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哪，就這一桌子，要我?guī)讉€月才賺得回來?！鞭ヌm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自言自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胖子找了個能吃苦耐勞的好老婆，雖說下了崗，每天在街上擺個小攤，什么出來搗鼓什么。一不要房租，二不要繳稅，只要交很少的管理費(fèi)。就是這點(diǎn)管理費(fèi)她還跟人家死皮賴臉的磨，能不交就不交，能少交絕不多交。用她的話說：少交一分我就多得一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胖子拿不下臉面做生意，蕙蘭也不指望他，自己一個人風(fēng)里來雨里去，還省吃儉用，盡量滿足上大學(xué)的女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胖子，你真是憨人有憨命，天塌下來你也不操心，這也是你的福氣呀。來，干一杯?！狈杰娨伙嫸M。</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別的不會，就會打麻將?！背眠@個機(jī)會，蕙蘭告了一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誰還沒點(diǎn)愛好？我也玩啊，玩得還很大?！狈杰娮旖锹冻鲡蛔缘玫男?，“我只身闖天下，先是完成原始的資本積累，走到如今這一步，也不容易呀。除了倒賣人口和白粉，我什么沒干過？累啊，所以有時(shí)候也需要放松放松。”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那個錫箔紙生意那么好，夠你賺了，還去累別的什么呢？”蕙蘭覺得不可思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太天真了，走上這條路就不可能停下來，眼前都是機(jī)會，看起來唾手可得能不手癢嗎？”方軍眼角眉梢透著得意， “那個只是第一桶金。有了它就可以滾雪球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來，來，阿鄧，干。”一杯又一杯，方軍更管不住他的舌頭了，“我要是早點(diǎn)起步，哼！現(xiàn)在連專機(jī)都可以買了?！贝藭r(shí)，一種王者鄙夷大地的神情從他眼里閃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我這次來，一是看看老朋友，二呢，……”方軍的話停了下來，酒杯也放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似乎嗅出了一點(diǎn)味道：“有什么你就直說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底下有一車貨，被攔在了國道檢查站。” 方軍緩緩?fù)鲁隽艘痪湓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國道檢查站？違禁品？”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看怎么說，現(xiàn)在，什么是違禁，什么是不違禁？” 方軍看著我和阿鄧， “聽說你們這些年在這里混得很不錯，市政府、公安局，到處都是有熟人?！?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了。“如果是一般的東西還可以找人通融一下，但是，如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方軍打斷我的話：“我這次是在陰溝里翻了船。這點(diǎn)貨，能搞出來要花錢要打點(diǎn)什么的都好說。實(shí)在不行嘛，就當(dāng)是我在賭場上輸了一把，做生意總有虧的時(shí)候?！狈杰姷拿碱^擰成了一團(tuán)，嘴巴卻一點(diǎn)也不示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方軍，你既然來了，老朋友應(yīng)該幫忙?？墒悄阋褜?shí)情告訴我們，大致上說一下，否則我們怎么找人？”阿鄧的態(tài)度很誠懇。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個，我自然會告訴你們。來，先喝酒?！庇忠槐葡铝硕牵爸灰軌驇臀覕[平這件事，我方軍是不會虧待你們的?！?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句話的味道完全變了，過去一身正氣的方軍，已經(jīng)蕩然無存。那個鼓勵我努力向上的方軍已經(jīng)湮沒在歲月的河流里，無影無蹤了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方軍，今天喝的太多了，到此為止吧。”阿鄧站起來，舉著酒杯轉(zhuǎn)了一圈， “來，最后滿堂紅，一起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干可以，女士不喝了，我們幾個再來幾杯。”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方軍，你也少喝點(diǎn)……”小胖子還想說，方軍把眼睛一瞪，他不做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不能再喝了，小胖子有高血壓，不能喝酒的，今天是陪著你們才端杯?！鞭ヌm一把奪過小胖子手里的筷子，然后把方軍的酒杯搶了過來，“你也不能再喝了?！?這一手真有效，方軍只能無可奈何地聳聳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起身準(zhǔn)備出去，“袁寧，你的鬼把戲我知道，你要是今天結(jié)了賬就是在打我的耳光?！边@個家伙喝了這么多還不糊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堅(jiān)持沒有要方軍用車送，因?yàn)槲液桶⑧嚩枷朐诼飞献咦摺?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迎面吹來清新的風(fēng)，讓人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靜靜的走了好一會，阿鄧開了口：“你說，方軍被扣壓下來的會是什么東西？”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誰知道，他不是說晚上到我們家來談嗎？”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是違法的東西怎么辦？”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就沒辦法了，我們也是找人幫忙，又不是自己開衙門。不管怎樣，盡盡人意吧。但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再往下想了，曾經(jīng)的美好，曾經(jīng)的神圣，此刻成了無數(shù)蒼白的碎片，在這夜空中隨風(fēng)飄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完）</p><p class="ql-block">2003年4月第一稿</p><p class="ql-block">2024年4月第二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