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在綿綿的六月雨中，我被女友的故事感動了，心中一直有一種涌動，要把她的初戀寫下來，盡管情節(jié)平平淡淡，但主人公對感情的那份真誠和執(zhí)著促使我以第一人稱的手法把它記錄下來，盡管這段感情已過去了十六年，但它在人的成長過程中無可替代，不會隨時間和生命消失。</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b></h1> <h1> 那是你嗎？車在我前面悄然停下，你鉆出來，朝我揮揮手，宛如十五年前公交車站的送別。微笑仍舊，只是增添了歲月的成熟；神態(tài)仍舊，眼里還有那一點憂郁，更多的是成熟男人特有的自信。不知有多少次，你都在馬路的對面，拼命地喊著我的名字、使勁地?fù)]手，可一輛接一輛的車擋住了視線，聽不見你的聲音，看不到你，焦急尋你的心如疾馳的車輛狂奔，障礙沒有了，你不見了，聲音也從城市上空消失了，清淚溫濕了枕巾，漫透了沒寫完的詩行……</h1> <h1> 摯友總為我們惋惜，總感嘆我們這些年為什么不再聯(lián)系？她非把接通你電話的手機放到了我的手里，“你好嗎？”一句陌生而又熟悉、平淡而又意味深長的問候，仿佛在空中飄蕩了幾個世紀(jì)，才晃晃悠悠落下，重重地砸開封存多年的記憶。</h1> <h1> 我們相識、相知、相愛在夏日，離別也在夏日，而此時卻是陽春三月、春暖花開，你就坐在對面。沒有多年不見的陌生，沒有分手后再次相聚的激動，一切是那樣的平靜、那樣的自然，連自己都感覺驚訝。你說你的朋友都還記得我，你的妻子長得像我，朋友都說你是照著一個模子找的。我晃動著杯里的檸檬汁，靜靜地聽你說，想著多年前那個美麗而又傷感的關(guān)于你也關(guān)于我的故事，把我們在一起時的一幕幕，如放電影般在腦海中循環(huán)……</h1> <h1> 十九歲的一個夏日，偶然與你相遇，好像認(rèn)識了一個世紀(jì)，注定花樣的年華像詩一樣美麗。一同聽彭國梁講中國的朦朧詩，一起談?wù)撌骀玫摹吨孪饦洹?，一同探討泰戈爾的“你將默默的居住在我心里，猶如滿月靜靜地居住在夏夜里”的涵義，一起感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一同和櫻花微笑成一片，一起在翠湖邊追逐海鷗，說不完的話如同滿天的細雨絲絲，滋潤著少女初開的情懷，從未有過的心跳讓人嘗到少年初識愁滋味。</h1> <h1> 夏日的驕陽似火，映襯著日益火熱的兩顆心，從沒有過的甜蜜沁入心房，晚秋的微風(fēng)拂面，見證了如同果實一樣漸漸成熟的感情，那是一種終日等待、終日遙望的愛。冬天的寒風(fēng)凜冽，凍僵了我的雙手，你卻溫暖了我的心，思緒隨長發(fā)飄得很遠，幻想多年以后，伴你慢慢老去……當(dāng)我還沒有感覺到愛的時候，你已經(jīng)將我的心里占滿，我真的看不見任何人，只有你。</h1> <h1> 又一個六月的雨天，我們第一次緊緊相擁，聽得見對方的心跳，興奮和快樂那么無畏地寫在臉上，喜悅充滿了我們的心房，愛情原來是這樣的甜蜜。我們每天都在熱切地想念和渴望著對方，即使面對面、手握手仍強烈地思念著，在一起的每一秒鐘都幸福得令人沉醉。我們?nèi)我鈸]灑著文字，用詩表達強烈的愛戀，用信溫暖我們的心，讓彼此不再成為信箱前孤獨的小鳥。</h1> <h1> 就這樣，我們每天都在等待，等待周末美好的相聚。明月照在窗前，久久不能入睡，一遍一遍讀著你的詩和信，思念的感覺難以言表、妙不可言，枕著這思念進入了夢鄉(xiāng)。在翠湖邊、柳樹旁，與海鷗同樂，和星月共語。在大觀樓、滇池邊，與魚兒戲水，和夕陽歡暢。</h1> <h1> 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在一個悶熱的夏日，你卻要離我而去。昔日你充滿愛意的目光變得那么憂郁，你不愿我看到你的眼睛，是何等的憂傷和無可奈何，你不愿正視我的雙眼，不告訴我究竟為什么。臨別。路邊傳來歌聲“長路奉獻給遠方，玫瑰奉獻給愛情，我拿什么奉獻給你，我的愛人？”難道人世間還有什么比真愛、比忠貞的感情更珍貴的嗎？更難于取舍的嗎？</h1> <h1> 我天真地尋求答案。問我們喂過的海鷗，它不語，仍像昔日喂食一樣歡樂地飛來飛去；問我們依偎過的柳樹，它不理，依然同往日隨微風(fēng)拂來蕩去；問我們走過的小路，它不答，照舊發(fā)出腳步合著落葉的聲音。我仿佛做了一個美麗又悲傷的夢，任憑雨水淋濕我的全身，任憑淚水流淌我的心靈，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也許我們不應(yīng)該相遇，像兩顆行星沿著各自的軌道運行；也許我們不應(yīng)該相知，僅留下瞬間的記憶；也許我們不應(yīng)該相愛，只做一生一世的相思……如果一開始就錯了，為什么會借得如此美麗？