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芳華200天 ④ ——遙記我參加的援越抗美

GTZ（蓋特真）

∧ ∧ ∧ ∧ ∧ ∧ 土法澆鑄紀念品 ? 9?業(yè) 余生活拾零 　　前方最大的特點是忙碌連帶緊張的連軸轉，基本沒有休息的概念。 （春節(jié)象征性地放了一天假，但除去值班、站崗外，天天讀、抓活思想的談心活動，以及日常的武器保養(yǎng)等等，一樣都沒有少。） 習慣了枕戈待旦的生活，其實日子過得并不呆板。大家都能盡力尋找趣味，讓有限的天地演繹出些許愉悅。 比如理發(fā)，老傳統(tǒng)的相互幫助也能整出點新意。 腦袋被修理成深深淺淺——為了看著滑稽，可能是有意的。這種形象比光頭還出彩，雖然都是一色的男性，還是頂一方毛巾抬頭行走，看到這股別扭勁，老兵都大笑，新兵則竊喜。 從頭發(fā)“淪陷”到恢復原狀，樂呵可以維持二、三天。還別說，發(fā)型變幻調理視覺效果，能達到某種程度的休息。 比如洗衣。山下?lián)氐乃滟F，用水洗衣時總想著省點。我下山幫廚，用水相對寬松。為了能多泡一會，隨手將襯衣扔進臉盆。干完活回來一看，己被來巡診的護士姐姐給洗好，都快晾干了。 別人都安然，唯就我一個人的衣服被幫助洗凈，只得一個勁地向大家解釋，“沒有算到她們會動手洗衣服”，“我不是故意擱進臉盆里的”。本來就是有點的尷尬的事，這一解釋就更是越抹越“黑”，反被老兵們友善地又嘲笑一回 ——不過也好，靜寞的業(yè)余添加了點活力。 比如家信?！凹視秩f金”，在越南更是這樣。一封信從分隊啟程，其間多次碾轉。如沒有其它影響，半個月到達就算正常。所以那時候，不少戰(zhàn)友，特別是新兵，來來往往的家信有時簡直是“共享”產品。一人有高興的消息，大家?guī)椭鴼g喜。 比如相片。父母、好友要求郵照片。新兵們卻沒有軍裝照去應付（有張“三點紅”相片——給自己榮耀，更讓家人安慰—— 合情合理，但就是辦不到。）若用越式制裝照片，卻說不明白為何不戴帽徽領章。 而老有念想，才有話題—— 在講用會上，以不該老想“有張身著軍裝相片”為主題，作為活思想的切入點，狠狠進行自我批判—— 斗私不必挖空心思就有現(xiàn)成的切入點，也是件高興的事。 比如看電影。這屬于娛樂中的“大項目”。既便都是老舊、重復，黑白片，也是過年般的稀罕。以至讓人有了“準備動作”和“收尾動作”——提前和事后都要各興奮上好幾天。 放映機天黑后才架起來，立馬讓一貫極冷清的臨時場地開了鍋。平日冷清，幾無人跡的場地擠滿了越南老鄉(xiāng)。不知他們怎么得到消息，又走了多少路才趕到的。除了成年人，忽地能竄出不少單衣薄褲的小孩。他們拎出鐵皮筐，一旁的同伴點上火，塞樹枝、枯葉。于是，暖和起來的小孩起哄、打鬧，滋潤得不行。 還比如看演出。大隊、支隊分別抽調人員組成宣傳隊。深入各分隊陣地巡演。一般也就是樂器合奏、小合唱、對口詞、三句半等節(jié)目。個把小時的吹拉彈唱，完全順應革命化、戰(zhàn)斗化的要求。 這些現(xiàn)在只當是“小兒科”的娛樂，那時則非同小可。關閉在山頭的戰(zhàn)士，下來看節(jié)目仔仔細細。從演員、語句、動作到神情、聲調、服裝。更甚至在事后的學習、訓練之余，相互間不時地反復提起、不停模仿。那種層次的青睞和熱衷，可以讓現(xiàn)在的各式“追星族”們“望塵莫及”。 有不少戰(zhàn)友因值班、放哨還沒有這種“眼?！薄Ｎ乙驗槭切l(wèi)生員，踏羊腸小徑去不同的分隊觀看的機會多一點。節(jié)目雖然簡單和重復，但一貫對文娛表演興趣有限（現(xiàn)在還這樣）的我，不知為何那個時候卻總是樂此不疲。欣賞之后還議、還笑。 包扎所的人員不多，一日復一日的堅守中也有不知不覺的收益。每天三餐去伙房用膳，都必須饒過山包。被我們走出來的狹窄小道不算很長，但總能冷不防聽到“哇哇——”或是“呲呲——”的聲音。還往往在未看清時又躥沒了。各類小動物肆無忌憚后又落荒而逃。