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原風景】阿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首世界名曲《故鄉(xiāng)的原風景》，用陶笛演奏出來，好聽得不得了。我喜歡用這首曲子作為我的多媒體作品的背景音樂。每當聽到那深沉悠長的曲調響起，身心便空曠了、寧靜了，眼前就會浮現出我的故鄉(xiāng)的原風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的故鄉(xiāng)—云南牟定銅礦，要看風景，得爬到山頂才能看得真切，否則在山溝里就只能坐井觀天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礦山，礦山，礦當然是銅礦；山是哪座山？卻說不清楚，真?zhèn)€是“不識礦山真面目，只緣身在山溝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采礦要入山腹，砍柴要上山嶺，撿菌要鉆山林，薅松毛、折山茶花要漫山遍野瘋……有名有姓目力所能及的山，是這么幾座：背靠而居的蘋果山、天天在眼前晃的電視塔山、水庫邊上的老鷹山。更遠的楊家山、白馬山、化佛山，只有撿菌和高年級學生春游，才會去得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天不離的是蘋果山，玩耍觀景要爬電視塔山。站在電視塔山頂，四面一望，父母工作的地方、我生活的世界，盡收眼底，一覽無遺。我能到達的高度、我的視界，大抵如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有那么一座山，目力可見，卻又遙不可及，充滿神秘感，小伙伴們幾乎沒人去過，反正我在牟定銅礦生活、學習十余年，天天可見，卻從未涉足。那就是“老黑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黑山，在蘋果山的后面、上面，上面、后面…是牟定銅礦地域的最高山。山頂樹林茂密，黑壓壓一片，“老黑山”之名便因此而得。遙遙望去，老黑山系了一條醒目的“黃圍巾”，那是一條不知何年開辟的簡易公路。土質與銅礦的紅土地不同，是鵝黃色的，與老黑山背景對比深刻，愈發(fā)凸顯出老黑山的黢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砍柴的漢子、撿菌的職工，都不會去到那座山。再頑劣的男生，也沒有興趣去那里探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生性膽小，連接近都未曾有過，遑論登臨。而我又生性好奇，對這座神秘的黑山充滿向往，想知道此山外面可還有山？那條山路通向何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年以后，曾經的少年已花白了頭，當年的礦山已物是人非。未曾改變的是老黑山，還有那一顆少年的好奇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一個年末的午后，我又回到四十多年前生活的牟定銅礦。這次沒有去學校、沒有去清水河、沒有去電視塔山…而是來了一趟朝圣之旅，爬上了老黑山，看到了故鄉(xiāng)的原風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車直接開到了牟定銅礦的最深處“大選廠”，把我們放下便離開了。我們從楊家山村口往回走，近距離看了單身職工宿舍。我聽說當年的不少中學少男少女，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早日當上工人，搬出三代同居擁擠不堪的“干打壘”房，住進職工宿舍，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隔著鐵柵欄看了出精礦的高大廠房，那是銅礦最顯著的地面生產場所，球磨機巨大的轟鳴聲早已沉寂、落寞，這里的午后靜悄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往外走，經過“1800洞口”，這里曾是銅礦的又一個打卡地，現在已經砌墻封堵了。當年運送礦石的自卸大卡車從這個寬大的洞口開進去，卸下的礦石，由皮帶傳輸機，在隧道中送到山頂的破碎機、球磨機、浮選池、烘干機，這才提焠出烏黑色刺鼻的氧化銅粉末來。這就是牟定銅礦的最終產品了，再由卡車把這些黑色的粉末（我們稱之為“精礦”的珍貴物質）運送到甸心火車站，轉運到昆明冶煉廠，煉成純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銅啊銅，從勘探、開采、運輸、破碎、浮選、冶煉……要經過好多道物理、化學的工序，才能得到那一丁點銅。其間耗水、耗電、耗木材、耗人力……破壞了多少自然環(huán)境，留下了多少污染廢物。