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 1, 1);"> 帶 寶 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 1, 1);"> （小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 1, 1);"> 魏啟新 </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 “兒童出生后三年的發(fā)展，在其程度和重要性上，超過兒童一生的任何階段?！?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0px;"> ——蒙特梭利（意大利）</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 陽春乍到，仙人居小區(qū)大院已是樹木濃蔭，花開似錦。連續(xù)幾天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止于昨天傍晚的瑰麗霞光中。今晨，窗色微朗，鳥兒們就已先聲奪人，引吭高歌。一夜寧靜的小區(qū)大院又如拉開了帷幕的戲臺，開始上演它多姿多彩的一天。</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 夫子是這個小區(qū)大院的“原居民”，已在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剛住進(jìn)這個院子時，他還未知“天命”，成年累月在職場奔波忙碌，而今已是頭發(fā)花白，到達(dá)“耳順”的境界。去年六月的一天，局人事股的小妹子將一個紅色小本子送到他手上，又將一條鮮紅的綬帶斜掛在他的胸前，他的職場生涯就此畫上了一個圓圓的句號，成了一名光榮退休的老同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這不？這大清早的，當(dāng)仙人居小區(qū)的許多人匆匆趕路上班去時，夫子雖也走出了小區(qū)的大門，卻再也不是手提公文包、沿著那條大街往北向一個機(jī)關(guān)大院走去——那個大院是他退休前上了若干年班的地方——而是兩手空空，匆匆穿過斑馬線后，再緩步走上了一條鋪著油砂的橫路。那橫路的左邊是個廣場，右邊是另一個小區(qū)的院墻。廣場上有繁茂的花草樹木，若干個球坪和空地，此時已有不少人在此間鍛煉。這些人的年紀(jì)有些和他差不多。雖然每天他也會走進(jìn)這廣場一兩次，要么是練練功（八段錦與五禽戲），要么是帶著小外孫走走看看，但那都不是此時的事。此時，他逕直走向橫路的盡頭，再右拐去了一個菜市場。不久后，當(dāng)他沿著那條橫路打轉(zhuǎn)回到仙人居小區(qū)大門口時，雙手已各提著一些用塑料袋裝著的東西，無非也就是三把新鮮蔬菜，兩樣葷菜，一坨米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但是，你別看他現(xiàn)在走路的姿態(tài)不緊不慢的，就以為他退休了的日子過得悠閑自在，實際上他的日子依然過得很忙，繃得緊緊的。今早他照樣是六點鐘就起床了，穿衣、解手、刷牙、刮胡子、洗臉、做健身操等動作都是屏息靜氣，輕手輕腳完成的。當(dāng)他正要推門出去買菜時，幾聲嬰兒的啼哭傳到了他耳中，他那還只會“咿咿呀呀”的小外孫剛好醒了。當(dāng)時他手中正提著的一個鼓鼓脹脹的塑料袋，裝著的就是那小家伙一夜用過的紙褲，他是想乘出門之機(jī)，順便將它丟進(jìn)樓下的垃圾桶里去。聽到那小家伙稚嫩的啼聲，他卻又想掉頭去看看那小家伙的粉紅臉寵、嬌憨模樣，但稍稍躊躇一下后，還是一步跨出了門。而此時他跨進(jìn)小區(qū)大門往自家方向走時，剛好是早上七點半，女兒正好開著一輛小車迎面而來，嘴里喊著“老爸，我上班去了，拜拜”。