?lt;/p> 小敏堅持要走，就回絕道：“今朝吾還有事體，以后再來吃?！毙∶魻斈镆矂裱绢^留下來吃點心，但小敏堅持非走不可，伊俚爺娘只好給王海爺娘打圓場（招呼）：“小敏今朝的確有事體（今天的確有事），下次來吃飯。” 王家人看留不住，也只好讓伊俚跑。等伊俚走后，老兩口嘆道：“看來咯（這）門親事嘸得（沒有）希望了。” 后來，小敏在伊俚爺娘勸說下，又先后訪了幾家人家，但是，小敏總是不同意。捫（問）伊原因，伊要么說咯小官好姿客咯（說這小伙太老實），要么話人家里污眉塌眼咯（一塌糊涂的），要么嫌人家房子舊咯，總歸是橫不稱心豎不稱心，一個看勿入眼（看不上眼）。弄得伊俚娘一點嘸得辦法（沒有辦法），于是也就乘讓伊去（就順著她去）。 （五） 小敏心里漸漸地升起了對陳喜的愛，伊恨陳喜怎么對伊到處訪人家怎么一點沒有反應(yīng)，于是，決定要親自捫一捫（問一問）伊心中到底有沒有自己。 一天，小敏找了個借口說是腳踏車壞脫了，跟伊俚娘講：“姆媽（媽媽），吾到東宅上去一下，讓陳喜幫我修一下腳踏車。”伊俚娘也朆嚀（沒有）多想，回道：“去吧，早點回轉(zhuǎn)（回來）。” 小敏推著腳踏車來到陳家，就說：“陳家媽媽，陳喜在家嗎？”陳喜娘見是西宅上顧家丫頭來了，笑著話：“稀客稀客，小丫頭，囔到（怎么）有空到吾家來??？” 小敏回道：“吾（我）腳踏車壞脫了（壞了），想叫陳喜幫吾修一修?！?lt;/p> 陳喜娘看著咯（這）小丫頭長得真胎氣（漂亮），心里歡喜。趕緊把小敏讓進(jìn)屋里，用揩桌布把長凳揩一揩，然后一邊說：“小丫頭，倷（你）坐?！币贿厸_了一碗紅糖水，抬到（端到）小敏面前說：“倷先吃糖湯。吾去喊小四回轉(zhuǎn)?！毙∶艋氐溃骸爸x謝陳家媽媽！” 陳喜娘從掛滿簞籃（竹籃）、筲箕（淘米、放剩飯用的圓底密編竹筐）的懸鉤上取下一只簞籃，跑到后家屋檐（屋后），大聲喊道：“小四，倷同學(xué)來尋倷（找你），快點回轉(zhuǎn)一趟?！比缓?，識相地抩著（拿著）簞籃到田里去拔草了。 陳喜正在棉花田里用鐵搭（一種農(nóng)具）刨地鋤草，聽到伊娘喊伊回家，答應(yīng)一聲，就把鐵口擦得銀光閃亮的鐵搭厾（丟）在路邊，急急忙忙往家里跑。 陳喜跑到屋門口，一只腳跨進(jìn)門，一只腳還在門外，就愣住了。自從顧小敏到供銷社工作后，伊已經(jīng)好久朆（沒有）看到過伊了。過了好一歇（好一會兒），才憨頭憨腦憋出一句話：“倷過來有哈事體（你過來有什么事）？” 顧小敏看著臉色黢黑、身體更加健壯的陳喜，嬉笑自然地說道（自然地笑道）：“嘸[n]哈事體吾就勿能來啦（沒事就不能來啦）？”接著話：“我腳踏車壞脫了，倷幫我修一修?！痹捦?，就站[變音gye]岀來朝門口跑。 陳喜趕緊把一只腳退出門外，把路讓開，跟在伊后頭來到車傍，匍（變音bǔ，蹲）下來檢查。伊檢查了幾遍，也朆（沒有）找到毛病，奇怪地說：“嘸（沒）哈毛病?。　?lt;/p> 小敏拍拍自己的胸口，低聲講：“是吾咯里壞脫了（我這里有毛病了）?！标愊踩粲兴颍痦??！瓣愊?，家里明天又要逼吾去訪人家，倷看囔話（你看怎么辦）？”陳喜做啜落（假裝）微笑地回道：“倷去好了，也許是個好小伙子呢，覅錯脫機(jī)會（別錯過機(jī)會）?！?lt;/p> 小敏一聽咯句話，肚里就勿開心了，扭過身子勿察伊（不理他）。 