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月十五日</p><p class="ql-block">今天煮了菜爛面和山藥小米糊去醫(yī)院，父親喜歡爛面，覺得山藥糊太粘稠了。想吃百合、蓮心山藥糊。</p><p class="ql-block">母親說她的髖關節(jié)疼，說置換的關節(jié)到期了，姐說，她就是發(fā)嗲。母親又問：明天可以帶我去醫(yī)院嗎？</p><p class="ql-block">今日空氣清新，天很藍，太陽照得暖洋洋的，帶母親下樓健身器材上玩幾下，母親笑瞇瞇的，腿腳很靈便，看來關節(jié)還挺管用的。</p><p class="ql-block">連著十多天的跑醫(yī)院，覺得人生的意義變得很無奈，走，去瘦西湖轉一圈！</p><p class="ql-block">我第二次享受了老年票的待遇。</p><p class="ql-block">天很藍，也很冷。我們縮頭縮腦地感受冬日的瘦西湖。爬過二十四橋，我們姐兒倆狠狠地嗅著臘梅花甜滋滋的香味，心情大悅，原來人生如此美好。</p><p class="ql-block">五亭橋、白塔、灰喜鵲、黑天鵝、野鴨子，還有平靜的水面，它們與我們同在。</p><p class="ql-block">父親在醫(yī)院躺著，他也希望明天和母親見個面呢。</p><p class="ql-block"> 一月十六日</p><p class="ql-block"> 晨起，姐燒了小米百合蓮心粥，破壁機中打成糊狀。我又燒了青菜爛糊面，青菜撈出打成翠綠的汁，和入面中。</p><p class="ql-block">吃著兩個女兒準備的食材，父親很滿意：這個青菜怎么吃出了菠菜的味道？嗯，香呢。</p><p class="ql-block">小成說，佘醫(yī)生查過房了，說今天腹腔管可以拿掉了，吃東西一定要流質、清淡。</p><p class="ql-block">中午我們回去吃小蘭包的餛飩，很贊。</p><p class="ql-block">下雨了，外面陰冷。母親像個孩子似的鬧著要去醫(yī)院看父親。姐姐總是依著她，父親總是慣著她，她的任性，讓我很惱火，醫(yī)院無處不在的各種病毒，萬一染上了，怎么辦？</p><p class="ql-block">如她所愿，冒雨去見父親。到了醫(yī)院放下我和母親，姐姐轉著圈兒去找停車位。我扶著腿腳不便的母親去擠好不容易等來的電梯，母親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被一群人擠在電梯的角落里，我突然覺得母親很孤獨、也很無助，幾乎層層停的電梯，終于要到22樓了，母親愉快地說：“咦，電梯里蠻暖和的。”我把她貼在不高的鼻梁上的口罩使勁捏了捏，就怕病毒乘虛而入。</p><p class="ql-block">到了病房里，他倆有說不完的話，姐說，讓他們說去吧，我們到電梯間透透氣。</p><p class="ql-block">窗外飄著雨，冷嗖嗖的，我心里卻在羨慕他們的白頭偕老。</p><p class="ql-block"> 一月十七日</p><p class="ql-block"> 今天陪了父母親18年的鷯哥壽終正寢，母親悲涼地和姐說：“它就是我的命??！”</p><p class="ql-block">我笑著對姐說：“我倆忙前忙后的，地位還不及一只鳥。”</p><p class="ql-block">二0 0六年，我的妹妹離我們而去，悲痛欲絕的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同樣心如刀割的我，不知如何面對，只能以淚洗面。</p><p class="ql-block">“嗨！南禪寺有只會講話的鳥，我去買來送給他們，也許他們就會從悲傷中走出來了？”老公提出這個建議。</p><p class="ql-block">于是，這只會喊“你好！奶奶！姥姥”的鷯哥就隨父母來到了揚州。它壽命夠長的，我的老公都沒活過它。</p><p class="ql-block">女兒說，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本就是來歷劫 的，心懷慈悲吧。</p><p class="ql-block">小區(qū)的玉蘭樹下，鷯哥安祥地睡在小土坑里，母親給它蓋上了厚厚的一層土。</p><p class="ql-block">晚飯時分，阿姨正在收碗，母親又在挑幾塊魚和肉放在小碗里，自言自語道：我去喂小鳥了。</p><p class="ql-block">空著的鳥籠，在墻角沉寂著。</p><p class="ql-block">“啾啾啾”窗外玉蘭樹的樹梢上，一只鳥兒在歡快地唱歌，它可知道，窗內有個悵然若失、失魂落魄的我的母親呢？</p><p class="ql-block"> 一月十八日</p><p class="ql-block"> 一轉眼又是臘八了，我問姐瑞恒和尚現(xiàn)狀，姐說已經聯(lián)系不上他了，我黯然，匆匆忙忙趕到母親那里喝臘八粥。只見小蘭，不見母親。探頭朝她房里一看，嚯！老娘竟然在呼呼大睡，小鳥一走，她竟然輕松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父親的身體一天好似一天，話多了，精神頭也足了。得知他的外甥、外甥女要從上海趕來看他，昨晚偷偷地試著自己下病床，還真做到了。