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紀七十年代,在沁河北岸西萬、西向等鄉(xiāng),經(jīng)常看見一個挑擔子貨郎,游走于各個村街。但見他中等瘦個,光頭小眼,橢圓的臉正中掛著一個帶鉤的鷹咀鼻,光頭上常頂著已褪了色的鴨咀帽,鴨咀帽的帽檐始終沒有戴正過。走起路來邁著外八字短腿,見寬不見長,雙臀擺動,勢如小跑,挑起貨擔,手中的撥浪鼓隨身體的擺動不搖自響。撥浪鼓一響,身后就跟著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貨郎停下腳步,從貨架取出來幾只自己用泥捏的小雞,小狗,小猴、小貓…這些小動物惟妙惟肖,生動逼真,它們有嘴、有眼、有腳,腹空,用口一吹還能發(fā)出哨子般的響聲,特別稀奇,惹小孩喜歡,總是背著大人把家里破爛給他,換些小狗、小雞等玩具,洋來哩還真童叟無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個貨郎就是洋來,洋來真名叫蘇有增,西萬校尉營村人,是個貨郎代收破爛,以擔挑買賣為營生,只因他愛說竅死眼話、死瞎話(懷慶府語;詼諧幽默),還愛作秀,雖五短身材,其貌不揚,但天天人模狗樣,行為滑稽乖張,天生一塊笑料,村里人看他如此“日洋”(時髦、與眾不同),就送他一個外號“洋來”,意為“日洋”的來了。自從有了外號后,就沒人再喊他蘇有增了,他也管叫管答應(yīng),還樂此不疲,說自己是老光棍,就“日日洋”吧。洋來見多識廣,腦瓜子靈活,嘴皮子更奇,而且天生的的好使,逢人說事,不加思索,張口就是順口溜,而且前后語意吻合且押韻、順聽,說的貼切,生動,準確,鮮明,風趣,詼諧。周邊莊上收破爛的真不少,可沒一個能趕上他,有的家有破爛的,專等他來收,并不是他價格高,就是愛聽他說的,取個樂。無論他走到哪,屁股后就有一群人跟著。這不,洋來來了 他的貨郎挑子只要往那里一放,那里就聚集一堆人。他一開口,就讓人樂得直不起腰,因而生意也特別好。這天,他擔著貨郎挑子游蕩到鄰村西頭,撥浪鼓一搖,隨口就喊:“收破爛啦,爛補襯爛套,不能戴的爛帽,咱都要?!庇幸淮迳┬χ鴨査骸拔壹矣袀€碓杵你要不要?”洋來一回神,順口答曰:“叫大嫂,不要笑,石頭碓杵我也要。”大嫂又問:“你給多少錢?”來順口答曰:“你這碓杵沒幾斤,不過值那三五分?!背山?。村西游到村東,又有人問:“你這碓杵賣不賣?”答曰:“賣?!庇謫枺骸澳阗u多少錢?”順口又答:“別看碓杵不很好,最少你給三五毛。”又成交。一日,洋來到本村第一化工廠收廢鐵,廠領(lǐng)導(dǎo)知道他在地方戲團干過,順口說到:“來,來段京劇吧,給你找點廢鐵?!眮硪灰娬襾淼膹U鐵,脫口就說:“你的廢鐵真不多,只能唱段長板坡。”廠領(lǐng)導(dǎo)說:“唱吧,都是好鐵。”來順口回答:“是好鐵,有角鐵,有鋼管,就是一星半大點?!睆S領(lǐng)導(dǎo)說:“十一點了,唱段中午在廠里吃飯?!眮碛执鹪唬骸敖裉觳皇切菹⑷眨桓业戎扬埑浴?,說完便擔著擔子一搖一擺走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農(nóng)村是大集體人民公社生產(chǎn)隊,社員要一起出工干活,大家都愛和洋來一起,不是洋來干活多,而是洋來能給大家?guī)硇β?。一次到沁南葛村拉麥秸,路過沁河灘,去時輕車不費勁,回來車重難拉,洋來有感而發(fā):“一路平坦坦,就怕沁河灘,沁河灘有虛沙,平車進去真難拉。”同行的調(diào)笑道:“洋來,要是你拉的是漂亮的女人哩?”洋來隨即道:“那不一樣,沁河灘有虛沙,再多的女人我也拉?!比堑么蠡锖逄么笮ΑS钟幸淮紊a(chǎn)隊派他去鄰村窯頭抬戰(zhàn)備用的黑電線桿,窯頭是山區(qū),一會上坡,一會下坡,一會黑桿重心在前,一會在后。洋來邊抬邊說:“窯頭抬黑桿,一會輕,一會沉,一會怪痛快,一會壓死人”,這時不知誰突溜個屁來,洋來馬上更改道:“一會怪痛快,一會使放屁”,大家彎腰大笑,桿子也不抬了。七o年修三道溝水庫,洋來算是擺了顯,他把修水庫的整個過程編成了順口溜,一套一套的,特別順口,特別詼諧。領(lǐng)導(dǎo)讓他在班前會上讀,洋來邁著外八步,擺著粗短的胳膊,扭著大屁股上了臺,搖頭晃腦地大聲朗讀著,動作極為夸張,未出聲,臺下就笑聲一片。