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了顆紅樓夢的心

書田

長了顆紅樓夢的心 　　塵世一場夢幻，人生幾度春秋。大觀園美輪美奐，紅樓夢玉殞香消。貫看風華雪月故事，紅樓夢曲演情天孽海，更非情詩艷賦，兒女私情，淫邀娼約。 夢入紅樓 　　今年寒假，我想作一個夢，讀讀——《紅樓夢》。方經(jīng)開卷，就困于生字，乃查字典，不禁殊疑存問，字典里區(qū)區(qū)幾何漢字竟有人綴字聯(lián)詞，造句生文，遺世浩如煙海以皇皇名篇巨著？ 上世紀90年代，我在鄉(xiāng)下從教，那時候常有南方小書販背著盜版書籍串街走校，我從中竟陶了幾本，皆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皓月當空的古今圣賢作品，就一本本?進書架，驕揉滿眼名著氣勢，造作頓時蓬蓽增輝感覺，真系佯一身學問，盡愜虛榮乾坤。 時光苒荏猶如白駒過隙，這些經(jīng)典眨眼被我塵封了三十余年，那套《紅樓夢》早被孩子的教科書教附讀物擠在了書架的最下層階，不日就因盜版被立即清理繳廢紙換錢，又將會單單地棄于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倘若他日風雪來，再知自己盜版身世而遭遺棄，終落得個自己無材不堪入選補天的下場，遂又不自怨自艾日夜悲號慚愧的天數(shù)？ 我是個惺惺相惜摳門的人，曾經(jīng)花錢擁有，不虛讀讀，既不枉空耗當年我囊中羞澀，更會讓我望文生意，承望聊慰我內心物欲橫流，以致流金歲月。 　　 賈寶玉也是癡熾凡心，一落胎胞，嘴里就銜了一塊五彩晶瑩的美玉投來紅塵，這肯定是假語存（賈雨村）言，可是賈寶玉卻有一顆燦若云霞瑩潤如酥的玩石玉心，此真不假，奈何真事隱去？太虛幻境是假，嗟乎！從一應奴婢到貴妃不同階層所有女子的悲殘命運競都“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卻為真，一葉知秋，這可能就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所蘊涵人生哲理吧？ 紅樓夢讓經(jīng)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滿清政府），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紅樓夢曲筆隱諱，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累如貫珠，堪稱神筆。我讀紅樓還處于識字斷句之始，奈何慧根不生，才學不濟，靈疏悟淺，素向質蠢，然愚癡不渝，倩情石心，非歷夢幻不悔。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 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一把辛酸淚，誰解其中味？我果不還應了“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否？ 　　紅樓夢是立體多維的，不啻為一部歌詠女性美的華美壯麗篇章，更是一部史詩！也或為歷史小說、或為言情小說、或為傳記小說，抑或神話小說不為不可，凡諸盡寫離合悲歡炎涼世態(tài)，兒女情長父愛母慈，情切切淚痕痕訴真善美人性，意濃濃哭涕涕詠紅樓夢愛情；每每指奸責佞，貶惡誅邪，偶偶傷時罵世，其中不泛揭露封建殘酷政治斗爭，抗爭封建宗法禮教，讓我撕破賈政的假正經(jīng)和道貌岸然，窺見賈雨村的趨勢附炎，薛蟠、孫紹祖諸人的薄情寡義，賈珍、賈蓉和賈璉之徒的荒淫無恥，讓秦業(yè)（情孽）秦鐘（情種）父子以及賈瑞之流照照風月寶鑒，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又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 一書拳拳心，滿卷殷殷情。 賈雨村焉假語存言也。假借之言，空妄之語，假而非實，借則為虛，其空空如也；村言者，傖夫俚語，道聽訛傳，言欲人信，語必增色，其色色相哉？ 通靈之夢 　　掀開《紅樓夢》門兒，我就癡夢穿越東南一隅姑蘇閶門，斗膽夢步勢利街人情巷，此地人多繁華卻地方窄狹，貧賤與富貴相雜，清醒和糊涂互伴，舍得并貪婪作鄰。巷內有個古廟，人皆呼作糊涂廟。廟旁住著一家鄉(xiāng)宦，姓甄，名費，字士隱。嫡妻封氏，情性賢淑，深明禮義。家中雖不甚富貴，然本地便也推他為望族了。因這甄士隱稟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每日只以觀花修竹、酌酒吟詩為樂，倒是神仙一流人品。 造訪甄士隱，與我娓娓道來炎夏永晝午間小憩之夢，我知道了他夢中親耳聽到僧道兩人的對話，知嘵了木石前盟的前世情緣。真事隱給我搭起了從紅塵世間到夢幻仙境去的天梯，讓我走進這個既夢幻又真實的紅樓夢吧。 　　甄土隱得道了。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么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黃粱美夢 　　明清二朝，年輕公子文學青年，不是正在家中準備科考，就是已經(jīng)走在趕考的路上。