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十五年前,荒原上成立了建設(shè)兵團,新建的連隊地處防洪大壩的壩里,壩外北有黑龍江,南有松花江,此新建點方圓十幾里地沒有人煙。</p> <p class="ql-block">這日,從北京來的知青們在九團二十八連坐上牛車,出樹林進入大草甸。</p><p class="ql-block">這是一條坑坑洼洼的土路,是通向開荒連的唯一的道路。</p><p class="ql-block">路上蚊子似雪花飛舞,在人們的頭上,臉上,手上瘋狂的叮咬,大家邊拍打蚊子邊聽連長講述開荒點的發(fā)展遠景。連長是典型的東北人,個子不高三十多歲,說話爽快,初次見面,對這群新來乍到的小青年說:“給你們住的是新房?!?lt;/p><p class="ql-block">當(dāng)時聽了這句話,感覺不出這新房是什么樣子。他的話似一陣小風(fēng),從耳旁飄過。</p> <p class="ql-block">走了十幾里,到達連隊。就見一個較大的場地映入眼簾,四周生長的樹木郁郁蔥蔥,把空曠的場地圍了個嚴嚴實實。場地里的野草已被鏟除,黑土地上露出短草根。這里的人們正忙著開荒建房。</p><p class="ql-block">工地上,一群年輕人正在挑水和泥,鍘草,搬運木料。</p><p class="ql-block">北邊的林子邊上,已立起兩棟座北朝南的用泥和草混合搭建的黑土房。</p><p class="ql-block">正南邊,一條防洪大壩在綠墻似的林子里時隱時現(xiàn)。</p><p class="ql-block">車老板吁的一聲,牛車停止前行,車上十幾個小青年陸續(xù)跳下車,這時在營地干活的人放下手里的活走過來。</p><p class="ql-block">與眾不同的是他們曬黑的臉龐明顯的比普通人顏色要重,這幾人是頭年來北大荒的知青,他們只比新青年早來一年,看樣貌和打扮,北大荒的風(fēng)霜雨雪早已把他們打造成黑鐵塔一般了,哪像來自大上海和北京哈爾濱的城里人!</p><p class="ql-block">男老青年們跟新來的男小青年們互相遞著煙,這小知青剛離開學(xué)校立馬就學(xué)會了吸煙,吸煙的技能掌握的神快。幾個老青年引領(lǐng)七個男生向男宿舍走去,他們幫著大家拎手提包,搬東西,然后又散去繼續(xù)干活。接新青年來的連長領(lǐng)著女娃向土屋走去。</p> <p class="ql-block">走近這所謂的新房,就見黑黑的墻,空空的窗戶似張著的大嘴,窗框里面掛了一張炕席就是窗戶簾子。還有一張炕席掛在門上,就是門簾了。</p><p class="ql-block">至于實木的窗戶和門大約要到第二天才能裝上。</p><p class="ql-block">這房屋曾有三人進?。罕本┑娜A越,上海的魯玉珍和哈爾濱的巫蓉。她們對新來的荒友講述著關(guān)于北大荒鬧狼的傳聞。使這幫年方二八的小姑娘們真有些膽寒呢。因為新知青來了,連里又叫她們?nèi)齻€人搬走,于是這新房就留給了后來者。</p> <p class="ql-block">進到屋里,連長交代了一下,轉(zhuǎn)身出去,大家就開始行動。</p><p class="ql-block">屋里和外面一樣,灌滿了大黃蚊子,黑土炕上已有老青年鋪好的炕席。放下鋪蓋卷舉目環(huán)顧,抬頭望房梁,一根根椽子上鋪滿榛材,當(dāng)?shù)厝朔Q這種屋頂叫黑天篷。屋里除了蚊子再無其它裝備,姑娘們一致認為應(yīng)該做一個架子放洗臉盆。</p><p class="ql-block">說干就干,幾人立即出門,在老青年砍來的柞樹堆里,選了四根最細的蓋房用的椽子,又到連部借了榔頭,大家齊動手在屋子的北墻旁完成了一個用椽子做的架子。臉盆放在上面挺實用。</p> <p class="ql-block">把臉盆和洗漱用具放好的同時,蚊子已糊上手和腳面。臉上更是蚊子毫不客氣的起飛和降落的黃金寶地。</p><p class="ql-block">屋里的人揮舞著雙手邊打蚊子邊掛蚊帳,出京前各家父母聽說北大荒蚊子多,都去商店買了蚊帳,多虧了蚊帳,要不然這陣勢,真不知怎樣生活呢。</p><p class="ql-block">看看日頭偏西,外面一片蒼茫,屋內(nèi)混沌一片,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誰都沒叫眼淚流出來,看看身邊的大寶,人家還是獨生女呢,不是也跟大伙一樣遠離家鄉(xiāng)屯墾戍邊嗎。