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梔子家在江北，20歲那年媒人上門提親，男伢范生是個(gè)裁縫。梔子?jì)尯軡M意。對(duì)梔子說“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且不說自家縫縫補(bǔ)補(bǔ)做衣服不求人，去人家上門做衣服，風(fēng)不吹雨不曬，吃香的喝辣的?！?lt;/p><p class="ql-block">梔子嫁后一年多，有了女兒朵朵。日常幫著范生鎖邊，鎖扣眼、釘扣子、熨燙衣服，日子過得平靜安穩(wěn)。</p><p class="ql-block">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遠(yuǎn)在江南的小鎮(zhèn)東流興建紡織廠，大量青年融入帶來經(jīng)濟(jì)熱潮，本來廠礦就多的東流，更加熱鬧非凡。</p><p class="ql-block">范生不知從哪得知這個(gè)信息，和梔子商量要去江南發(fā)展，不久后，梔子背著女兒，手提大包小包物品，范生一頭縫紉機(jī)一頭家什，挑著過了江。</p><p class="ql-block">經(jīng)朋友介紹，梔子一家在離東流不遠(yuǎn)的七里湖管理處租了一間門面房，開起了裁縫店。</p><p class="ql-block">彼時(shí)七里湖管理處是鄉(xiāng)人民政府駐地。</p><p class="ql-block">相傳很早以前，東流縣(東流舊時(shí)為東流縣城)一些地主雇請(qǐng)外來災(zāi)民，在湖區(qū)圍墾開荒種田，圍圩長約七里，故稱七里湖。七里湖別稱“仙湖”，是一個(gè)季節(jié)性通江湖泊，也是血吸蟲病的泛濫區(qū)。</p><p class="ql-block">70年代經(jīng)過全縣人民艱苦卓越的奮斗，建閘架橋、修排灌站、讓溝渠分流、硬將十年九災(zāi)，荒草遍地的湖灘變成了“魚米之鄉(xiāng)”。與此同時(shí)血吸蟲病也基本上得到了有效的扼制。</p><p class="ql-block">連接七里湖的東流大閘，是通往臨江、香隅之間的通道，也是堯渡河流向長江的必經(jīng)之路。</p><p class="ql-block">閘旁拾級(jí)而上的鱉石山，有紀(jì)念東晉大文學(xué)家、詩人陶淵明所建的陶公祠。祠前還有飛檐翹角的觀江亭。祠后矗立一座建于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的秀峰塔。塔5層6方，高10余丈，磚石砌成，似彩筆插天。這一帶景區(qū)不大，卻是有山有水歷史文化底蘊(yùn)深厚的好地方，節(jié)假日游人如織。</p><p class="ql-block">話說梔子夫妻倆一晃來東流已有兩年，生意做的紅紅火火，附近村民來做衣的絡(luò)繹不絕。</p><p class="ql-block">一日，范生去東流辦事，路過大閘見陶公祠游玩的人很多，還有人請(qǐng)東流照相館師傅跟拍。</p><p class="ql-block">范生頓時(shí)有了想法，回家就向梔子發(fā)牢騷“天天窩在出租屋里，哪里也去不了，做不完的衣服，鎖不完的扣子眼，煩死人！”</p><p class="ql-block">梔子不解“那咋辦？我們就是干這一行的，哪有又來錢又輕巧的事？”</p><p class="ql-block">范生說“要不我倆去大閘開店，賣點(diǎn)零食小百貨，再買個(gè)照相機(jī)給人照相，比做衣服要輕松自在的多?！?lt;/p><p class="ql-block">梔子不然“在這里做的好好的，整天想一出又一出?！?lt;/p><p class="ql-block">接下來的幾天里，范生叨叨不停，也沒心思做衣，來客人也不熱情接待。幾次吵鬧之后，梔子見他已無心做衣，便妥協(xié)了。之后，范生去大閘租了門面，買了相機(jī)，一番準(zhǔn)備后就開始在陶公祠給人照相營業(yè)了。</p><p class="ql-block">二年后的一個(gè)傍晚，梔子燒好飯等范生回家吃飯，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便帶著朵朵去了陶公祠。