《紅樓夢》開篇《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首先描繪出一幅蛟龍困淺水和才子遇佳人情景圖。 這才子賈雨村原系湖州人氏，也是詩書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只剩得他一身一口。此刻他正淹蹇寺廟，窮困潦倒，唯有隔壁甄士隱欣賞他的才華，“常與他交接”。 說老天如若在此地關上了這個門兒，必將在彼處為你開啟那扇窗，潘金蓮打開窗遇見了西門慶，窗外總有詩和遠方。 窗外這佳人嬌杏生得青春貌美，適時懷春正在園內擷花，不意一聲輕嗽，早被正在甄家做客的雨村聽見，尋聲而探，這“儀容不俗，眉目清明”的丫鬟瞬時便打動了雨村寂寥孤苦之心，看呆了雨村。 　　適才嬌杏正在園中拈花，猛抬頭見到窗內有人呆看自己，只見他“敝巾舊服，雖是貧窘，然生得腰圓背厚，面闊口方，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權腮”，真是一副形容貴相，急走又回頭兩次。這應讓賈雨村狂喜不盡，自以為這女子是紅拂般的“巨眼英雄，風塵中的知己”。時至中秋，他便口占了一律《對月有懷》，抒才子抱得美人歸之情： 未卜三生愿，頻添一段愁。 悶來時斂額，行去幾回頭。 自顧風前影，誰堪月下儔？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 愁上眉梢，悶下心頭，纏纏綿綿，春夢蕩漾。美人與功名齊飛，沽名共釣譽一腦！對月抒懷，寄情夢想： 玉在櫝中求善價， 釵于奩內待時飛。 雨村激情，卻更為自卑，有自怨自艾，亦有“平生抱負”和“三生之愿”，他躊躇滿志，才高吟此聯(lián)。恰典切愿，以孔子自喻，以神釵自比，欲求高價，待時而飛，字里行間流淌勃勃野心、飛黃騰達、夢娶玉人、博得功名。 　　神京天遙遠，無錢路難行。雨村酷欲赴考，無奈囊中羞澀、羈絆糊涂廟。修得前緣，士隱賞其才華，當即贈送五十兩盤纏和兩身冬衣。雨村得此饋贈，不等天明便即上路趕考，這一份急迫，無不把他汲汲功名、向往權貴、三妻四妾的封建仕宦思想展顯得淋漓盡致。不面道酬，近功名是急，博利祿是真。僅請小沙彌轉告甄士隱“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以事理為要”，片言只語，從此踏上了那宦海不歸之路。 時逢三五便團圓， 滿把晴光護玉欄。 天上一輪才捧出， 人間萬姓仰頭看。 趙匡胤有詩句“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中天萬國明”，時人以為帝王之兆，也不過如此氣魄。 　　雨村榮遷，衣錦還鄉(xiāng)，抱歸嬌杏，娶來作妾。真實僥幸，命運兩濟，不到一年，生下一子，又半載，因雨村原嫡配染疾身故，這又扶正。 落魄才子窮途，佳人青眼相投，初離終合，夫貴妻榮，辛辣宜人。 雨村官場顛沛，一路流離，謀到空缺，博到護身符，葫蘆僧亂判葫蘆案，攀附賈府，咸魚翻身，擅自枉法亂判薛蟠殺人案，膽大手毒，鉆營貪婪，脫變重生，寄身封建腐官不歸之途。 繁華終有落幕，賈府頹敗，雨村回報賈家反是恩將仇報，落井下石。惡貫滿盈之賈雨村，最終也難逃失敗，逃不出“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的可悲可嘆結局，終還是一枕黃粱。 元宵節(jié)渡情 　　元春伊始，元宵在邇。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紅樓夢最燦爛輝煌篇章，賈府光宗耀祖最榮幸大事。賈府耗費巨資大興土木，建造浩大工程——大觀園。 元宵夜，元妃省親，大觀園四處金碧輝煌，花燈爛灼，流光溢彩，一派皇家豪華堂皇氣勢?！爸灰妶@中香煙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象，富貴風流?！?lt;/p> 一園華燈璀璨爭輝， 滿屋淚珠晶瑩斗光。 如此高貴榮耀之事，奈何元春難掩興奮和喜悅禁不勝淚，淚若雨流？元春見到祖母和母親滿眼垂淚，見到父親元春也是眼含熱淚，見到自己帶大的弟弟寶玉，元春更是話未說完就淚如雨下。 　　元春的眼淚，滿是骨肉分離之痛，是童年記憶卻再也回不去的悲傷，是不能與家人共享天倫的委屈，是不能親眼看到父母變老弟弟長大的遺憾，是不能為自己而活的無奈，是在深宮小心翼翼多年的情感宣泄…… 元春隔簾含淚謂其父曰：“田舍之家，雖齏鹽布帛，終能聚天倫之樂；今雖富貴已極，骨肉各方，然終無意趣！” 深宮為元春積攢了眼淚，天恩浩蕩，賜許元春元宵歸省，盡奔一世淚水，頃情注滿大觀園。這眼淚浸透著濃濃的委屈，有難過，有無奈，有不平，有羨慕，有遺憾，有千言萬語…… 絳珠仙子也下世為人了，要把她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償還得過他了。 為什么她的眼睛里總飽含著淚水？ 這淚水己匯成了一條永不干涸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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