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保臨江戰(zhàn)役究竟是靠誰打贏的？</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來習慣于將功勞歸于陳云、蕭勁光，說陳云來南滿坐鎮(zhèn)穩(wěn)住了軍心，蕭勁光在軍事上穩(wěn)住了危局。</p><p class="ql-block">凡此云云。</p><p class="ql-block">對嗎？肯定沒有錯，但是揆諸真實歷史，大道理之下又有許多小道理。直白一點講，只有這兩位，或者再加上一個蕭華，四保臨江戰(zhàn)役肯定打不好。</p><p class="ql-block">怎么說呢？陳云不懂軍事，他到南滿并不管一絲一毫作戰(zhàn)指揮方面的事。</p><p class="ql-block">蕭勁光與蕭華也不以高明的戰(zhàn)役指揮見長，二蕭各有驚人的藝業(yè)，都是開國元勛，但在南滿那樣危險、已經(jīng)到了接近崩潰、沒有回旋余地的時刻，只靠四平八穩(wěn)的指揮是不行的。</p><p class="ql-block">這種時候需要粟裕和徐向前那樣的絕世天才，才能在蝸角之地起死回生。要保南滿四縣，當時看來只有林總親自方可，但他在北滿指揮大局，不可能來。</p><p class="ql-block">那么，究竟是怎樣一位高人，在二蕭一陳領導下扭轉了局面呢？</p><p class="ql-block">一、陳云定調(diào)</p><p class="ql-block">南滿根據(jù)地起初由蕭華率部創(chuàng)建時，地盤還比較大，而且一度以少量兵力打出過鞍海戰(zhàn)役，生吃了國軍184師，新開嶺戰(zhàn)役又在東北創(chuàng)造出首次殲滅國軍一個整師的先例，即五十二軍第25師，國軍所謂的“千里駒”。</p><p class="ql-block">但是平心而論，很多人善打順風仗不善打逆風仗，自己掌握先機時怎么打怎么有，一旦形勢倒轉太阿倒持，就不知道怎么打了。</p><p class="ql-block">杜聿明調(diào)集重兵企圖一鼓擊破南滿，徹底肅清南滿共軍，接連攻占通化、輯安（即今集安）、安東（今丹東）等地。突然發(fā)生這樣的逆風局，原因也不復雜，國軍兵力集中，主力都是精銳，攻勢兇，打得快，所以南滿部隊無法抵擋。這時蕭華缺乏奇變才能的弱點暴露出來，部隊接連退卻，只剩臨江、靖宇、長白、撫松四個縣城，根據(jù)地最寬處亦只幾十公里，已不再有足夠的戰(zhàn)役縱深提供戰(zhàn)役回旋。</p><p class="ql-block">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軍事上的所謂妙計，所謂輾轉騰挪、聲東擊西、批亢搗虛等等這類以弱勝強的戰(zhàn)術，都需要有縱深，有空間，通過高速機動拉開距離，迫使敵軍在追擊中露出破綻。</p><p class="ql-block">空間，是弱勢一方唯一能憑恃的條件。</p><p class="ql-block">所以局面至此，南滿軍區(qū)相當一部分人包括領導人在內(nèi)，主張放棄南滿，到北邊和林總他們會合。</p><p class="ql-block">東北局目睹此狀很是焦慮，連續(xù)給南滿軍區(qū)發(fā)電，責怪其戰(zhàn)術有問題，只會打擊潰仗，又犯了分兵把口的錯誤，導致敵人能步步緊逼而我無力拒之。</p><p class="ql-block">陳云和蕭勁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南滿此時最大的問題是領導層不行了，亂了陣腳，陳、蕭主動請纓到南滿去挽救局面，林彭羅等領導一致同意。</p><p class="ql-block">陳云和蕭勁光遂星夜趕往臨江，途中還發(fā)生了一個險情。陳、蕭乘火車路過牡丹江南面寧安縣，在斗溝子車站夜間停靠。這個車站前方有一個大陡坡，一列車廂突然失去動力向車站里面滑了下來，眼看就要撞到陳、蕭所乘的車廂，危急關頭，一位扳道工奮力把火車道扳開，陳云蕭勁光才躲過一劫。</p><p class="ql-block">陳云沒有先去臨江，而是繞到朝鮮，會見了金日成，和他商量讓南滿軍區(qū)在朝鮮境內(nèi)安置傷員和家屬。</p><p class="ql-block">未料勝先料敗，陳云的心思極為周密。