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89年歲末,經(jīng)過三個月的等待,終于收到了畢業(yè)分配通知。那天,我穿著筆挺的西式便裝、意氣風發(fā)地乘著農(nóng)村客運班車前往工作單位報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享有“建本”之鄉(xiāng)美稱的建陽麻沙鎮(zhèn)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前往的報到地點。我年幼時父親曾在這里工作過,后來父親工作調(diào)動離開這里就很少再去。小時候印象最深的是麻沙水南橋下轱轆旋轉(zhuǎn)的大水車和清澈透明的麻陽溪水。溪中卵石、河沙清晰可見,成群的小魚、小蝦時而淺底、時而追逐;冬日的河面籠罩著一層薄薄清霧,遠山翠影映襯其中,仿佛人間仙境;潺潺溪水緩緩帶動著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暗赭色的圓形水車悠悠轉(zhuǎn)動,一日又一日,重復(fù)著人間年輪。水車在流力的作用下推動著岸邊水碓的石臼舂磨,大人、小孩忙著穿梭在水碓中舂米、磨糧、榨甘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刺耳的汽車喇叭聲驚醒了我對童年地回憶。汽車到站啦,通過一番詢問,我來到了數(shù)月以來魂牽夢繞、心神向往的圣地——麻沙中心小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踏著鵝卵石與水泥互嵌而成的“T”形步道進入校園,一塊方形沙石地面的舊式籃球場坐落在學校正中偏右的位置,球場上豎著一座生銹球架,籃板是木制的,沒有球網(wǎng)的鐵圈、球框鑲在木板的正下方,校園靜謐而整潔;兩棟長方形并排著、具有典型七、八十年代特征的二層磚瓦樓建筑坐落在校園正前方,這是高年級教學樓和教工宿舍,四周花圃整齊種著松柏與木芙蓉;籃球場右側(cè)是一層低年級教學樓,左側(cè)步道旁邊突兀著一間用大大小小鵝卵石堆砌而成的公共廁所,校園簡陋、樸素。雖然已是冬天,操場邊的一棵三百年紫薇依舊傲然挺立,樹干斑駁、粗糙,寒風吹打在顫巍巍的枝丫上,像似一位長者在述說它的滄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叮呤呤、叮呤呤”,下課鈴聲響起,孩子們從教室奔涌而出,校園頓時沸騰起來,熱鬧氣氛像在迎接新人,這天籟般的童聲和鳴響徹四方,這朝氣蓬勃的歡快步伐開啟了我的教學生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九歲的我既興奮又好奇地成為一名鄉(xiāng)村美術(shù)教師。入職后面對的第一場大考是“學雷鋒、學賴寧宣傳月”全校師生踩街活動。此次活動對新教師來說是挑戰(zhàn)也是展示。我努力地將大幅的雷鋒頭像用水粉顏料生動地畫在宣傳板上,再用大號斗筆仿造毛主席字體寫上“向雷鋒同志學習”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顒幽翘?,宣傳畫由四位穿著整齊校服的</span>高年級同學<span style="font-size:20px;">莊重地抬著走在隊伍最前列,后面緊跟著是學校的腰鼓隊、彩旗隊、花束隊……游行隊伍浩浩蕩蕩,一路上吸引著無數(shù)群眾圍觀、熱鬧非凡,我人生第一次體驗到作為一名教師的成就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時常被大家尊稱為“小孩子老師”,每周除了任全校18個班級的美術(shù)課程外,還承擔著學校的宣傳任務(wù);用油漆涂寫墻上的標語,油畫顏料畫中國與世界地圖,幫助教師繪制教學范圖與制作教具,刻蠟板、制作教學幻燈片、畫宣傳畫等等都是家常便飯,雖然辛苦,也因此練就了美術(shù)教師“五體”皆能、樣樣都通的教學基本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農(nóng)村文化技術(shù)學校建設(shè)如火如荼。因為年輕,我被校領(lǐng)導抽調(diào)參與村文化技術(shù)學校建設(shè)。除了學校教學工作外還利用晚上時間開設(shè)掃盲班與農(nóng)技知識培訓班,上課地點就設(shè)在麻沙村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掃盲班由學校語文林老師與數(shù)學江老師擔任,主要是給農(nóng)村沒有上過學的婦女、老人傳授一些日常生活中經(jīng)常運用的字與詞以及簡單算數(shù)。老師從字母拼音開始教,學員邊讀邊寫、邊學邊記。村民們學習熱情很高,有時還把在小學讀一、二年級的孩子或?qū)O子也帶來一起上課。一到晚上村部燈火通明,識字聲、朗讀聲,聲聲入耳。在鎮(zhèn)文技校農(nóng)技員的幫助輔導下,我嘗試著為村民講授葡萄、水稻的病蟲害防治、紫云英的栽培技術(shù)、庭院農(nóng)業(yè)的管理等農(nóng)業(yè)基礎(chǔ)理論知識,雖然是“趕鴨子上轎”,但與村民朋友們打成一片,分享著他們學習的快樂與生活中的喜與憂。兼職三年,我最大收獲是真切感受到老百姓的淳樸、勤勞與善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物質(zhì)與精神生活不是很豐富的九十年代初,鄉(xiāng)村的業(yè)余生活也相對枯燥而單調(diào)。每當夜深人靜,手執(zhí)一把梅花牌吉他對著星星歌唱;一支毛筆、一本字帖是我最忠實的“朋友”;麻陽溪畔潺潺淌水聲與遠處蛙聲融匯成一曲田園協(xié)奏常常陪我入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往事如歌、歲月無痕,回憶起三十年前的青蔥歲月,思緒萬千!生命是一場短暫卻又深刻的修行,正如蘇軾在詩中寫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睙o論多少的感概,莫過于歷經(jīng)滄海桑田,歸來內(nèi)心仍是少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備注:原文2021年12月22日發(fā)表于《閩北日報》,美篇文字作者略有改動。</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