朵朵在前面碰踫跳跳走著，突然跑回告訴梔子“媽媽，爸爸在那里。”</p><p class="ql-block">“哪里呀？”梔子問。</p><p class="ql-block">“爸爸在樹林里抱著一個(gè)阿姨?！倍涠湔f道。</p><p class="ql-block">梔子緊走幾步，見暗淡的樹叢旁，范生摟抱著一個(gè)年輕的女伢，倆人親熱的聊著。</p><p class="ql-block">梔子腦門一熱，氣不打一處來，高聲罵道“范生！你在做么事??？不回家吃飯，在這里鬼混！”</p><p class="ql-block">范生回頭見是梔子，頓時(shí)面紅耳赤，放開了女伢。女伢低頭緋紅著臉，一溜煙跑了。</p><p class="ql-block">梔子準(zhǔn)備去追，被范生一把拖住，梔子轉(zhuǎn)身在范生臉上刷了一巴掌，大罵“不要臉的東西，家里有老婆有伢，還在外面沾花惹草！”朵朵見狀，嚇得大哭。</p><p class="ql-block">幾天后，范生說去安慶沖洗底片，順便回江北老家看看?？蛇^去了好幾天范生一直未回，而來店里催拿照片的人不斷。梔子心急火燎，第二天就帶著朵朵去了江北。</p><p class="ql-block">到婆家一問，范生根本沒回來。梔子頓時(shí)晃了神，才知道范生這是跑了，無奈只好去了娘家。</p><p class="ql-block">梔子?jì)屢姴荒瓴还?jié)，女兒帶伢突然回來，忙問“怎么回來了？范生呢？”</p><p class="ql-block">梔子強(qiáng)顏歡笑，不想媽媽擔(dān)心，只說想家了，范生在家看店。</p><p class="ql-block">住了一夜，梔子就回了東流。家門依然鎖著，范生沒回。</p><p class="ql-block">好幾天后范生回了家，梔子沉著臉問“這幾天去哪了？”</p><p class="ql-block">范生說“不是說了回老家了嗎？”</p><p class="ql-block">梔子忍著內(nèi)心的憤怒“真的假的？”</p><p class="ql-block">“真的啊，不然去哪？”范生嘻皮笑臉。</p><p class="ql-block">“你就編吧！扯謊調(diào)皮的。我前幾天去了老家。”梔子厲聲說道。</p><p class="ql-block">范生見事情敗露，便默不作聲，任由梔子數(shù)落。</p><p class="ql-block">春去秋來，日子一天天就這樣過去了。</p><p class="ql-block">冬至過后，一場(chǎng)雪飄然而至，整個(gè)世界仿佛被覆蓋了一層白色的被子。午后陽光出來，有零零散散的人來陶公祠拍雪景，范生背著相機(jī)跟著去了。</p><p class="ql-block">次日，范生要去安慶，說膠卷用完了要買，一些底片要沖洗，一早背包走了。那時(shí)東流還沒有沖洗相片的技術(shù)，一般都要送去安慶。這是常有的事，梔子并沒在意。</p><p class="ql-block">然而直到第三天范生還沒回來，梔子有點(diǎn)坐不住了，難道范生又跑了？</p><p class="ql-block">第四天，范生還是沒回，連個(gè)電話也沒，梔子心灰意冷，知道范生老毛病又犯了。</p><p class="ql-block">吃過晚飯，梔子在店里呆坐著，心就像馬路上的冰一樣寒，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p><p class="ql-block">范生外面有人，梔子心里是清楚的，但為了女兒，一忍再忍糊著過，豈不知范生得寸進(jìn)尺全然不管不顧，想到這里，梔子眼淚不禁奪眶而出。</p><p class="ql-block">夜里梔子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著今后的路該怎么走？是繼續(xù)得過且過？還是中斷這種沒有尊嚴(yán)屈辱的生活？梔子一時(shí)茫然失措。</p><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一夜的思索，梔子早上起來就把家里唯一最值錢的照相機(jī)藏了起來，想著將來也學(xué)著照相，來養(yǎng)活自已和女兒。