</p><p class="ql-block">到達臨江后，陳云、蕭勁光當眾宣布了東北局的決定，陳云擔任南滿分局書記，遼東軍區(qū)政委。蕭勁光擔任遼東軍區(qū)司令員，蕭華原任軍區(qū)司令員兼政委全部去職，降為副司令員。</p><p class="ql-block">陳云在臨江拍了那次著名的板，留下來堅持南滿，一個人也不許去北滿。</p><p class="ql-block">以一把手之尊拍板，說句話、下個命令固然容易，但大家真能做到口服心服嗎？</p><p class="ql-block">二、誰是真大腿</p><p class="ql-block">拍板的過程本身就是曲折的。</p><p class="ql-block">陳云和蕭勁光到東北后先是做了一番調(diào)研和談話，為了說服大家留下來，做了很多工作。</p><p class="ql-block">本以為差不多了，誰知遼東軍區(qū)召開師以上干部會議，蕭勁光做了堅持南滿的報告，引起大家的哄笑。蕭勁光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居然這么多人要撤走。</p><p class="ql-block">尤其是部隊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渡松花江北上的準備，很多部隊都不住房子了，背包一打隨時開路。</p><p class="ql-block">大會開了兩天，仍然沒能統(tǒng)一思想，這時國民黨軍又開始進攻了，再猶豫不決就是死路一條，無奈之下，夜里兩三點鐘，蕭勁光請陳云到現(xiàn)場來最終拍板。</p><p class="ql-block">陳云冒雪前往會場，現(xiàn)場講了一番道理，終于說服了大家。</p><p class="ql-block">這是官方史書說的。</p><p class="ql-block">但是大家發(fā)現(xiàn)問題沒有？</p><p class="ql-block">既然是軍區(qū)師以上干部開大會，又是宣布留守南滿的重大決策，就應該各方領導悉數(shù)到場，為什么陳云不在現(xiàn)場，而是讓蕭勁光先出頭呢？</p><p class="ql-block">我們無法揣知陳云蕭勁光的內(nèi)心活動，從表象看，定然是一種緩沖手段，如果陳云、蕭勁光同時到場，大家眾說紛紜相持不下，陳云再想拍板也不好定論。</p><p class="ql-block">蕭先陳后，步步發(fā)令，好歹能讓大家一個逐步接受的過程。</p><p class="ql-block">那么從這個角度看，陳云、蕭勁光對堅守南滿，內(nèi)心大概也是七上八下沒有什么把握。</p><p class="ql-block">現(xiàn)在硬著頭皮下了死命令，大家固然一時聽服之，但接下來就要看怎么辦了，如果拿不出硬功夫，抵當不住國軍進攻，還得是北撤。</p><p class="ql-block">當下危局怎么破？</p><p class="ql-block">全軍區(qū)都看陳云，陳云看蕭勁光，蕭勁光也沒有太好的辦法，試探性地提出一個敵后奔襲的想法。</p><p class="ql-block">什么意思呢？既然南滿四縣已無回旋的空間，那就派出一定兵力襲擾遼寧腹地，牽制國軍回援，庶幾可以重新掌握主動。</p><p class="ql-block">道理非常簡單，之前不是沒有人想到，但蕭華沒提出這設想，下面的縱隊司令們也不提。想法爛在肚子里。</p><p class="ql-block">此時蕭勁光本能地想起這套紅軍時代的經(jīng)典打法，大家面面相覷，談何容易啊蕭司令，部隊缺吃少穿，沒有時間休整，到敵后豈不是找死？</p><p class="ql-block">如果你蕭勁光拿不出應對之策，你們倆下的命令就是放空炮，這意味著你們不合格，瞎指揮！</p><p class="ql-block">蕭勁光、陳云站在火爐之上接受炙烤。</p><p class="ql-block">古話講，疾風識勁草。</p><p class="ql-block">南滿西北風呼呼地刮，這時，一株勁草挺立起來。誰呀？</p><p class="ql-block">四縱副司令員韓先楚。</p><p class="ql-block">韓先楚高聲響應蕭勁光的決策，表示愿意承擔挺進敵后的任務。</p><p class="ql-block">三、任職風波</p><p class="ql-block">也是天與其便，讓韓先楚有這個展示的機會。