山不青了，水不秀了，河沒有了，滿目瘡痍。最終資不抵債，破產了，閉礦了，人作鳥獸散。留下了傷的、病的、老的、弱的，怎不令人唏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地土生土長的農民，經歷了偏避的山鄉(xiāng)—沸騰的礦山—破敗的荒山—冷寂的地方—不再宜居的故鄉(xiāng)……他們是否會想，假如我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大山里沒有發(fā)現銅礦，沒有敲骨吸髓的工業(yè)開採，沒有野蠻破壞，這里可能還是一處世外桃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沿著河已非河的郝家河邊走過，來到高家莊路口，發(fā)現與先前不一樣了。這有一條公路通向“三坑”工作場所，以前回到礦上，只是沿著主公路，壓壓馬路，未曾想過進去。因為主馬路都已坑坑洼洼，支馬路就更糟糕了，沒有看頭。這次來，看到銅礦的主馬路鋪成了嶄新的柏油路，通行三坑的支路也一改以往的砂石路，鋪上了烏黑的瀝青，畫上了雪白的行道線。礦山的道路，在破敗多年后，竟然重獲新生，令人嘖嘖稱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于是拐了上去，沿著這條支路往三坑方向走。以前的三坑坑口位置，還有廠房，有些似乎是近年蓋的，在一間大廠房里堆放了很多泥土礦渣。整個廠區(qū)沒見生產活動，見不到幾個人。問保安，說是從礦渣里提煉稀有金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記得三坑山后的山梁上，曾經是牟定銅礦的農場，我人生第一次吃到的西瓜，就是這里栽種的。已走到這里，不妨去看看農場。沿土公路爬上三坑廢棄的出礦口，繼續(xù)往上走。站在高處回頭望，看到了三坑的全貌，曾經沸騰的礦山早已沉寂，只有一截煙囪，偶爾冒出一股黑煙，提示礦山一息尚存。一條瘦弱的看門土狗，齜牙低吼尾隨禮送了一段路，對我這外人失去了興趣，悻悻折返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沿山地土公路繼續(xù)往上走，在記憶中農場的位置，卻見不到一丁點農場的影子。蘋果樹哪去了？西瓜地哪去了？連土地都不見了，覆蓋著地表的是連片的桉樹、雜樹，樹齡也就五年八年吧。記得1985年放暑假回礦，老班長王成富在三坑當電工，帶我和周紅下井去看稀奇，曾經從農場走過。遇見守護蘋果樹的農場職工，是呂炳燦烈士（曾是牟定銅礦的礦長，犧牲在水庫涵洞中）的兒子，他感嘆農場工作也不容易，說“蘋果樹承包到個人，掛果的時候農場領導就要來與責任人一起數蘋果樹上的果子，白紙黑字記下果子數目，蘋果成熟時，如數上交，不得有誤。被風吹雨打掉落的，被野老鼠偷吃了的，總是會少一些吧，這都得算在責任人的頭上，怪你看管不力，要扣工分?！?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今，農場消失了，但新修了一條土公路蜿蜒向上，偶有車開過，掀起一陣塵土，撲一臉灰。這反倒喚起了我的好奇心，沿公路往上走，想爬到更高處，想看更遠的風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公路把山嶺切開，露出了山的“年輪”，每一座嶺梁都有各自的紋理，或斜，或直，或漩，或扭…展現出大山滄海桑田的變化歷史。公路蠻寬，卻只是壓實的土路，沒有石子，更沒有鋪水泥、瀝青。有輸氣管道沿著公路一起走行，不知通向何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沿著公路往上走，轉了幾個彎，以為會到蘋果山，不曾想，不知不覺間早已超越了蘋果山，前方不遠處，竟然就是“老黑山”了。那一條“黃圍巾”格外醒目。很興奮，兒時頗為敬畏的老黑山，不經意間就到了眼前。少年時總是感覺新橋的十字路口好長好遠，放學回家氣都要走脫了一樣，現在幾步路就跨過去，連老黑山這么遙遠的山巔，竟然毫不費力就到了。不知是人長大了，還是世界變小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站在老黑山頂，往下俯瞰，新橋在左邊山窩窩里，露出個頭；清水河在右邊山窩窩里，露出個影；郝家河和大選廠被山梁遮住了。電視塔山呢？到哪去了？仔細尋來，高高的電視塔山，變成了山窩里的一個小泥丸。遠外是馬廠，再遠處應是縣城了。哦，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原來是這樣一種景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站在山巔，貪婪的把故鄉(xiāng)的原風景遙望……</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