</p><p class="ql-block">直到第五天傍晚，范生才回，梔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懶得問。范生自知理虧也沒解釋，一夜無話。</p><p class="ql-block">雪化天晴，陶公祠人又多了起來，范生見有人玩便找相機(jī)，到處找個(gè)遍也沒找到。忙問梔子“照相機(jī)放哪去了，怎么找不到呀？”</p><p class="ql-block">梔子面無表情的回道“照相也搞不到錢，來回跑還不夠路費(fèi)錢。我賣了。”</p><p class="ql-block">范生一聽，勃然大怒，罵道“你神經(jīng)病??！天天要做生意用的東西，不聲不響的賣了。賣了多少錢？”</p><p class="ql-block">梔子也不甘示弱，回應(yīng)“賣了一了百了，省的三天兩頭找由頭往安慶跑，一跑好幾天，不見錢也不見人，還好意思吵？”</p><p class="ql-block">范生舉手要打，梔子拿起桌上茶杯摔在地上“啪啦”兩聲，杯子碎了一地......</p><p class="ql-block">隔壁鄰居聽到吵鬧聲，紛紛來勸架，有人把范生拉到外面，有人勸著梔子，總算平息了下來。</p><p class="ql-block">年后，梔子和范生去辦了離婚手續(xù)，范生挑走了縫紉機(jī)，有人說他回了江北，也有人說還帶走了七里湖的一個(gè)漂亮女伢。</p><p class="ql-block">為了生活梔子開始給人照相。因?yàn)椴皇炀?，不是照的不清楚，就是人要么很大要么很小，掌握不好分寸，意境更是談不上?lt;/p><p class="ql-block">梔子本就聰慧，有一股不學(xué)會(huì)不罷休的鉆勁，拜師學(xué)習(xí)，又買了攝影方面的書籍回來看，慢慢的越來越入門，漸入佳境，成了遠(yuǎn)近聞名的攝影師。</p><p class="ql-block">第二年春天，梔子店里來了一位男士，說是來為梔子做媒。梔子一口回絕，言女兒還小暫時(shí)不想找，怕女兒受委屈。</p><p class="ql-block">男士笑著說“能理解。不過有合適的要趁早，不然就錯(cuò)失良機(jī)了。能否先見見面，看不上也沒關(guān)系?！?lt;/p><p class="ql-block">梔子笑著推辭“不好意思我要去陶公祠照相了。”</p><p class="ql-block">送走了來人，梔子陷入沉思。再婚不是沒想過，只是再婚雙方都有伢難相處，人都是自私的，最重要的又怕遇到渣男。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p><p class="ql-block">三天后，正忙著照相的梔子，看見那個(gè)媒人又來了，還帶了一位個(gè)子很高的男人。</p><p class="ql-block">待梔子忙完，他連忙走到跟前打招呼。梔子笑道“你們來照相啊？”</p><p class="ql-block">媒人笑回“還是上次說的事，我今天把他帶來了。”</p><p class="ql-block">梔子心想，這人怎么這樣冒失，哪個(gè)同意見面了？</p><p class="ql-block">見梔子不語，媒人連忙解釋“這是我妻弟。他不在東流，今天剛好來辦事，所以我就直接把他帶來了。你倆聊一聊我去逛逛?！闭f完便走了。</p><p class="ql-block">站了一會(huì)，最終還是梔子打破了尷尬的局面，閑聊了幾句，知道他姓賈，香隅人，在市場(chǎng)做屠宰生意。梔子心中暗想，看這人相貌不俗，就不知人品怎樣。</p><p class="ql-block">過了兩天，媒人又來了，笑嘻嘻的問梔子“那天看了，你覺得怎樣呀？”</p><p class="ql-block">梔子實(shí)話實(shí)說“外表還行，不曉得人品么樣？”</p><p class="ql-block">“人品你放心！不好不會(huì)給你介紹的，我一手托兩家?！?lt;/p><p class="ql-block">“介紹人都說好，不在一塊過日子哪里知道九幾？”</p><p class="ql-block">“那是。不過，十全十美的人也沒有。你要是感覺還不錯(cuò)的話先處處？”媒人笑道。