如果對了，為什么會痛苦不已難以割舍？</h1> <h1> 是不是我們在公交站上的爭執(zhí)？是不是不慎的話語傷了你的自尊？是不是無法解決今后兩地分居的難題？是不是我瘦弱的身體不能與你共擔(dān)風(fēng)雨？不，這些都不是，這只是我們爭吵的導(dǎo)火線，一個偶然，我讀懂了你憂傷的眼神，明白了你舍不得又無可奈何的心境。</h1> <h1> 在我們相愛的同時，你還得面對另一份感情。人啊，即使是最優(yōu)秀的，也難擺脫伊甸園的誘惑，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最愛。既然如此，我只能離你而，讓你的目光從此不再憂郁。望天長嘆，也許多年后回想往事，你會感嘆：今生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你會留念那回味無窮的甜蜜……</h1> <h1> 你知道我告訴你燒了你的信而實際沒有燒的事時，你說我欺騙了你，心如刀絞。不能與你在一起，難道還不能留住你的寸片言紙？這也算欺騙？悲憤中，我把所有燃燒了激情歲月的情書扔進了火中，火苗吞噬了火熱的話語，毀滅了一切的一切，更燒灼了我的心，發(fā)誓從此不與你想見，盡管我知道永遠也不會忘記。</h1> <h1> 你來我在的城市，想再見我一面，“不，沒有必要再見面?！蔽摇拌F石心腸”地掛斷你的電話時，早已淚如泉涌，深深知道今生今世刻骨銘心的愛情已從生命中永遠逝去。</h1> <h1> 相識在夏日，相愛在夏日，分別也在夏日，夏日記下了一個女孩不會再有的故事。</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二</b></h1> <h1> 我們一同走過了四個春秋，卻在那個悶熱的夏日含淚分手，盡管兩人心存對方，但極強的自尊失去了澄清事實、消除誤會的機會，無法緣定今生。我幻想過無數(shù)個結(jié)局，沒有一個是這樣的。多少心動的時刻，多少感動的話語，多少焦急的等待，多少醉人的詩句，一切都離開了我，一切都成了追憶。</h1> <h1> 我在若無其事中忙碌地生活著，只是不再有你在身邊。所有的都是關(guān)于你的情節(jié)，快樂的、痛苦的、溫柔的、感動的、甜蜜的、失落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厝麧M了我的回憶，只要一出現(xiàn)，便被我硬生生地給壓下去，讓自己盡量平靜地生活和工作，也讓自己變得堅強不再流淚不再想你。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很匆忙，過得很快，也過得很現(xiàn)實，上班、回家、讀書，和一個非常非常愛我的人結(jié)婚，樂樂融融、相夫教女，在女兒陽光燦爛的臉上讀著逝去的歲月，在女兒姹紫嫣紅的笑里寫著未來的故事。</h1> <h1> 十五年后讀你寫的《逃亡》，聽十四年前你的心聲——</h1> <h1> 經(jīng)歷了一次寒冬之后，你拒絕了所有的朋友，逃進了城市的某個角落。在那扇虛設(shè)的窗前，你滴落的清淚，打濕了世界，我的聲音在城市上空急促地徘徊，反復(fù)地唱著一支歌，我忠貞地相信，這歌聲會重新喚醒你的心。我將緊擁你，溫暖你的心。你依然年輕，依舊美麗，不該逃離歌聲。</h1> <h1> 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城市，我四處尋找你，可你始終沒有出現(xiàn)，落葉慢慢墜落凌亂的圖案，與我焦急尋找你的心緒驚人地相似。尋你的愿望，如透明的晨光般潔凈，它會穿透你的心，熾熱地燃燒。</h1> <h1> 你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故意躲避著我。</h1> <h1> 那天夜里，我們相互對坐，默默無語是我們兩顆心的交流方式，那一刻一切生靈都已睡去。我點燃燈火，你突然不安地抓住我的手臂，我清晰地看見你的目光后面藏著的憂郁，你不愿讓我看到你的眼睛。在暴風(fēng)雨后，雷電曾讓你付出了青春的代價?？涩F(xiàn)在天空已經(jīng)睛朗如初，那啼叫的子歸，又將把你喚回現(xiàn)實的天空，難道你還恐懼什么，遲遲不敢走出煉獄？世界恢復(fù)了寧靜，我從夢中醒來，四處顧盼，依舊尋不到你，可我知道，此時你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的角落。</h1> <h1> 我站在這個城市的至高點，筑一種心情，初上的華燈把城市幻化成一幅十分夸張的繪畫，你就藏身于其中，孤立無助。人生復(fù)雜得像圣經(jīng)中營造的伊甸園，上帝暗示人們偷吃禁果，并放蛇出來進行誘惑。</h1> <h1> 那是幻覺嗎？