三位個子高挑，和父親的三姐神似的晚輩，出現(xiàn)在他面前后，父親的眼圈紅了：“你們看看，我和你們媽媽病重時是不是一個樣子？真是對不起啊，三姐病重過世，我沒能去看她……因為疫情，我們出不去?！?lt;/p><p class="ql-block">“是的是的。唉，阿拉姆媽如果不是封控，再活幾年一定沒問題的?！痹捯粢宦洌蠹叶汲聊?，上海人心中的梗是很難抹去的。</p><p class="ql-block">“姆媽高燒不退，還低血糖，我叫了四趟救護車，救護車都來的，但沒有醫(yī)院接受?！?lt;/p><p class="ql-block">“叫張義，我的兒啊聽娘教訓”</p><p class="ql-block">我想起在上海桂林公園唱老旦精神矍鑠的小姑媽。</p><p class="ql-block">揚州的雨下得很溫和，我們表兄妹五人在雨中走向醫(yī)院的停車場，我們的心是平和的，因為父親得到了救治，他能有尊嚴而幸福的活著，我們值得慶幸。</p><p class="ql-block">我又想起了瑞恒和尚，往年臘八節(jié)，他都會打電話給姐姐，讓她去廟里吃臘八粥。疫情后，便沒有了他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一月二十二日</p><p class="ql-block"> 外面冷得出奇，但我們一家人的心里卻格外溫暖，因為父親終于能出院了。</p><p class="ql-block">去年十二月底，我陪女兒一家在曼谷游興正濃，姐的電話來了，言語間帶著哭腔：“老爸便血，中醫(yī)院開了病危通知書，要我簽字。”</p><p class="ql-block">我心里一沉，難道90歲的父親……我不敢往下想，連忙安慰姐姐。隨即安排小成去揚州幫姐一把。我決定改簽機票，元旦回揚州，女兒有些不放心，我說：“沒事，我們一代人對上一代人負責，你們正常完成旅行。”但她還是改變了行程，隨后也回揚州看望她的外公。</p><p class="ql-block">當我日夜兼程帶著東南亞溫暖的氣息出現(xiàn)在家人們的面前后，他們喜中帶憂，姐說：“小成一來我就定心了，感覺有了主心骨。中醫(yī)院的病房條件太差今天轉市人醫(yī)了，主治醫(yī)生姓佘，佘太君的佘?！?lt;/p><p class="ql-block">這如雷貫耳的姓氏，讓我對父親的病有了一絲的希望。</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傍晚，22樓病房的走廊上，靜悄悄的，醫(yī)護人員正在做下班前的交接班工作，我和姐也準備去擠電梯回家了。</p><p class="ql-block">“不得了！不得了！快去喊醫(yī)生，老爺子大出血了！”我爸的病房里傳出護工的驚呼聲。</p><p class="ql-block">“快！快去找佘主任！”小成朝奔過來的我們大喊。</p><p class="ql-block">“萬幸，佘主任正好在！”護工嘀咕道。</p><p class="ql-block">孱弱的父親躺在滿是鮮血的病床上，</p><p class="ql-block">靜謐的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見到了佘強，這位醫(yī)術高超、臨危不亂、果敢勇猛又沉著冷靜的年輕醫(yī)生。</p><p class="ql-block">他說：“老爺子雖然年事已高，但這樣的大出血如果保守治療，肯定沒有希望，我做事偏激進，我覺得應該賭一把，不然太可惜了。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考慮！”</p><p class="ql-block">看著佘醫(yī)生堅定的眼神，我覺得父親有救了！我立馬簽字。</p><p class="ql-block">“馬上有一場大手術，大家做好準備！”佘主任有條不紊地安排術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匆匆地趕往三樓手術室。</p><p class="ql-block">夜幕降臨，天空飄起了冰冷的雨，妹妹的女兒從東京趕到市人醫(yī)三樓手術室的門前，姐夫也來了。</p><p class="ql-block">令人煎熬的一個半小時過去了。</p><p class="ql-block">“袁余堂的家屬請到談話室！”</p><p class="ql-block">穿著手術服的佘醫(yī)生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從他疲憊而又輕松的表情，我知道手術成功了。</p><p class="ql-block">“你們看這個視頻，胃里大面積潰瘍，注意看這里，主動脈在噴血，如果再晚一點，傷口被血淹沒就回天無力了！老爺子好運氣！內鏡手術驚心動魄，我的腿都發(fā)抖了。”</p><p class="ql-block">謝謝！此時這兩個字的分量是沉甸甸的。</p><p class="ql-block">手術室的門開了，佘醫(yī)生穿著黑色羽絨服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老爺子不用去ICU，一會兒可以回病房了。”他帶著勝利者的微笑，靦腆地和我們點頭告別，他拖著疲憊的身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