陳喜見狀，趕快說軟話：“啊呀，吾是說反話呢，吾心里真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愿意倷去相親。倷去相親吾心里在淌血呢。” 小敏猛地一下子轉(zhuǎn)過身說：“那，倷為啥勿托介紹人來呢？” 陳喜吶吶地說：“看吾現(xiàn)在咯（這）樣子，倷姆媽（你媽媽）肯定看勿上眼咯（看不上我的）。弄不好，倒千絲（麻煩）了。” 小敏跺腳道：“咯末（那么），囔辦（怎么辦）啊？” 陳喜想了好一陣說：“倷撥吾（你給我）兩年時間，如果吾有了改變，吾就托介紹人來提親。如果兩年后吾還現(xiàn)在咯樣子，倷就抓緊找一個好人家嫁了，吾勿能耽誤倷的青春?！?lt;/p> 小敏聽到陳喜的承諾，肚里想伊心里有我咯（的），這下心里也踏實了。“吾等倷（我等你），覅讓吾白等噢（不要讓我白等）！”說完，伊開心地騎上腳踏車回家了。 陳喜一動不動地站在場上看到伊消失在視野外。伊萬萬朆（沒有）想到小敏心里真的還有伊，開心到心都快要烊脫（融化）了。 咯辰光（這時候），天空的白云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藍(lán)得使人心醉，太陽旸（明亮）得人心熱，翠鳥在蘆青頭（青蘆葦）上歡快地鳴唱，似乎都在為咯對年輕人在祝福。 （六） 陳喜是學(xué)習(xí)優(yōu)異的高中畢業(yè)生，是生產(chǎn)隊里文化最高的，身體蠻結(jié)實，腦子又靈光又活絡(luò)，但做生活（干活）從不偷瓜（偷奸耍滑），分東西從勿見先（占先），從不吃人家的活食（便宜），連最挑剔的老農(nóng)也都夸贊他，因此，伊在隊里很快就有了威信。后來，生產(chǎn)隊老隊長生病后，伊就被推薦當(dāng)了生產(chǎn)隊長。 伊上任生產(chǎn)隊長后，沒有急著先燒三把火，而是先就如何提高糧棉產(chǎn)量，專門聽取四個班長的意見，還逐一走訪了幾個生產(chǎn)經(jīng)驗豐富、德高望重的老農(nóng)。伊經(jīng)過深思熟慮地思考后，采取了幾項改進(jìn)方法： 第一，推行公分與計件相結(jié)合的報酬制，解決大呼隆、多勞不多得的弊端，提高農(nóng)民的生產(chǎn)積極性； 第二，興修水利，入冬的時候，將明溝里的淤泥挖出來，疏通排水；挖出來的淤泥再挑到冬麥田、蠶豆田里做生泥（肥泥），起到肥田效果。同時，加深田畝間隔的稜溝（田間小排水溝），提高雨季的排水效率。 第三，棉花改用耜頭（農(nóng)具）開“垅溝播種法”為“育苗移苗法”，提高棉花苗的成活率和苗間距的均勻性，提高棉花產(chǎn)量。 新法實施后，社員們的勞動積極性大大提高，沒有一個吃活食（占便宜）的。梅雨季節(jié)的麥田排水快，沒有一塊地出現(xiàn)汪水，棉花實施移苗法后植株的抗病性能和結(jié)桃率明顯增加，棉花產(chǎn)量提高了兩成。因此，第二年糧食畝產(chǎn)達(dá)到800斤，畝產(chǎn)皮棉產(chǎn)量達(dá)到500斤，人均增加收入50元。社員們過年時候臉上都露出幸福的笑容。 陳喜的事跡很快被傳揚(yáng)出去，公社黨委、縣委甚至省農(nóng)業(yè)廳都來實地調(diào)研，推廣陳喜生產(chǎn)隊的經(jīng)驗。