后來,領(lǐng)導(dǎo)讓人把順口溜寫在黑板上,大伙都爭搶看,邊看邊笑,據(jù)說有愛好者還特意把順口溜抄下來,只可惜,沒有流傳到現(xiàn)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活中的洋來也充滿詼諧和幽默。一次洋來去醫(yī)療室看病回來,有人問:“來,咋回事,賊沒精神?”洋來少氣無力答道:“頭發(fā)暈,眼發(fā)黑,看到東西不想吃?!薄澳阏Σ唤嗅t(yī)生看看?”洋來道:“聽聽胸膛聽聽肚,我已打了青霉素?!甭啡擞謫?“咋樣?”“我錢不少花,還是平不塌”。村里合作醫(yī)療室請他幫忙制作一些蒸餾水器具。有人見其在醫(yī)療室干活,便問:“你在這里干啥?”來順口答曰:“又有家伙又有錫,支持咱村醫(yī)療室?!庇謫枺骸按箨牻o你多少錢?”一談錢,洋來有點不悅,反問道:“人民幣,赤啦啦,你就不想群眾花不花?!币惶?,村支書張希才有急事喊他,他樓上順口答應(yīng):“希才叔,笑嘻嘻,我在樓上捏水雞?!彼蟮恼悄艽档目谏陔u。</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還有一事更奇,洋來還在地方戲團上打過雜,專管汽燈(那時農(nóng)村沒通電,唱戲得用氣燈照明),汽燈質(zhì)量又不過關(guān),常壞,別人怎么擺置不好,只要洋來一到,隨手一鼓搗,汽燈如通人性一般,瞬間就亮了起來,照得整個舞臺通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過半百的洋來也曾在婚姻上風光過,結(jié)過兩次婚。第一次,女方是鄰村邘邰一喪偶婦女,經(jīng)人撮合,雙方見面后,都很滿意,很快就到民政所辦了手續(xù),沒料想洋來一到她家,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一年青人腳蹬門嵌,雙手緊抓兩邊門梆,死活不讓洋來進家,雙方相持時招來了好多看熱鬧的,洋來看到好多看熱鬧的,脫口而出:“老少爺們都來看,這孩咋能這樣干?!闭f罷,側(cè)身往里擠,“不用擠,反正你不能進俺家?!蹦悄贻p人道?!安蛔寯D,我非擠,你說這話沒有理,我和你媽蓋過章(辦過手續(xù)),我來你家有何妨?”原來那年輕人是女方的兒子,死活不同意他母親再婚。”最終洋來也沒擠進去,這樁婚姻就此拉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自第一次婚姻失敗后,洋來始終沒有放下找個女人的念頭,時隔一年余,一好事的販牲口鄰里見洋來說:“陽城有一寡婦,膝下有一對兒女,此人和你年歲相當,長得干凈利落,穩(wěn)重端莊,貌賽鮮花,本人愿意下山,”說得洋來心里發(fā)癢,于是便到陽城,這寡婦和鄰里所描說的一樣一樣,洋來大喜,和寡婦立馬就對上眼,寡婦所提條件,洋來一一答應(yīng),寡婦攜一雙兒女便下了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事要急辦,返家后洋來立馬擇吉日準備辦自己的終身大事。洋來平日的為人和善,辦事那天,村里的眾鄉(xiāng)親都來幫忙。洋來盡家資割肉買菜沽酒讓鄰里盡了個興。席間有人說:“洋來也算辦了人了,就是有點遲。”洋來立馬回應(yīng):“不要看我結(jié)婚遲,又有閨女又有兒?!币恢钡酵砩?,幫忙人仍不散,都想看稀罕,取個樂,目睹一下五十多歲的老光棍,啃白菜的那個吭哧樣,院里擠滿了人?!毖髞硪妰?nèi)外聽房人久不散去,心急如焚,忙拉熄電燈準備上床。忽聽窗外人齊聲喊:“來,不要拉燈,你想怎樣干就怎么干?!薄安焕瓱?,有燈光,干那活兒咱緊張?!贝巴馊诵?”就愛看你干緊張活,快點!”“干那活,你快走,你不走,俺嫌丑。”洋來雖口上這樣講,饑渴難耐,急于辦那事,老婆害羞死活不讓,用山西陽城話說“外邊有人看”。洋來心似貓抓蛇咬,急切道:“管他外邊誰在看,老子現(xiàn)在就要干?!庇谑蔷屠瓱粝ɑ穑菑埨嫌苣敬灿谑潜惆l(fā)出圪吱吱,圪吱吱的聲響……后來此女在洋來家呆了一年,還是攜兒帶女回老家山西了,洋來又成了孤家寡人一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據(jù)老人說“洋來”的祖父乃相術(shù)高人,“洋來”小的時候,其祖父就說過:“此小子一走三搖晃,最終晃得空蕩蕩”,知孫莫如祖父,祖父高人也,說得真準,洋來的一生大體如此。</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