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我還是個孩子時,我一年中最喜歡事,莫過于過年和過會。</p><p class="ql-block">過年自不必說,打我記事起,“娃娃愛過年,大人怕花錢”的順口溜就耳熟能詳。過年,不僅意味著有新衣服穿,最主要的是可以連續(xù)十幾天頓頓碗里有肉,對一個長期衣著寒酸和肚里少油水的孩子來說,這足以讓他滿懷期待,甚至一想起就會激動到全身顫栗。但是年,畢竟一年只過一次,十幾天的好日子,剛嘗了個甜頭還沒回味就突然間過完了。而下一個年,又得掰著指頭苦盼365天。</p><p class="ql-block">而那時每年設(shè)定在五月和十月月初的物資交流大會,便成了我僅次于過年之外最大的期盼了。我們稱之為:過會。而這種為了商品流通和買賣方便所出現(xiàn)的特有的貿(mào)易方式,在那個交通不便物資匱乏的年代,很有存在的必要。</p><p class="ql-block">當(dāng)然,交流會上不只全是各種貨物商品,還有很多小吃攤夾雜其中,而且在主會場,必然是有個戲臺子,每天中午和晚上,各唱兩場全本戲,有時會場人多時,戲班還會在下午免費(fèi)送幾場加演,唱幾段折子戲。通常一場交流會的時間是十天左右,但正真有效的時間基本和唱幾天戲緊密吻合,如果唱七天,會也就是七天,剩余的三天,就在冷清稀寥中度過。</p><p class="ql-block">對于上小學(xué)的我來說,過會就意味著每天有機(jī)會吃小吃攤。每天早上上學(xué)前,我都背著書包在房檐下墻角邊摳著墻皮躊躇不前,每每此時,父親便會板著臉給我一兩毛錢,我便立刻像鳥一樣歡快的撲棱著跑去學(xué)校。中午放學(xué)回家時,我便會坐在小吃攤上,或是花五分鐘吃一碗豆腐腦,或是一毛錢買兩個水煎包,或是一毛五吃一碗摟摟涼粉。其實(shí)對于我來說,這碗酸辣爽口的涼粉,便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我想那時我的幸福感,應(yīng)該和吃完一碗羊肉泡的大人是一樣!而且這個偏愛,至今未變。</p><p class="ql-block">母親愛看戲,但時常看不大懂,即便如此,她依然心心念念的惦記每一場戲。但白天總是有忙不完的活,只有晚上能歇息下來,所以她每天可以看一場戲,而且只能是夜戲。通常每天下午,她便指派我拿著板凳早早的來到戲臺前,盡量找一個中間且靠前的位置坐著等她,而這一等,基本就是一兩個小時。我天生瞌睡多,等母親忙完后趕過來時,我多是趴在空凳子上睡著著。母親搖醒我坐下后,我便靠在她懷里繼續(xù)睡覺,而她就開始精神抖擻的看戲。散戲后,她便一手提著凳子,一手拉著東倒西歪迷迷糊糊的我,一路跌跌撞撞趔趔趄趄的往家走。</p><p class="ql-block">時隔四十幾年,如今這種交流會依然還在關(guān)中許多地方持續(xù)舉辦,但早已沒了當(dāng)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盛況,低廉劣質(zhì)的商品,千篇一律的吃食攤點(diǎn),戲臺前稀稀拉拉的老人,處處顯示著它與這個時代的格格不入,昭示著它雞肋般的存在和沒落尷尬的處境。</p><p class="ql-block">物資交流會,本就是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而隨著我們這一代人的離去,它也終將壽終正寢,永遠(yuǎn)塵封于歷史的長河中。它會出現(xiàn)在社會學(xué)的課本里,或者如同文革,只出現(xiàn)在影視劇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