伊因此成為縣勞模，并被吸收入黨，兩年后還當(dāng)上了大隊書記。 眨眼間，到約定的時限不長了，陳喜開始琢磨起自己的心事。伊想先要蓋兩間七路頭（五根梁）房子，這樣才好托介紹人提親去。于是，伊和伊俚爺娘商量，得到同意后，在三個已經(jīng)分家單過的阿哥（哥哥）幫忙下，很快兩間白墻青瓦的新房砌好了。 一切弄停當(dāng)后，陳家娘子就托埭[da]朗（隊里）一個老農(nóng)楊家伯伯到顧家做介紹去。當(dāng)楊家伯伯踏進(jìn)顧家門口時，顧剛和伊娘子很熱情招待伊，抩（拿）出了炒長生果（花生），還給泡了一碗油面（開水泡馓子）。楊家伯伯正在想囔（怎么）開口話呢，顧剛先開口捫（問）道：“楊家阿哥今朝來肯定有哈事體的！” 楊家伯伯吃完油面，用手背揩了一下嘴巴，支支吾吾了一陣，終于開口道：“是好事啊。陳喜咯小官（這孩子）看上了倷（你）家丫頭，伊俚兩個人兩年前私下有約，只要陳喜做出點名堂經(jīng)（成績），就托介紹人到倷家來提親。陳喜的爺娘都同意咯，不知倷俚（你們）夫妻兩愿意伐？” 顧家娘子馬上做面落孔（做臉做色），一勃嘮噪（一頓說話）：“阿哥倷勿要話了。陳喜咯孩子哪怕伊當(dāng)了大隊書記，還是配不上吾家小敏的，癩溝巴（癩蛤蟆）勿要想吃月餑餑（月亮）。倷請回吧！” 楊家伯伯吃了顧家娘子一頓說話后，面孔紅到頸巴子（脖頸），立即站起來說了一句：“陳喜咯孩子蠻撬硬（有本事）的，將來肯定有出息咯，倷俚還是好好想一想吧。”說完，伊頭也朆（沒）回，就到陳家回話去了。 陳喜聽了楊家伯伯的話，倒朆嚀（沒有）生氣，因為伊自家（自己）曉得和小敏的差距有點大，人家畢竟是吃商品糧的，加上兩家人家的條件也相差好多，被小敏父母拒絕伊早料到咯。只是伊俚爺娘氣得七竅生煙，陳喜娘話：“有啥了不起，吾俚（我們）還勿想要呢！” （七） 楊家伯伯到顧家咯天（這天）的下午，小敏和往常一樣騎著自行車回家，進(jìn)門感到有點勿對勁，爺娘的臉色都很難看。小敏微笑著喊一聲：“爹爹、姆媽（媽媽），我回來啦。今朝夜來吃哈飯？” 伊俚娘嘸得好氣說：“朆做個了（沒做呢）?！?lt;/p> 小敏霍閃（閃動）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柔聲地說：“別生氣了，吾去做夜飯。”說完，從懸鉤上取下淘米筲箕，就要去搲[變音wǎn]（挖）米。 伊俚娘大聲地喊道：“倷先勿要走，倒說說看，到底為啥一直勿找對象？” 小敏一下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咽住了，好久勿響。伊緩過神來后，也毫不畏懼地話：“吾勿是勿找，吾早已經(jīng)有看中的人了。” “是哈人？” “倷俚都認(rèn)得咯（你們都認(rèn)識的），就是東宅顧家的小四?！?lt;/p> “哦，難怪倷過去幾年一個都看勿入眼（看不上眼）。伊有哈好？伊（他）哪里配得上倷（你）？” 小敏理直氣壯地回答道：“伊好勿好，倷俚（你們）勿曉得??？伊用兩三年時間改變了生產(chǎn)隊的面貌，大家的收入增加了，社員們都擁護(hù)伊，伊入了黨，當(dāng)了大隊書記和縣勞模，有哈人能和伊比？” 