</p><p class="ql-block">聽說比我們早來幾天的哈爾濱的小青年思鄉(xiāng)心切,她們幾乎每天都哭一會兒,老青年就開玩笑的說,她們在唱想家曲。</p> <p class="ql-block">這些從北京來的小知青們還是比較愛面子的,堅決不能叫老青年看笑話。于是這屋里除了蚊子唱曲,就是靜悄悄了。</p> <p class="ql-block">聽排長陳燕平說,這里雨鞋要天天穿,可以避免蚊子的叮咬,高腰雨鞋是橡膠制品,蚊子叮不透,褲子要穿兩條,一條單褲休想躲過蚊子的大長嘴。</p><p class="ql-block">于是又匆匆找出從家?guī)淼男赂哐晷自谀_上,并在罩褲里穿上棉毛褲。</p><p class="ql-block">這樣武裝下來,蚊子不好下嘴了。只是裸露的臉和手就成了蚊子光顧的吸血陣地了。</p> <p class="ql-block">時間還早,暫時無所事事,就鉆進蚊帳,透過蚊帳看到,身旁只有同學(xué)馬志琴、大寶、孫小芹、衛(wèi)麗峰等幾人,她們也鉆進帳子里。</p> <p class="ql-block">坐在炕上,看著頭上一條狹長的蚊帳頂,心中升起一種惆悵,這回眼淚是真掉下來了。不過仍然靜悄悄。</p><p class="ql-block">記得剛到連隊的晚上,我們在用炕席遮擋門窗的土屋里,睡的還是蠻香的。以至于孫小芹的圓筒式蚊帳從掛在房頂上的黑天篷處掉下來,似一坨白色的螺旋物體蓋在她身上,她都渾然不知。</p><p class="ql-block">聽說北大荒狼多,尤其晚上更是狼捕獵出沒的時段,那天晚上我們沒有木門,也沒有玻璃窗遮擋,只有兩張炕席即當(dāng)門又當(dāng)窗,蚊子在蚊帳外陪伴我們睡了一覺。</p> <p class="ql-block">日頭將要落山,正在蚊帳里躲蚊子的騷擾,突然傳來嘹亮又高亢的女高音的呼叫聲:“嘞嘞嘞嘞嘞”“嘞嘞嘞嘞嘞”這聲音似一串銀鈴在林子上空回響。鉆出蚊帳出門探頭望去,原來是到這里沒有幾日的哈爾濱姑娘張淑敏在招呼小豬進食。</p><p class="ql-block">食堂的老黃也操著東北口音喊新來的小青年吃飯,老黃喊著:開飯了!開飯了!</p><p class="ql-block">由于陌生,大家都不好意思去吃飯。老黃又喊:“開飯了開飯了,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噢!”于是大伙穿戴好,拿出飯盒去簡易食堂。</p><p class="ql-block">老黃給新來的幾人包了餃子。在家時也只有過年時才能吃上這美餐,看來北大荒是來對了,論等級這北大荒的伙食在農(nóng)村應(yīng)該堪比一流的。</p> <p class="ql-block">哈爾濱來的新荒友們是從二十八連步行十幾里路走來的,他們比北京知青早到十幾天。北京人用周歲計算年齡,他們用虛歲計算,北京青年自己稱十六七歲,哈爾濱的說自己已經(jīng)十八了,一問出生年月,竟是同年同月。</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四點半,連長敲鐘,大伙起床,洗漱完畢,因初來乍到還真不習(xí)慣這么早起床。</p><p class="ql-block">在蚊子的陪伴下到食堂去吃飯,大盆里濃濃的豆?jié){上面漂浮著滿滿一層大蚊子,老青年用長把勺在盆里來回一晃,蚊子漂走,濃濃的豆?jié){露出來,用勺一舀,舀出來的豆?jié){盛到碗里,照樣喝的滋滋有味。</p><p class="ql-block">新來的年輕人也學(xué)著他們的手法,初嘗了北大荒的純品豆?jié){,如此甜里透著香。至于淹死蚊子的豆?jié){是否膈應(yīng)人,人們已經(jīng)不在乎了。</p> <p class="ql-block">中午在這小小的營地里吃飯,房頂苫著草的廚房低矮、簡陋,無桌椅。</p><p class="ql-block">門外,食堂裝豆油的大桶成了餐桌。于是就都站在外面的油桶旁就餐。</p><p class="ql-block">茄子燒土豆湯熬的挺濃,這是大東北的家常菜。大饅頭的麥香味很吸引人,數(shù)量不限。坐凳是幾塊磚頭,和幾塊木板子,背靠幾棵小楊樹,邊拍打蚊子邊聊天邊吃飯。到了晚上吃的是大碴子,饅頭。</p> <p class="ql-block">九月一日,正式干活。男生隨“大部隊”干別的活去了。一群新來的小女子,每個人手拿一把鐮刀頭,匯入老青年的行列刮樹皮。初到北大荒,秋天的風(fēng)吹起,四周的柞樹林傳來風(fēng)的口哨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