他還來不及答話，女兒的車就已駛出大門外，匯入到大街上的車流里去了。他知道，此時，老伴已給小外孫喂過牛奶，換過紙褲，洗過屁屁和臉臉，搽過香，還給他做過按摩，可能又在陪他再睡一會兒覺。而他自己現(xiàn)在進(jìn)屋后要做的事還蠻多的，不過得先給自己和老伴煮兩碗米粉當(dāng)早餐，接著就得拖地、洗衣晾衣、清洗大大小小一堆的玩具。小寶貝的衣服是單獨用一臺洗衣機(jī)洗的。今天天氣是難得的好，他還得趕緊把那些散發(fā)著寶寶奶水和涎水氣味的被子臥單與沙發(fā)上的坐墊統(tǒng)統(tǒng)放到洗衣機(jī)里洗一遍，再晾到窗臺外的晾衣桿上去。剛買進(jìn)屋的蔬菜和豬肉也等著要清洗干凈，該摘短的要摘短，該切的要切。但小家伙這一覺睡得不長，他那些事還沒做一半，就被外婆抱著來到了他身邊。小家伙邊咧著小嘴“嘻嘻嘻”的叫個不停，邊將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抓到了外公的頭皮上。這小家伙每天吃得飽，睡得足，長得胖胖白白，極象個小天使，沒少得到他人的夸獎。只是他極不愿被人涼在－邊，也不喜歡在童車?yán)锞米?，就喜歡有人陪著抱著，一天內(nèi)還非得到樓下、到外邊的廣場和超市逛一兩次不可。抱起后的他出門后尤其興高采烈，邊手舞足蹈，邊左瞧右望，還不停地伸著小手給你指示他想去的地方。但他雖然只有九個月大，體重卻足有二十五斤，外婆每次抱他只喊吃虧，當(dāng)外公的雖然有把手勁，但也經(jīng)不起他的折騰，每次抱著抱著就喘粗氣、冒熱汗。何況夫子的家又在四樓，只有步梯，他和老伴每次抱著小家伙下樓上樓一趟，感覺就如爬坡過嶺跑了十來公里?？蛇@小家伙是個鬼靈精，太會撒嬌、會粘人，當(dāng)他露出要你抱的神態(tài)時，是容不得你狠心不顧的。你看，此刻，他這當(dāng)外公的也只得丟下手上沒干完的一坨子事，連忙把這小家伙從老伴手上接過來摟在自己身上。那些家務(wù)活就任由老伴去忙吧。</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用桃源土話講，夫子的堂客是個力量人，六十歲已出頭了，做起事來還是那么刷掛（麻利）。你看，剛才夫子沒做完的幾件事，夫子做完可能要半天，可她沒一會兒就做完了，接著就忙著給小寶寶調(diào)制今天的哺食，之后還要弄中飯。弄好了中飯，也就順便把今天的晩飯安排好了。若是象以前，光就兩個老家伙自己吃飯，弄起來倒也簡單，但女兒自從當(dāng)了寶媽后，因為心中掛念兒子，一下班就直往家里跑，再很少到單位食堂吃飯。她偏偏是個重口味的吃貨，有她在家吃飯，自然就得有些講究，弄起來費心得多。若是女婿要來吃飯，寒酸不得，更要多弄兩個菜才行。只是女婿應(yīng)酬多，出差的日子多，難得在老丈人家吃餐飯。最叫老伴費心的，還是寶寶每天要吃的哺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寶寶已吃了四個月的哺食了。正因為是寶寶吃的東西，制作哺食的用料自然很講究，都是老伴和女兒精心網(wǎng)購的。光買那幾件做肉糜的豬肉，老伴一次就花了千多塊錢。而其中真正用來熬制肉糜的，也只是每塊肉的極少部分。據(jù)說這是一種產(chǎn)自云南藏區(qū)的環(huán)保豬肉，價格不菲，要七十塊錢一斤。要把那些果蔬類、米粒類、魚肉類的原料加工成湯水、糊汁和塊塊，叫小家伙吃得舔口咂嘴，做工要求也堪稱精細(xì)。昨天，寶寶的表舅送來幾條剛從大河里釣到的野魚，老伴接著就選了－條，用它熬制寶寶吃的魚湯。熬好了的魚湯呈乳白色，里面的每一根細(xì)刺，每一片細(xì)鱗，乃至每一縷肉渣都是挑出來了的，但加入了一小包特制的嬰兒面條。現(xiàn)在她正給寶寶制做的是“雞蛋肉糜菠菜米粉糊”。這道哺食做起來很麻煩。雞蛋是寶寶的奶奶送來的土雞蛋。制做時只取蛋黃，濾掉蛋清，再蒸熟。