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來訪

海月觀暉（張妹牛）

作者：張妹牛 “山哥，山哥……”阿山在睡夢中隱約聽到有人叫他，靜靜地睜開眼，確實有人叫，深更半夜誰叫呢？阿山再仔細聽，這聲音好耳熟，這不是隔壁村的秀蓮嗎？阿山越發(fā)緊張起來，秀蓮已經死了8天呀！阿山趕緊拉亮燈，呆呆地坐在那里不敢吭聲。他妻子睜開睡眼：“你發(fā)什么神經??？半夜不睡覺？”阿山低聲說：“我聽見秀蓮在外面喊我?！彼拮铀⒌匾幌伦饋恚骸澳隳X子進水了？秀蓮都死了8天，還來喊你？”秀蓮依舊在窗外喊山哥，那么靜，那么真切。阿山的老婆終于聽著了，驚在那里一動不動。許久才喃喃地說：“秀蓮吶，在世的時候我們對你不薄啊，干嘛過來嚇我們。”“山嫂，我知道你們對我和家人好，不想害你們。我就想問問山哥，為什么說話不算話?！?lt;/p>山嫂怒視著山歌：“你向她承諾了什么？你們……”“山嫂誤會了，”秀蓮打斷了山嫂的話：“我死了，法事是山哥做的，山哥說幫我超度超度，讓我進入天堂，我現(xiàn)在連閻王殿都進不去。閻王不收，我沒地方去呀，不是沒辦法嘛，過來問問山哥。山哥，你幫忙想想，是不是哪個環(huán)節(jié)疏忽了，還能補救不？我只想閻王收了好投胎。你們先睡，我明晚再來問問。”山哥山嫂呆若木雞。再沒聽到秀蓮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山嫂委屈地哭起來：“你在外做泥瓦匠好好的，發(fā)什么瘋回來做道士？”山哥說：“做道士，既不做重活累活，收入又高，我哪知道會出這種情況。小時候，我爺爺幫別人做法事，不就這個流程?！?lt;/p>“你不學不悟，何來法力？你爺爺那念經一套一套的，你就是個樣子。想想該怎么把秀蓮超度到閻羅殿去吧，”山嫂頓了頓，接著說：“明早買點錢紙到秀蓮墳前去燒，求他原諒?！?lt;/p>一夜無眠，山哥山嫂睜著眼，亮著燈，在床上躺到天亮。 山哥買來錢紙，悄悄來到秀蓮墳前，邊燒邊乞求秀蓮原諒。第二日夜，西風徐徐，窗戶偶有風擠進來的聲音。阿山夫婦坐在床上，像做錯事的孩子，誰都不作聲。“山哥，山哥……”秀蓮的叫聲清清楚楚。山哥忐忑地說：“秀蓮，我今天已經給你燒錢了，就不要再找我啦。”“山哥，你今天給我燒來了好多錢，我去給閻王殿前的門衛(wèi)送禮，叫他們幫忙，可門衛(wèi)說我死于車禍，屬于非正常死亡，就是說陽壽未盡，閻王不收。除非通過法事向閻王殿申請，可以提前辦理。他們查了你幫我做的法事，程序不對，經文不對，申請不過關。我只好再次找你，因為我的法事是你接的單，你必須負責，兌現(xiàn)你的承諾?！?lt;/p>“秀蓮呀，我以為做個法事就是走個過場，我承認我學業(yè)不精，可我不知道怎么補救呀?！?lt;/p>“山哥，那是你的事，你接了活，收了錢，就得負責，我現(xiàn)在只能找你。閻王殿的門衛(wèi)說，我現(xiàn)在屬于孤魂野鬼，死后15個工作日未辦理將不予辦理。你沒辦好，到時候我就賴在你家不走了。話就說到這里，我走了。”房子里只能聽見微弱的晚風擠進窗戶的聲音。山嫂憋了好久，終于忍不住了：“人都不會忽悠，還去糊弄鬼。報應來了吧?！?lt;/p>此時，山哥腸子都悔青了，做個泥瓦匠好好地，跑來做道士，現(xiàn)在做出鬼來了。房子里依舊靜悄悄的。晚風似乎也休息了。山嫂還是山嫂，拍板道：“你明天去后山王家坳，去請教王道士，幫忙把這事辦好?！?lt;/p> 第三日大早，山哥就急匆匆地上路了。見到王道士，山哥說明來意，王道士顯得有點為難：“小伙子，不是我不想幫你，因我年紀大，恐難駕馭。”山哥忙向王道士跪下：“王爺救我，你是方圓百里有名的道士，精通法事，你不救我，我命必不長久?！?lt;/p>王道士喃喃地說：“鬼我都度，人能不度？只因這事難辦，說簡單點，夾生飯不好煮呀！”“王爺爺，現(xiàn)在只有您能救我，您不救我就死定了。我知道我錯了，古話說得好，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我知道做錯了，只想補救。懇請王爺爺救我！”王道士緩緩地說：“中國自古重誠信，更重品行。各行有各行的規(guī)矩，品行不好，師父是不會教真本領的。學武的要講武德，做道士度的是亡人，屬于地府的事，更應該一諾千金。豈能忽悠？”“王爺爺批評的對，我錯了我錯了?！?lt;/p>王道士靜靜地掐著手指，鄭重地說：“按推，今晚適合幫她做法事，你回去做些準備。”山哥一個勁地點頭：“請王爺爺吩咐?！?lt;/p>王道士嚴肅地說：“先找人寫個情況說明，也就是申請報告，要說清楚她是怎么死的，不是自殺，而是死于車禍，二要承認錯誤，之前法事做的不對，爭取閻羅殿工作人員的理解和諒解，無關緊要的空話不要寫?！?lt;/p>王道士頓了頓，接著說：“聯(lián)系她的家人，在其墳前做法事時，家屬要來哭的，哭聲之切，痛失親人之苦，挽留無奈，閻羅殿審批就容易些。”夜晚時分，一場法事如期舉行，德高望重的王道士親自施法。法事持續(xù)了兩個多小時，山哥在一旁跪了兩個多小時。送走王道士，已是深夜。山嫂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給山哥準備了洗澡水。洗嗽完畢，燈依舊亮著，二人依舊靠坐在床背上。“山哥，山哥……”窗外傳來秀蓮的叫聲。山哥山嫂幾乎屏住呼吸，沒敢應聲。“山哥，我剛從閻王殿回來，我的事他們受理了，估計明天去報到，特來告辭?！?lt;/p>山哥嗯了一聲，窗外就靜悄悄地。連續(xù)兩天，山哥家風平浪靜。再過兩天，山哥裝上他的砌磚刀、泥板子等工具，帶上山嫂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圖片來自網(wǎng)絡） 作者簡介 張妹牛，湖北黃梅人，教育戰(zhàn)線一名老兵。工作之余，常琢磨教育案例，寫些反思和隨筆。周末愛游山玩水，喜歡擺弄文字，略抒情感。在報刊和平臺上發(fā)表散文童話幾十篇，還幸獲“三木秉鳳杯″全國征文特等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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