你佇立在斑馬線的那一端，我在這端，隔著道路，我看見你疲倦而蒼白，可依舊楚楚動人。我將微笑著，從容地、以男人穩(wěn)健的步伐穿過斑馬線，走向你，這時，我的心很神圣。帶你走出——逃亡——。1991.7.23</h1> <h1> 讀你的文章，宛如讀我當(dāng)時的感受。文中，你焦急尋我的心緒和我當(dāng)年驚人地相似，那是一種忘掉過去，開始新生活的矛盾、復(fù)雜、無可奈何的心聲，那是一種靈魂深處對初戀情人的最后一次企盼！都認(rèn)為對方受了伊甸園的誘惑，我開始懷疑當(dāng)年促使我和你分手的那個理由。于是在又一個明媚的春天，我鼓足勇氣，語無倫次地說出埋在心里多年的話時，你驚呆了。當(dāng)年，我確實誤會了你對我的感情，才違心地寫下“今生無緣、再等來世”的信，可是會有來生嗎？假若有，我們還會再相遇、相知、相愛嗎？</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b></h1> <h1> 感謝朋友，她使我們明白多年前犯的錯誤，我們都以相同的方式誤解了對方，都飽嘗失去對方的痛苦，但現(xiàn)在誰對誰錯都不重要了，在我心中浮動的只有對那段美好時光無限、無限、無限的懷念。那是我一生中最最美好青春的年華，一段讓我嘗盡愛情酸甜苦辣的歲月，一段讓我枕著相思入夢卻流了此生最多眼淚的日子，一段陪我守護親人生命共同走過死亡的歷程，一段留下人生中許多第一次的記憶！</h1> <h1> 這段感情經(jīng)歷正如你后來的短信所言“愛得執(zhí)著、愛得純真，這種愛是疏影橫斜、暗香浮動、終日等待、終日遙望的愛，它平靜而又久遠，真摯而又惆悵，它把短暫的人生升華為永恒。”十六年了，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h1> <h1> 我們不再寫詩，只是用短信問候著對方。你說“十五年來我會定期夢見你，生命實在太短暫，愿你幸福地生活。這兩年我會經(jīng)常想起你，而這時我又重新遇見你……”我回復(fù)“你的幸福和快樂同樣是我不變的心愿?！薄澳氵^得好嗎？十六年來我總在心里這樣問自己。”“好與不好只是相對的……”</h1> <h1> 當(dāng)我們痛苦、抑郁、失落時，當(dāng)我們快樂、喜悅、興奮時，有人默默地關(guān)注著自己、祝福著自己，在這紛繁的人世中，心與心還能夠交流，何嘗不是一種緣分？一種幸福？在已經(jīng)不說愛只說喜歡的年代，在浮躁、喧囂的城市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領(lǐng)悟“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的境界呢？</h1> <h1> 看著窗外的雨，我在想多年前的那個雨天，你在雨中為我撐起的一片燦爛的天空，此刻你的短信悄然而至“也是6月的這樣一個雨天，兩個熱戀的青年在昆工的林子里緊緊相擁，第一次嘗到愛情的甜蜜，我還記得那情景，因為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完美的女人?！?lt;/h1> <h1> 我驚訝，離別十六年后，我們還會在不同的地點但同一個時間回味同一個甜蜜。“昨夜我見到你，你是我的一個夢，也許從女孩子一直夢到老?！闭娴?，我又見到你，還是翠湖邊，依舊楊柳青青，花兒在笑……</h1> <h1> 實際上越是相互吸引的東西越是距離得遙遠，如同太陽和月亮，極端渴望著對方，卻永遠只能是想念。我以為早已把你忘記，但只要一想起，所有關(guān)于你我的情節(jié)便清晰地閃現(xiàn)在腦海里，對你，只能用我的一生去忘記。</h1> <h1> 回首往事，我們已相識二十年，已走過大半人生，突然領(lǐng)悟到我是用整整的二十個四季才讀懂了席慕蓉的《盼望》：其實我盼望的/也不過就只是那一瞬/我從沒要求過你給我/你的一生/如果能在開滿了梔子的山坡上/與你相遇/如果我深深地愛過一次再別離/那么/再長久的一生/不也就是/就只是/回首時/那短短的一瞬。”那么，我們的一生算不算這短短的一瞬呢？</h1> <h1> 盡管心痛的感覺如昨日清晰，盡管昔日的情感未因時空的阻隔而淡忘，盡管處在婚姻不是愛情的惟一形式、愛情也不是婚姻的全部內(nèi)容的今天，但為夫為父、為妻為母的責(zé)任，對愛的忠誠讓兩人只能在心中祝福對方幸福，讓純潔的初戀默默地“居住在心里，猶如滿月靜靜地居住在夏夜里”。</h1> <h1> 人生有許多偶然，有許多巧合。人生也許就是這樣，有緣無分不成夫妻，有分無緣不像夫妻。就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幸福，平淡的生活也許才是最幸福的生活。</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