小敏的爺也幫腔說：“就算陳喜咯小官蠻好（這小伙很好），可陳家條件差，兄弟妯倫多，將來過日腳（日子）要吃苦頭咯?！?lt;/p> 顧家娘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道：“吾真懊憦[ lào]（后悔），從小勿讓伊俚兩在一起就好了。原先想小丫頭上學(xué)有一個男小官（男小孩）照應(yīng)末（著），免得被欺負(fù)。哪里想到會有今朝咯（這）樣子的？吾的命好苦哦！” 過了一歇歇（一會兒），伊撕心裂肺地喊道：“倷勿能和伊好，除非吾死脫（除非我死了）！” 小敏一看這架勢，先勿和爺娘爭辯了，就趕快知趣地抩（拿）著筲箕淘米煬夜飯去了。 大約一個鐘頭，夜飯做好了。有青茄子燒洋扁豆、梅子魚鹽齏湯、腌蟛蜞、毛豆炒咸瓜四個菜。小敏把飯菜都抬上（端上）臺后喊道：“爹爹、姆媽（媽媽）來吃夜飯了?！毙∶暨€抩（拿）出一瓶燒酒倒了一茶碗撥伊爺（給他爹）吃。 顧剛聽到女兒叫答應(yīng)一聲，就坐到八仙桌跟前。伊先端取茶碗呷[hya]了一口道：“娘子，快過來，先吃飯?！币聊镒游饎右参痦?。 小敏趕緊跑到伊俚娘跟前拉著伊手，嗲嗲地話：“嗯，姆媽，吾錯了還不行。倷勿吃飯餓煞脫（餓死）了，女兒可就成了嘸娘（沒娘）的孩了?！币临的镏缓酶∶粢黄鹑コ燥垺?lt;/p> 這一夜，一家人都早早上床困（睡）了，暫時無話。 （八） 那一夜，陳喜曉得顧家的意思后，在床上顛過來顛過去，怎么也困勿著（睡不著，思考著怎么爭取小敏的爺娘同意的法子。想著想著，就困著（睡著）了。 第二天早日頭（早上）起床，腦子里蹦出一個主意，還是先去找小敏商量商量。 在太陽落山辰光（時候），陳喜早早在埭口里（隊里路口）等著，看到小敏騎車過來了，便揮手喊道：“顧小敏，顧小敏” 小敏騎車來到陳喜跟前跳下車，臉上紅撲撲的，額角頭上沁著細(xì)細(xì)的汗珠，開心地笑道：“陳喜，倷?quán)斓剑阏Φ剑┻@里等吾？” 陳喜既開心又無奈地話：“唉，昨天吾娘托人到倷（你）家里提親，誰知碰了一鼻子灰，弄得媒人都灰溜溜的?！?lt;/p> “哦，難怪昨天吾下班回家，吾爺娘面孔落拉點（面孔吊著）逼問吾（我）為啥勿找對象?！?lt;/p> “吾見倷（我見你），就是要和倷商量一個法子，要讓倷爺娘同意吾俚（我們）兩結(jié)合。” “嗯，吾倒有個主意，請吾娘舅（舅舅）出面勸勸吾娘，吾爺主要是聽吾娘的。再不然呢，就叫吾親眷（親戚）輪流來勸?！?lt;/p> “好咯，現(xiàn)在也只有這個法子了?！?lt;/p> 伊俚兩人并排走著，一邊走一邊說著心事，越走越攉攏（靠攏），見到對過來人，又急忙閃開（快速分開）。快看到顧家房子了，陳喜催促道：“小敏，倷先走，免得被倷娘看見勿開心（不開心）?！?lt;/p> 小敏才戀戀不舍地騎上腳踏車先走了。 （九） 有一天，外面飄著麻花雨（毛毛雨），東北風(fēng)吹過來，冷雨落到面孔上，格外冷颼颼，大家都縮在家里，路上行人很少。 一個身穿藍(lán)色中山裝的中年人，中等個頭，來到顧剛家?？ㄟ@）個人正是小敏的親娘舅（親舅舅），伊叫姜超，伊和伊俚阿姊（姐姐）就是小敏的娘關(guān)系親密，平時小敏的娘常常要把家里的好東西【掩】（偷偷塞）一些伊（他），也蠻聽伊兄弟的話咯。 顧家娘子看見娘家弟弟來了，眉開眼笑地說道：“兄弟，倷來啦，快進(jìn)屋?！庇谑敲χ譄栌终蚁銦煛Ｈ缓?