制肉糜是先將板栗大坨精肉蒸熟，用哺食機(jī)搗爛，然后又蒸一次。幾根菠菜要極新鮮的，先用開水燙熟，再用哺食機(jī)搗爛。米粉是網(wǎng)購的嬰兒營養(yǎng)米粉。將這四種原料備齊后，再一起倒入一個金屬碗中，拌勻后在一口蒸鍋中再蒸一次，一小碗金黃翠綠的糊糊這才叫做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夫子為人有些執(zhí)古，關(guān)于嬰兒的哺食問題，他對某些網(wǎng)紅專家的說法并不茍同，感覺這些人與其說是專家，不如說是商家。辭書上講：哺食即喂食。他小時候缺奶吃，就是吃媽媽和外婆和著口水（唾液）嚼爛的飯菜長大的。古人視唾液為“金津玉液”。有醫(yī)生告訴他，唾液確實是營養(yǎng)，只要喂食的人沒有傳染病，小孩吃帶唾液的哺食是完全可以的，還說他自己的兩個小孩都是這么喂的食。當(dāng)然，夫子有想法也沒敢說出口，不然會遭到老伴與女兒的嚴(yán)厲指責(zé)。老伴還多次帶嗔帶哄的要他學(xué)做寶寶的哺食，他知道茲事體大，不敢造次，至今沒有就范。</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但夫子絕不是一個不講科學(xué)育兒的土佬。女兒剛懷孕，他就幾乎天天嘮叨，要她夫婦重視胎育，還特地買了幾本胎育專著擱在女兒的床頭柜上。寶寶出生還沒幾天，夫子又把幾本早教專著送到了女兒的床頭。只是這些書女兒女婿至今沒翻開過，有些無奈的夫子，只得自己研讀起來?，F(xiàn)在，他自己床頭碼著的是英國幼教專家溫尼科特的《媽媽的心靈課》、法國幼教專家奧黛麗·素綺的《蒙臺梭利之日》、中國早教專家廖偉、羅艷分別撰寫的《用思維導(dǎo)圖讀懂兒童心理學(xué)》和《非暴力溝通的父母語言》，還有一本童梅玲主編的《0～3歲嬰幼兒家庭早教游戲全書》。夫子就是夫子。他甚至已考慮到，將來想要培養(yǎng)好寶寶的人格情操，成為具有家國情懷的理想公民，很有必要在革命先烈、中外杰出人士的家教理念中吸取智慧。因此，他特地閱讀了中宣部編的《重讀抗戰(zhàn)家書》，還有《曾國藩家書》、《梁啟超家書》、《傅雷家書》和一本《美國家書》。于今的夫子不僅學(xué)著按讀書所得帶小寶寶，還時常在女兒女婿面前嘮叨，講蒙臺梭利的早教觀，講寶寶成長環(huán)境的創(chuàng)設(shè)等問題。女兒聽膩了，有時會故意做個怪相，講句怪話回應(yīng)老爸。而用意，無非是在告訴女兒女婿：你們兩個才是孩子成長的第一責(zé)任人，要真正懂得如何陪伴他，如何關(guān)愛他。其實，從寶寶出生前開始，女兒女婿就進(jìn)入了角色，開始學(xué)習(xí)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寶媽寶爸，只是學(xué)習(xí)的工具與方式與夫子不同而已。他老伴也早把手機(jī)變成了學(xué)習(xí)機(jī)，寶寶哺食的制做方法，寶寶護(hù)理的新要求，寶寶教育的潮理念，她都是通過手機(jī)上網(wǎng)掌握的。她特地給寶寶買了一套《智能按圖發(fā)音掛圖》、兩套活頁硬紙動物圖冊、一臺幼兒架子鼓。家中一大堆的各樣玩具和一大筐的大球小球，大部分也是她買來的。她現(xiàn)電視劇看得少了，手機(jī)上的游戲玩得更少了，已把興趣轉(zhuǎn)移到教寶寶玩玩具，給寶寶唱兒歌，啍歌謠上去了，還會要寶寶學(xué)投籃，打架子鼓，彈鋼琴。寶寶只要坐到了鋼琴前，就特別興奮，雙手在琴鍵上拍一陣，摸一陣，身子也跟著一彈一彈的。每當(dāng)這時，夫子也會湊過去問到：“寶寶啊，你這是彈的貝多芬《英雄交響曲》還是施特勞斯《藍(lán)色的多瑙河》呢？”。小家伙的應(yīng)答是給他個萌臉，還有幾聲“呀呀”。這架鋼琴還是寶寶的姑外婆二十年前買的，放在這書房里很少有人用過，沒想到于今卻派上了大用場。昨天，老伴又給寶寶買了一部幼兒早教游戲機(jī)。