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記憶中的鄉(xiāng)村正月鬧紅火</p><p class="ql-block"> 許文勝 </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流汾村(圖一)屬鄉(xiāng)寧縣東部一偏遠山村，位于豁都峪口的三縣(襄陵、太平、鄉(xiāng)寧)交界之地，也許正是因為其偏遠閉塞，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一直保留著正月鬧紅火的古老習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圖一 流汾村遠景(筆者攝于2014年)</span></p> <p class="ql-block"> 鬧紅火多在村里打麥場舉行，主要節(jié)目有鑼鼓、秧歌、高蹺(za拐子)、跑旱船、二鬼搬跤、張公背張婆、舞龍(耍龍燈)。其間，村中央關帝廟戲臺還有舞臺節(jié)目演出，主要有《抽洋煙》、《騙銀匠》《改造二流子》等傳統(tǒng)民謠、快板以及自編自演的現(xiàn)代戲。留給我記憶最深的是打鑼鼓、舞龍、放鐵炮。</p><p class="ql-block"> 鑼鼓是有曲牌的，每個村的鑼鼓曲譜(鑼鼓歌)不同，流汾、鋪頭、北戌(襄汾縣南辛店鄉(xiāng)轄村)三村的鑼鼓曲譜是一樣的，應是地緣相鄰的原因吧。我喜歡打鑼鼓，聽村里年長者說流汾鑼鼓曲譜里有《十二排》、《穿山》、《四點子》、《頭架山》、《二架山》、《三架山》、《風攪雪》等曲牌。記得是《風攪雪》曲牌中的一段吧，隨著擊鼓者鼓點節(jié)奏的逐漸加快，鑼、插鈸、鐃鈸隨其交替配合打擊使用，忙碌了一年的人們，把痛苦和歡樂、生活和夢想、付出和收獲，早已融入在了這鏗鏘有力的鑼鼓聲中。</p> <p class="ql-block"> 舞龍，老家人叫耍龍燈，也叫跑龍燈(圖二)。龍燈是找當?shù)孛耖g匠人指點村人自制的，在很大程度上保留和體現(xiàn)了民間傳統(tǒng)的扎制工藝。北方的跑龍燈其實和南方的賽龍舟是一個樣，是一項需多人配合才能完成的競技運動。跑龍燈重點體現(xiàn)在"跑"字上，忽聽一聲哨響，隨著舞龍頭者的左右、上下?lián)]舞擺動龍頭的跑動，一節(jié)、二節(jié)、三節(jié)……到龍尾節(jié)的舞龍人員都要隨著由慢到快的節(jié)奏變化而跑動。"龍頭稍一動，龍尾累夠嗆"。這是說舞龍運動執(zhí)龍頭者跑動要少，龍頭越往后，特別是執(zhí)龍尾者跑動范圍要大得多。跑龍燈的最精彩片斷是"盤龍翻轉"，我是親歷者，當時只感受到快速的跑動和手舞翻轉的快樂，現(xiàn)在領悟過來，最激動人心、最精彩的畫面其實只有觀眾遠距離的俯看才能獲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圖二 1988年(龍年)元宵節(jié)流汾村舞龍隊員合影，前排右二為筆者。照片背景古建筑是流汾關帝廟戲臺</span></p> <p class="ql-block"> 三眼鐵炮，也叫三眼銃(圖三)，是由明清時期的三眼火銃改制而成。三眼鐵跑尾部留有柄座，可安裝1米多長的木桿用來握持，故要雙手高舉頭頂上部來燃放。鐵炮是在重要節(jié)日才放的，響聲非常大，民間鬧紅火或娶媳婦等重要的喜慶日子都放鐵炮。豁都峪一帶鄉(xiāng)村放鐵炮的歷史已很早了，因為與之相鄰的襄汾縣古城鎮(zhèn)店上、京安等村在清代就有生產煙花爆竹的私人作坊，并一直延續(xù)到上世紀的九十年代才關閉停產。1988年正月元宵節(jié)前夕流汾村社火節(jié)目赴灣里村表演，社火隊伍到達大隊(村委)院內，當我點燃了鐵炮，雙手握緊炮桿高舉過頭頂，環(huán)顧四周時，圍觀的群眾中膽小的大人或小孩都捂住了自己的雙耳(有的大人替特別小的孩子捂住了雙耳)，有的小孩還閉上了眼晴，臉上掛著的是笑意，隨著咚、咚、咚三聲巨響，炮聲傳到了方圓十里的各個村莊，預示著鬧紅火表演正式開始了。