，接著捫（問）：“屋里廂都好勿啦（家里都好嗎）？” 姜超答道：“都嘸哈（都很好）！” 阿姊（姐姐）繼續(xù)話：“家里缺吃的嗎？” 姜超回道：“咯兩年年景好，家里有余糧，還有一眼眼[nyan]（一點點）存款?！?lt;/p> “咯末（那好），倷先坐，我煬點心（做午飯）去?！?lt;/p> “好咯，顧剛到哪里去了？” “伊跑海去了，要到點心快才回轉(zhuǎn)（快到中午才回來）?！闭f完就忙著煬飯（做飯）去了。 姜超一邊吃著香煙，一邊想著如何提起外甥女喜歡陳喜的事，心想覅（不要）一開始就話戧脫了（說僵了）。 大約12點鐘，顧剛從海上回轉(zhuǎn)了，看到阿舅（小舅子）來了，很態(tài)氣（大方），趕緊抩（拿）出一條活鮮剝剝（鮮活）的大黃花魚讓娘子做菜。 一歇歇（一會兒），三個人坐下來吃點心了，妻舅兩個（姐夫與小舅子）還吃了兩碗米白酒。然后，姜超漫不經(jīng)心地捫（問）：“小敏今年多大啦？” 顧剛答道：“哦，今年虛歲廿三了。” 姜超故作驚訝地講：“啊呀，這么快就要到出嫁的年齡啦？！” 姜超阿姊（姐姐）憂心地話：“伊工作后，媒人把吾俚杌口（我家的門檻）都踏扁了，也訪（看）了不少人家，伊就是勿稱心，這不就熬大了嗎？真是急煞人?！?lt;/p> 姜超繼續(xù)捫：“伊就心里沒有一個人？” “有是有一個，就是東宅陳家的小四，叫陳喜，本人蠻好咯，就是伊俚家里太【輕紡】（家里條件一般般）了，兄弟又多。吾俚（我們）夫妻兩勿同意，但伊勃勿清爽（她搞不明白）?！?lt;/p> “噯，伊要是喜歡，倷俚阻止伊哈事體（你們阻止她干什么），將來過日腳是好是邱是伊俚（過日子是好是差是他們自己），又勿是倷俚（又不是你們）。再說，陳家雖然人家并不富裕，但家風(fēng)還是蠻好的。倷俚要好好想清爽（清楚），好好捫捫（問問）小敏，勿要耽誤了丫頭的青春了，再或者弄出一點勿好看的事體出來，那就難堪了。” 兩口子點頭允承：“好咯好咯，等伊回家，吾俚再捫伊（我們再問她），依著伊的意思辦就行了。” 有道是好事多磨，有情人終成眷屬。經(jīng)過小敏娘舅（舅舅）的勸說，伊俚爺娘終于松口。陳家又挽出媒人（找個媒人）到顧家說媒，于是，成就了這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年輕人。 雙方家長都很把細(xì)（仔細(xì)），要了兩個小官（孩子）的生辰八字，請算命人看過，定了結(jié)婚的日子。后面送彩禮、做嫁妝、拖嫁妝、八抬花橋迎親一應(yīng)俱全。陳喜和小敏婚后的日腳（日子）過得恩恩愛愛、紅紅火火，遠(yuǎn)近鄰里都好眼生（眼饞）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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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方言】崇啟方言 小敏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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