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親是一個聰明能干,而且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和生離死別的女性。雖然沒有文化,但是她心底善良,有勇有謀,有膽有識。在那個貧窮時代,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如果沒有母親的聰明才智,勤勞而又堅韌不拔的精神,是不能維持下來的,并且把我和二哥撫養(yǎng)成人的。</p><p class="ql-block"> 在剛解放六十年代的農(nóng)村,我家就買了村里第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是母親騎著它,為三村四鄰的婦女接生,周邊比二哥大(今天七十五歲),比我侄兒?。ㄎ迨q,已歿)的孩子幾乎都是母親一手接生的,而且,從來沒有出過任何的事故。同時,母親利用她的人脈,為遠近的年輕的男女介紹對象,促成十幾對夫妻。</p><p class="ql-block"> 母親一生樂善好施,無論村里父母雙亡的孩子,還是窮的連一個去痛片買不起的人家,都是她支助的對象。雖然我們家也沒有多少錢,但是母親總是慷慨解囊,盡其所能幫助別人。就連村里鬧矛盾的家庭,也總來找到母親調(diào)解。</p><p class="ql-block"> 舊社會給母親留下了一雙小腳,就是這雙小腳也阻擋不了母親騎自行車,直到母親七十多歲也能騎。在最艱難的歲月,母親騎著自行車,夏天把家里的雞蛋,雞,兔子,甚至新鮮的玉米,大豆和蔬菜,買到距離我家十多里的東升廟的五一一地質(zhì)隊。冬天,到陜壩買炒熟的葵花籽和大豆。母親可能是最早一批迫于生活而“投機倒把”的人吧?那時候,還是大集體的年代,做點小買賣是違法的 ,常常被市管隊的人攆來攆去。換來的錢為二哥看病,也補貼家用。所以我家是村里為數(shù)不多有一些余錢的人家。</p><p class="ql-block"> 母親教育我自立自強,怕我讀書讀成書呆子,成為一個體無縛雞之力,連自己養(yǎng)活不了的人。所以我十二歲就開始參加生產(chǎn)隊的集體勞動,并不為掙錢(那時生產(chǎn)隊十分工分,才能分紅幾分錢)。假期不用說,就是學(xué)校放學(xué)也要參加生產(chǎn)隊勞動,勞動時也要給家里豬弄豬菜,給羊、兔子弄草。直到我考學(xué)離開農(nóng)村,我已變成了一個農(nóng)村強壯的勞力。不僅各種農(nóng)活兒都會干,而且身體也鍛煉的無比結(jié)實。</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長夜,守在母親的靈前,母親這一生經(jīng)歷如一部電影一樣,一幕幕場景呈現(xiàn)在我眼前,歷歷在目。尤其二年來和我朝夕相處的日子,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啊。有母親在,我就像有一條根扎在土地里,從大地上吸取無限的養(yǎng)分。如今母親不在了,我就像斷了根的浮萍,不知會飄到哪里?</p><p class="ql-block"> 那年七月十九號,我從臨河回來,晚上還和母親說了一會兒話,母親也顯示出沒有任何不適的跡象。母親和我說,你三爹家復(fù)喜(我的堂弟)也不知找下對象沒有?我的鄰?fù)瑢W(xué),從老家來給帶孩子的妹妹,是個不錯的姑娘。讓我?guī)г捊o我堂弟,假期來我這一趟,互相見個面,你給介紹一下,也許能成為一對兒。我說,我先和我同學(xué)打個招呼再說吧。</p><p class="ql-block"> 由于已經(jīng)放假,第二天中飯吃的晚,大概下午三點鐘妻子做好了燜面。母親出去上廁所(我在院子里給母親壘了一個廁所),回家的時候又把撒出來雞食檢回雞食曹里,到廚房洗準備手吃飯。</p><p class="ql-block"> 突然母親有點流鼻血,我以為烏海氣候干燥,或者夏天上火了,就讓妻子給用涼水敷一下腦門,鼻血馬上就止住了。母親走到下水道的池子邊要說漱口,我隨手用舀水瓢給母親舀了一瓢水,而母親讓我拿她喝水的杯子,我又換了杯子。漱口時,鮮血又隨呼吸從嘴里吐出來了。</p><p class="ql-block"> 我一看事情不對,急忙讓妻子出去叫人。妻子走后,母親又連吐幾口鮮血。我在身后護著母親,明顯覺得母親身體向我身上靠,母親再也沒有吐血,但呼吸微弱,我輕輕地摸母親的臉,明顯感覺到一絲涼意。</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就輕輕地把瘦小的母親,抱在她的床上平躺。這時大夫(我的學(xué)生家長)也過來了,給礦長開車的司機也把車停到了家的門口。</p><p class="ql-block"> 大夫聽了聽胸口,告訴我說,母親走了。就這樣,前后不到十分鐘,母親就平靜地,永遠地離開了我們。</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我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一聲也哭不出來。只是慌亂地找母親的壽衣,然后,大夫幫我給母親換上了母親從老家?guī)淼膲垡隆?lt;/p><p class="ql-block"> 我的頭腦特別的清醒,這是最熱的夏天(七月二十號),必須趁夜晚的涼爽把母親送回老家,否則就回不去了。大夫說,學(xué)校正是放假的時候,你找一下礦長吧(礦長是我的同學(xué)大姐的公公,也是我學(xué)生的家長)。</p><p class="ql-block"> 我到了礦長家,見到礦長,跪下給礦長磕了一個頭(我們當(dāng)?shù)氐囊环N風(fēng)俗,老人去世要給見到的人磕頭),礦長馬上明白了,問我,老母親去世了?你想怎么辦?回老家?還是就地安葬?如果就地安葬就讓工人給做壽材,如果回老家,就讓礦上派車送回去。我說,父親也在老家安葬的呢,家里有壽材(也是礦長給我批的木材,在老家做好的壽材),還是回老家吧。</p><p class="ql-block"> 礦長打了電話,讓礦上派車,礦長和我同學(xué)大姐的婆婆跟我一起來到我家,指揮著眾人把母親安頓到車上,妻子和九個月的女兒坐在司機駕駛室里,我和我們學(xué)校的同事,還有一個是我母親在來烏海認的一個干姊妹的兒子,一共十人,在車上護送著母親。在下午六點之前就開始出發(fā)了。</p><p class="ql-block"> 其中,我的同事大姐給李愛云我準備了錢,我的學(xué)生三平騎摩托買了各種東西?,F(xiàn)在想起來,這些人都是我永生難忘的人啊。</p><p class="ql-block"> 一路星夜兼程,凌晨一點鐘回到老家。二哥聽到汽車聲,也起來了,他也預(yù)感到是母親回來了,可是二哥也是下午才從醫(yī)院出院。見到二哥,我說,你現(xiàn)在還是恢復(fù)期,你不要悲痛,更不要勞累。母親走的很安詳,很平靜,一切有我呢。</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當(dāng)?shù)厥且粋€有名望的人,天亮了,聽到母親去世的消息,三鄰五舍的人都來吊唁,看望或幫忙,我只是不停地給來人磕頭,沒有流過一滴眼淚。</p><p class="ql-block"> 母親入土為安,回到二哥家里,我仿佛才從夢中醒來,突然感覺到,我再也見不到母親,她老人家永遠離我而去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悲從心中來,仍不住我放聲大哭,把這七天來積郁在心中的悲痛,隨眼淚傾瀉而下,隨悲聲釋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