后來聽母親說，那次因放鐵炮，灣里村的一頭騾子受到驚嚇，脫韁跑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圖三 三眼鐵炮(三眼銃)，圖片來自網絡</span></p> <p class="ql-block">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農村已是十室九空。自編自演、自娛自樂、原汁原味的鄉(xiāng)土傳統(tǒng)社火文化已漸行漸遠，但曾經鄉(xiāng)村鬧紅火的美好記憶，不時涌動腦際，依舊給我慰籍與歡樂。</p> <p class="ql-block">附記:《抽洋煙》</p><p class="ql-block">別(Pie)的閑話咱不談</p><p class="ql-block">單說老婆家(dia)抽洋煙</p><p class="ql-block">抽洋煙，渾身酸</p><p class="ql-block">趙(Chao)家某人要還錢</p><p class="ql-block">南點心，秤(che)半斤</p><p class="ql-block">又割羊(ye)肉又買蔥(chun)</p><p class="ql-block">吃的(di)四婆子發(fā)了瘋(fen)</p><p class="ql-block">人家往鍋里下(ha)米哩</p><p class="ql-block">四婆子睡的不起哩</p><p class="ql-block">兒也叫，女也喚</p><p class="ql-block">一連喚了七八遍</p><p class="ql-block">才喚的四婆子把身翻</p><p class="ql-block">起來呵噯(he an)流淚(音屢)哩</p><p class="ql-block">一心想到茅子去</p><p class="ql-block">茅子回來坑(ke)上(she)坐(cou)</p><p class="ql-block">伸手又把洋煙家伙摸</p><p class="ql-block">紋銀花了有幾斗</p><p class="ql-block">吱兒吱兒抽幾口</p><p class="ql-block">又流鼻涕又咳(ge)嗽</p><p class="ql-block">不抽洋煙身發(fā)抖</p><p class="ql-block">穿繡鞋(han)，圪扭扭</p><p class="ql-block">出門碰上(she)他叔叔</p><p class="ql-block">你叔叔我不行啦</p><p class="ql-block">我還有兩間爛場廈(指房屋)</p><p class="ql-block">或典或賣給人家</p><p class="ql-block">叔叔說</p><p class="ql-block">你有近門子(血緣近，未出五服)我跟你遠</p><p class="ql-block">你的事我不管</p><p class="ql-block">四婆子洋煙抽的(di)歡</p><p class="ql-block">田地房產全賣完</p><p class="ql-block">活著只顧抽洋煙</p><p class="ql-block">死了(lao)沒卷上(she)一頁墊(tian指席)</p><p class="ql-block">~~~這則民謠出自流汾村，山村的古老、偏遠、閉塞，才保留了許多口口相傳的故事，民謠，諺語，笑話等。父輩們常說，自清朝鴉片傳入后，他們的爺爺輩人吸食洋煙(鴉片)者很多，抽到最后賣田，賣房，賣兒賣女，家破人亡。看了這則民謠，抽洋煙對人的危害程度可見一斑，至今仍有借鑒教育后人的意義?！冻檠鬅煛酚卯?shù)胤窖阅钭x才能朗朗上口，形象生動，因各地方言的差異，文中方言的讀音全部做了拼音或漢字標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