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什么事兒都有第一次，沒想到吃狗肉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吃狗肉是在下鄉(xiāng)的時候。</p><p class="ql-block"> 1966年我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條狗，是一只被人遺棄的小公狗，可不是現(xiàn)在人們養(yǎng)的那些名貴的品種。就是一種笨狗，但很短的毛，溜光水滑，全身是淺黃色。腦門上有個 小白點兒，我給起個名叫“大黃”。家大人都挺煩狗的，不喜歡。但在我們哥幾個的堅持下，還是在伙食不太好的情況下把它養(yǎng)大了，是我們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大黃”死于武斗戰(zhàn)士的槍下，不是無意打死的，而是故意為之，為的是吃肉。否則，他的皮不會有數(shù)個槍眼兒，也不會被棄于一眼枯井中。那時候有槍的只能是武斗人員，我不會無端地誣陷他們。從此以后我不再養(yǎng)狗，有些傷心了，也不吃狗肉，看到狗肉就想起我的“大黃”。但也有例外，我下鄉(xiāng)的時候第一次嘗到了狗肉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下鄉(xiāng)的時候油水很少，城里見不到肉，鄉(xiāng)下更難見到。有一回隊里的一匹騾子摔斷了腿，接不上了，只好殺了吃肉，每個勞力分了三兩肉。青年點有十一個人，分了三斤多騾子肉，剁餡兒包包子。從來沒吃過騾子肉的我們，都覺得有點兒膈應，但一個都沒少吃，造個溝滿壕平，畢竟還是肉啊，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狗很多，幾乎每家都有一條，主要用途有兩個：一是看家護院；二呢，說起來有些惡心，給小孩打掃排泄物。家里的小孩拉屎了，老娘們就喊“小狗子，小狗子”，狗像經(jīng)過訓練似的，從外面跑回來，跳到炕上，給打掃得干干凈凈。這里的狗都沒名，誰家的狗都叫“小狗子”。沒人正經(jīng)喂它，全靠自己覓食，實在沒什么吃的，就跳到碾盤上，舔那些殘余的糧食渣。怪不得還有一句俏皮話說“狗舔碾子——閑著也是閑著”。誰家要是用碾子都要好好地刷一刷碾盤和碾砣，不刷覺得犯膈應。</p><p class="ql-block"> 狗在這里不受重視，但又離不開，起碼還能打掃衛(wèi)生、造點兒糞。狗糞特別臭、有勁兒，形容最埋汰的事兒都會說：“穿新鞋出門就踩狗糞上了”，又窩囊又埋汰，特別的窩火。冬天起早是撿狗糞的最佳時機，凍得硬硬的，沒什么味兒，用糞耙子往糞箕子里一摟，挺省事，我都干過。</p><p class="ql-block"> 這里沒人吃狗肉，都覺得狗挺埋汰的。說起來不過是個“食物”的原因。誰家的狗死了，除了皮還有用，其余的一扔了事，任憑狼掏狗曳，我們覺得可惜了。別看我不吃狗肉，但在這個時候也覺得白白浪費了蛋白質(zhì)和脂肪。他們不明白，這就是“營養(yǎng)轉(zhuǎn)換”的問題，羊吃草、狼吃肉、狗吃屎，天生就是那玩意兒，狗吃屎它的肉就是不能吃？奇談怪論！在蛋白質(zhì)、脂肪缺乏的年代，白白扔了狗肉，真是造孽呀。人是會變化的，我現(xiàn)在明白了“時勢造人”的真諦。還真想有一天誰家的狗不要了，能給我們打打“牙祭”、解解饞。</p><p class="ql-block"> 說來也巧，挨著我們青年點的老王家和我們處得挺好，家里有一條黑色帶白花的狗。有一天老王家當家的和我說：“小王，我們家的狗不知叫誰把腿給打斷了，也不能養(yǎng)了，你們要是不嫌棄，給你們吃肉吧，你們敢吃不?！薄案遥怯惺裁床桓业?，你給它勒死吧，皮歸你，肉歸我們”，我們對狗還有點兒下不了手。</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看，殺狗有些殘忍，但農(nóng)村狗的命運不過如此，而且都是一個死法——上吊。不像現(xiàn)在城里人養(yǎng)的寵物狗，一個勁兒地“兒子”、“寶寶”的叫。就是有個意外死了，還要妥妥地下葬，講究的、有錢的，甚至還花錢給狗買塊墓地。但在農(nóng)村，沒那么些講究，老王家的也不例外，三下五除二就把狗給整死了，送給我們一個白條狗。</p><p class="ql-block"> 我們吃狗肉也是很浪費的，肚里的心肝肺肚、狗頭、狗爪全部扔掉，只留下干干凈凈的白條。但在吃不吃的問題上還是有分歧，女生舉手不同意，極力反對；男生舉手全同意，極力擁護。女生說：“太殘忍，什么都吃，狗是人類的好朋友，怎么還能吃呢？要吃你們也別在點兒里整，那鍋可不是給你們燉狗肉的，看著惡心?！睕]辦法只好在外面搭個灶，弄口鍋燒火燉狗肉。</p><p class="ql-block"> 燉狗肉挺香的，外號叫“佛跳墻”，許多書里都有描述?！肮啡鉂L三滾，神仙坐不穩(wěn)”。說是墻外頭燉狗肉，老和尚都要跳墻過來，把佛家的清規(guī)戒律扔到了腦后?！端疂G傳》里有一段魯達出家，耐不住寺里齋飯的清寡，下山吃酒，又把一條狗腿揣在懷里，打倒半山亭，醉打山門，大鬧寺院的故事，不就是狗肉給鬧的？我們怎么就吃不得呢？</p><p class="ql-block"> 燉狗肉香引來了許多村民圍觀，有好信兒的年輕人還撈起一塊嘗嘗，都說好吃。這里沒聽說過誰家吃狗肉，下鄉(xiāng)青年可是開了小山溝吃狗肉的先河。可是女生說什么也不吃，躲得老遠，聞味兒，干饞著！</p><p class="ql-block"> 其實，人沒什么可以忌口的，只是沒到那個份上，餓上你三天，眼睛直發(fā)藍，你保準看什么都是香的。我相信那句話：“饑餓是最好的美食”。</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你看看滿街的狗肉館，顧客盈門，絡繹不絕。但對于吃不吃狗肉還是有些爭論，有的國家在吃狗肉問題上還引起了國際爭端。我認為大可不必太認真，有的人、有的民族就愛吃狗肉，有的動物保護者就是極力反對，因為這個事兒，再引起“世界大戰(zhàn)”，那就是小題大做了。天生萬物，就是為人所用，怎么用，有各自的習慣和做法，誰能過多地去干預呢？我們那時候如果糧多、油足，誰又會吃狗肉呢？</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我很少光顧狗肉館，現(xiàn)在吃的花樣繁多，何必吃狗肉！再說現(xiàn)在的狗肉館當街殺狗，弄得血淋淋的，有些慘不忍睹，讓人沒了的食欲。還有的狗來路不明，吃的時候心里沒底，因為解饞，再弄個什么傳染病，就太不合算了！</p><p class="ql-block"> 2024年1月1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