</p><p class="ql-block">“那人老婆死了還是離婚的？今年多大？有幾個(gè)伢？”梔子連連問。</p><p class="ql-block">“老婆死了，比你大6歲，有2個(gè)女伢?！?lt;/p><p class="ql-block">“2個(gè)伢？...”梔子有些遲疑。</p><p class="ql-block">“2個(gè)女伢好啊，混幾年就大了，能幫著做家務(wù)，結(jié)婚還能要點(diǎn)財(cái)禮?！泵饺诵χ{(diào)侃。</p><p class="ql-block">梔子心想，哼！說的輕巧，多個(gè)伢多張嘴。</p><p class="ql-block">自此，賈師傅隔三差五來?xiàng)d子家，每次不空手，話不多人很勤快，慢慢的贏得了梔子的好感。</p><p class="ql-block">半年后，梔子和賈師傅領(lǐng)了結(jié)婚證，請(qǐng)親戚朋友吃了一餐飯，算是正式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倆人在東流租了房子，賈師傅還是干老本行，在菜市場(chǎng)擺起肉案，2個(gè)女兒也隨之轉(zhuǎn)來上學(xué)。</p><p class="ql-block">梔子關(guān)了小店，放棄了照相，一門心思操持5口之家的生活起居，忙完家務(wù)就上市場(chǎng)幫賈師傅賣肉，生活很忙碌也很充實(shí)。</p><p class="ql-block">臨近春節(jié)，賈師傅整天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梔子也是腳不沾地。臘月29，賈師傅說今天不賣肉，要去香隅辦點(diǎn)事。午后，賈師傅回來了，身后竟然跟來2個(gè)伢，女伢和朵朵差不多，男伢小點(diǎn)。</p><p class="ql-block">梔子有些奇怪，大過年的把人家的伢帶來干嗎？</p><p class="ql-block">賈師傅吞吞吐吐，一臉的小心翼翼，試探的問梔子“過年多2個(gè)伢行不？伢多熱鬧，她倆很乖的?！?lt;/p><p class="ql-block">梔子不知所以“她們誰家的伢？怎么過年跑這里來？”</p><p class="ql-block">賈師傅陪著笑臉，輕聲說“我的伢，倆小的?！?lt;/p><p class="ql-block">“啊...瞎扯么東西，你還有2個(gè)伢？”梔子一時(shí)有些蒙。</p><p class="ql-block">“真的，千真萬確，這4個(gè)都是我的伢，當(dāng)年為了養(yǎng)兒子，一直生...?！辟Z師傅嘿嘿笑著，有點(diǎn)卑微。</p><p class="ql-block">梔子腦袋嗡的一下，眼淚刷的流了下來。</p><p class="ql-block">賈師傅訕訕笑道“別這樣，莫生氣，我當(dāng)時(shí)也沒法子，不敢全部告訴你，怕你不同意。我條件不好，拖著幾個(gè)伢，實(shí)在講不出口！”</p><p class="ql-block">梔子哭了一會(huì)，罵道“你就是一個(gè)大騙子！當(dāng)時(shí)說2個(gè)伢，我都嫌多，現(xiàn)在又冒出2個(gè)伢來，這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喲？......”</p><p class="ql-block">“你放心！我會(huì)努力加倍努力，不會(huì)讓你吃苦的。日子會(huì)慢慢好起來的?！辟Z師傅信誓旦旦。</p><p class="ql-block">梔子抹了把眼淚，看看幾個(gè)沒娘可憐巴巴的伢，心一下就軟了。明天就是年三十，又能讓她們?nèi)ツ睦锬兀?lt;/p><p class="ql-block">三十下午，梔子和賈師傅忙了一下午，做了一大桌子菜，7口人圍坐一起，熱熱鬧鬧吃了年夜飯......</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xwoniyCMKlKFGpJ66ELbfQ" target="_blank">再婚</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