幾回遭遇之后，由一絲驚嚇變成了置若罔聞，這是蝸居城里時沒有過的感受。以至于到后來，甚至希望能多看看各種各樣的小精靈——這不也是極融合的生活嗎？ 還折騰過澆鑄小工藝品。從戰(zhàn)利品——幾塊敵機殘骸中，敲打、篩選出有用部分。 ——扔進鋼盔大小的鐵容器里。 ——架空后點火，一刻不停地加柴。 大半個小時下來，眼淚被熏了出來，原物一絲不動。 這時翻譯出任務剛回來。翻譯哥因久呆越南而“冶煉”經驗多，見狀后大聲指導：——“加柴，多加些！”——“用勁扇風！” 大約見我們太笨拙，他弄了兩塊硬紙板，對著鍋底高頻率送風。指導配合示范，一番努力加一身臭汗，鋁塊才漸漸融化。 跑前跑后的用細沙制模，修正進口孔通道……，算是弄了個大體滿意。 敵機殘骸中有用的鋁金屬，過火后剩下的精華就是這么點小玩藝——化學課講的“氧化”在此順便實踐了一回。 ………… 在那樣環(huán)境下，平淡、瑣碎，還顯得有些寂寞的生活，不知為什么總會令人浮想聯(lián)翩，并一直延續(xù)到今天。 ∧ ∧ ∧ ∧ ∧ ∧ 兩位衛(wèi)生員在《友誼亭》前合影 構圖技藝、人物表情，甚至照片背景、畫面意境，都把新兵（左）和老兵（右）表現(xiàn)得是那個事。 10?友善與敵意? 在越南的日子，親身感受過友誼和善待。也莫名遭遇過敵視和惡意。 （一） 我們區(qū)隊的山包離一號公路不很遠，各分隊都在路邊分別搭有敞開式的竹蓬草屋——《中越人民友誼亭》。 亭里備茶水、紙扇、簡易坐椅，也擺放越文版《人民畫報》等印刷品。供路過的百姓停腳落座，稍作休息。 那天去辦事，我們在友誼亭短暫停留。恰好過來一位越南人民軍戰(zhàn)士。他很自信地進了友誼亭，很自然地端起茶杯喝水。同時，又隨手去翻了看起越文書籍。之后，很11自信地從中選了一本《毛主席論人民戰(zhàn)爭》，抬頭向我們中國同志索取。 獲得同意后，他高興地塞進了挎包——大約在趕路，一眨眼，他的自行車就滑出去好遠。 還有一次，一位特熱情的中年男子。用夾雜越語的中國話說個不停，都是重復經常聽到的感謝之詞。邊說邊做手勢，點著頭又哈著腰，然后就指著《老三篇》。 得手后，又指著值守戰(zhàn)士胸前的毛主席像章，舉手敬禮并躹躬致謝。人家這么熱求，盡管這屬于個人物品，還不太容易得到，這位戰(zhàn)友還是真誠地摘下來，捧在手并遞出去，滿足越南百姓的要求。 在與越南百姓的接觸中，也遇到過另一類。有人隨手抓著挺耀眼的紅色塑料外殼，晃來又晃去。細一看，原來是從友誼亭中獲得的袖珍版紅書。被他們一分拆，變成了“錢包”，手拿著挺方便，滿臉盡顯爽意。 而在山徑小路上行走，曾偶見飄飛的紙片——書籍、紙張在越南農民家里幾乎見不到，明顯有人用撕去的內頁，去從事了齷齪骯臟之事。 （二） 還有一個聽來的故事。發(fā)生在中國部隊的醫(yī)院，應是比較典型。 一個小女孩突發(fā)急診，高燒不退。父親照例去找越南醫(yī)院。但遭到孩子媽媽的強烈反對。她不顧一切地將孩子抱到我們部隊的野戰(zhàn)醫(yī)院。經過中國醫(yī)生的診斷治療，孩子很快就康復痊愈。 皆大歡喜的一家人，特別是作為地方干部的父親，也專門跟著妻女一道前來醫(yī)院，表示致謝。 輕松愉快的交流中，孩子的媽媽突然失態(tài)，轉而去大聲斥責一旁的男人。原來，他們本還有一個男孩。就在前不久，患上類似的疾病。男人按他們規(guī)定，堅持送去了越方的醫(yī)院。不想不治身亡，令夫妻倆悲痛不已。 這回，面對妻子的悲喜交加，男子只能用默不作聲、任由咒罵來表示懺悔。 （三） 我則親身遇到過這么一件事。 陪軍醫(yī)去大隊開會。在起伏不大的丘陵小路上，正穿過一片樹叢。突然，聽到一陣“悉——悉——”的聲音?；仡^看什么都沒有，以為是微風在惹禍。 待我們再往前走時，卻傳來清晰的吼叫：中國人，滾回去！ —— 而且是連著叫了兩次。 待我們停下腳步再回頭，仍不見人影。 這些奇聞軼事，有極不和諧的另一面。非常明顯，有人暗地里與你掰腕較勁。 ——那會年輕，不理解的我，事后一直有疑問，“為什么要這樣叫囂？” 沒有人能回答，但眼見的援助可是夠多夠多的了！ 　　∧ ∧ ∧ ∧ ∧ ∧ 援越期間，我們使用過的“代金券”和“就餐憑證” 11? 兩位不速之客? ? ?? ? 　　作為后勤保障的炊事班，都遠離分隊的山頭。安營在交通、水源都相對便利的地方。炊事員的工作很辛苦。無論驕陽炙烤或是大雨滂沱，都要人扛肩挑地送餐。飯、菜、湯一樣不少；早、中、晚三次雷打不動。每每完成任務歸來，從來的就是汗流浹背。 這一天干完了全天的活，清理洗刷完炊具，次日食材業(yè)已備好。開完班務會，完成了全天最后一件事“晚匯報”。忙碌了一天的“老炊”們終于可以停歇。 洗漱之后，有的甚至己經準備往扎好的蚊帳里鉆了。 忽然，門外似乎傳來聲音，好像還是輕一句重一句的中國話： “同志，中國同志！”—— 重復了二、三遍。 炊事班的茅草屋離公路不遠，但因為生長的竹木茂盛而比較隱蔽的。廚房每日都忙忙碌碌的環(huán)境里，白天都不會見到老百姓前來。而漆黑的這時候，怎么還有動靜？于是一邊回應，一邊趕緊摸黑，重新點燃那盞煤油燈。 微弱的燈光閃爍中，看清楚是兩位清秀的越南姑娘。她倆毫無膽怯地站在門外不遠的地方。（其實，也就是幾根竹木，象征性地豎放著充當“門”。） 她們的穿著明顯區(qū)別于村子里的女孩子，沒有羞澀的表情，中文口語表達也比較通暢。 面對中國士兵，她倆顯得十分自信，毫不拘謹，三言兩語就表達出希望和要求。 原來姑娘們是在校大學生，正在河內求學。這天相約一同趕路赴校，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 這時，雖然已經走了不少路，可算下來，離校還有數(shù)十公里。無論怎么加快步行速度，當天也是不可能趕到了。既無合適的旅店又無認識的熟人，于是，很當然地找到我們小小的炊事班，希望得到中國軍隊的幫助。 這事發(fā)生得略有突然，類似情況以前還沒有遇到過。班長趕緊電話請示。 按照連首長的指示，全班都行動起來。讓落坐喝水后，又問她們是否用餐。并且在灶臺旁邊安排鋪位，騰出單獨的隔間，妥善安排她倆休息。 越南姑娘的嘴還特別善于表達。說越南人民非常感謝中國人民的無私援助；說知道中國軍隊都是好人，處處助人為樂；甚至說，“有困難找中國軍人”是她們家里長輩們的再三交待，稱這樣才會讓家人放心；……。 次日一早，兩位一再感謝，念念不舍地出發(fā)登程。看得出來，她們休息得舒適安逸。此刻這里離河內只有幾十公里，當天是可以安全趕到學校了。 “有事去求助中國部隊”，她們和她們的家長都太有智慧了。 —— 兩位年輕的大學生，如果健在的話，現(xiàn)在也早該是己過古稀的老人。當年上門尋求中國軍人幫助的那段往事，不知道她們還有沒有印象。 炊事班的小伙子們揮手與她們道別。圓滿完成任務的炊事班長，更是如釋重負。過去的這一晚，可以說沒有怎么休息好。他比戰(zhàn)友們更深知，接受的任務簡單，而擔負的責任不簡單。 新的一天開始了，大家說笑著又投入做飯、炒菜和燒湯的循環(huán)當中。 接受一次計劃之外的登門到訪，或者說是一次降臨突然的外事接待，讓純樸的戰(zhàn)友們體會到政治學習中的那句話：我們在越南的每一個行動都是三條線的問題：兩黨、兩國、兩軍的問題。 或許我們的理解還不夠深刻、全面，但一定是朝這個方面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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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芳華200天 ④ ——遙記我參加的援越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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