夫子心想，老伴現(xiàn)在對幼兒教育“玩中學(xué)、學(xué)中玩”的要義也是理解得很深的，而實踐意識比自己還要超前。</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話說回來，現(xiàn)在老伴在廚房里忙過不停的時候，夫子在客廳這邊也沒有消停過。給寶寶換紙尿褲，揩屁股粑粑，擦涎水，倒水喝，喂哺食……，一件一件的事兒接踵而至，使他沒有歇氣的機(jī)會。象他這么個粗手粗腳的大老爺們，伺候這么個才幾個月大的小娃兒，若是轉(zhuǎn)去幾年，是想都不敢想的，現(xiàn)在他倒干得專心致志，無怨無悔，只是動作略顯笨拙。但他究竟年紀(jì)大了，體力不如從前了，小家伙卻在一天一天長大，有四顆牙齒了，會喊媽媽了，名堂也一天比一天多了，使得他這當(dāng)外公的頻發(fā)浩嘆：“寶寶啊，你也太會整人啦，外公吃不消、奈不何呢”。就象此時，小家伙剛吃完外婆熬熟的那碗糊糊，就再不愿坐在軟墊上玩了，一下?lián)湓谒膽牙铩巴劾餐劾病比銎饗?、發(fā)起脾氣來，腳也蹶，手也舞。夫子無奈，只得抱起小家伙準(zhǔn)備在幾個房間走走，或者還把他放在自己肩上騎騎馬馬，企圖伺機(jī)哄他睡一覺?？蛇@小家伙聰明得很，也知道已天晴了，可以外去玩了，將身子一扭，把手指向了大門，顯然是想要外公外婆抱他外出轉(zhuǎn)一圈，也就是要去廣場看熱鬧。那里有許多爺爺奶奶、大伯大媽唱歌、跳舞、練拳、舞劍，有不少小姐姐、小哥哥正在蹦蹦跳跳，還有小狗在撒歡、小鳥在覓食。外公外婆輪流抱著的小寶寶，感覺是那樣的新奇，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他還要到旁邊的一個大超市里逛逛，看貨架上那些琳瑯滿目、五顏六色的商品，有的還要拍一拍、摸一摸。放在超市一角的電動小火車、蹺蹺板、搖搖車、轉(zhuǎn)輪車，他是一定要坐一坐、過把癮的。等到十點來鐘將他抱回家時，外公外婆都已累得夠嗆，邊擦汗邊出粗氣。他倒好，外公把他放到床上后稍稍哄了一下就安然入睡了。而夫子這才趕緊站在陽臺上練起八段錦來，那套葉式五禽戲就只能等到吃晚飯后去廣場上練了。當(dāng)外婆的這時也趕緊躺在沙發(fā)上看看手機(jī)，抓緊回幾個電話，接著就要弄中飯了。</b></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好在今天雖然是星期四，但已出差幾天的女婿下午三點來到了老丈人家，進(jìn)門就把兒子抱到了身上，接著又把他抱下樓，讓他坐上剛買的遙控電動汽車，去廣場兜了一圈。四點鐘時，女兒也提前下班回家。小倆口要抱寶寶先到理發(fā)店給他理個發(fā)，再去醫(yī)院給他打個防疫針。聽說過幾天當(dāng)奶奶的要接他到親戚家玩一玩，倆人還計劃去童裝店給寶寶買套新衣服穿上。其實寶寶今天穿的一套衣服也是嶄新嶄新的，是幾天前要去鄉(xiāng)下看老外公老外婆時買的。倆人還說今晚有人請客，他倆不在家吃飯。連續(xù)累了幾天后，夫子和老伴總算可以輕松一下了。夫子剛好也接到一個電話，對方約他晚上和幾個老伙計聚聚，喝杯小酒，講講白話，還叮囑他一定要把夫人帶上。夫子喜出望外，未及告訴老伴，就一口答應(yīng)準(zhǔn)時到場。吃飯的地方是郊外的一個土菜館。包間寬敞明亮，窗外風(fēng)景如畫。酒過三巡，有人問他退休后的日子過得咋樣？夫子執(zhí)杯在手，搖頭晃腦地說：“兩句話：一曰無絲竹之亂耳，案牘之勞形，清靜；二曰天天圍著外孫轉(zhuǎn)，累，但快樂著?！?lt;/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 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2024年5月5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