</p><p class="ql-block">韓先楚當時只是東北民主聯(lián)軍第四縱隊的副司令員，正職司令員是胡奇才。軍史上有一段經(jīng)典公案，1955年大授銜，胡奇才只授中將，他曾經(jīng)的副手韓先楚卻授上將，筆者以為，韓先楚超越胡奇才，就在于四保臨江。</p><p class="ql-block">新開嶺戰(zhàn)役結束之后，胡奇才頭部的舊槍傷發(fā)作，頭疼的無法堅持指揮戰(zhàn)斗，只好去大連看病。四縱便由政委彭嘉慶和副司令員韓先楚指揮，眾所周知，我軍傳統(tǒng)，政委負總責但不直接指揮戰(zhàn)斗，四縱的作戰(zhàn)實際由韓先楚負責。</p><p class="ql-block">多說幾句，胡奇才整個四保臨江戰(zhàn)役期間都在治病，后來傷愈歸隊，當了一段時間司令員，又因頭疼病發(fā)作而去治病。他反復缺席，在戰(zhàn)爭關鍵時刻不能總讓副職管打仗，陳云便向東總建議，讓遼東軍區(qū)參謀長吳克華來當四縱司令。吳克華早在胡奇之前就當過四縱司令，胡奇才雖有意見也無如之何。后來塔山阻擊戰(zhàn)吳克華威震天下，胡奇才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建國后終于與上將軍銜交臂而失。</p><p class="ql-block">胡奇才一走，韓先楚迅速抓住了機會。</p><p class="ql-block">蕭勁光提出襲擾敵后，這個任務太艱巨，韓先楚挺身而出，愿以死赴之。</p><p class="ql-block">政委彭嘉慶也同意此議，向陳云再次請戰(zhàn)。得到批復后，四縱便從三個師中抽出兵力，組成三個挺進縱隊，跳出國軍包圍圈向本溪、撫順、桓仁等地出擊。</p><p class="ql-block">當時南滿只有兩個縱隊，四縱到外線出擊，三縱在內(nèi)線正面阻擊。兩個縱隊打的都很艱難，但是從指揮難度上看，四縱無疑更難一些。</p><p class="ql-block">三縱好歹是依托根據(jù)地作戰(zhàn)，南滿四縣雖小，都是自己的地盤，糧食彈藥再少，也有固定補充。作戰(zhàn)地域亦相對固定，攻防作戰(zhàn)不需要太復雜的籌劃。</p><p class="ql-block">四縱幾乎完全相反，進至敵人據(jù)守之地，前有堅城，后無補充，一旦戰(zhàn)事不利，部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說難聽一點就是死路一條。很多人一提到游擊襲擾作戰(zhàn)，都覺得很輕松很隨意，但都忽視了這種作戰(zhàn)對指揮員指揮技能的極高要求。</p><p class="ql-block">韓先楚怎么應對呢？</p><p class="ql-block">三個師分開走，每個師又以一個團居前，兩個團居后，保證前鋒走的快，后續(xù)有援助，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拳頭不一次使出來。</p><p class="ql-block">這是總布局上的藝術，不死打硬拼，而是吸引國軍回援為目標。</p><p class="ql-block">具體作戰(zhàn)上，又絕不貪功占地，本溪桓仁等城雖無國軍重兵把守，但都處在交通便利之處，如果趁虛拿下，必將招致周邊國軍圍攻，那樣就失去了游擊襲擾的本義。</p><p class="ql-block">所以韓先楚定下原則，只打小據(jù)點，只吃小股敵人，遇到大城象征性地打一打，達到嚇唬敵人的目標即可。</p><p class="ql-block">這是很高明的指揮藝術，哪里該打哪里不該打，哪里需要一口吃下徹底打疼，全靠韓先楚在總體上把控。</p><p class="ql-block">前三次保衛(wèi)臨江戰(zhàn)役，四縱在外線縱橫來往，國民黨軍完全摸不清韓先楚的意圖，不得不調(diào)回來兩個主力師防衛(wèi)后方。</p><p class="ql-block">四、四保臨江</p><p class="ql-block">前三次保衛(wèi)臨江戰(zhàn)役，內(nèi)外線配合的非常好，三縱這邊一吃緊，韓先楚還能行有余力地抽出部分兵力支援內(nèi)線。與此同時，外線游擊牽制力度一直不減，弄得國民黨軍前后狼煙，好不狼狽。</p><p class="ql-block">陳云、蕭勁光見四縱打得好，在第四次保衛(wèi)臨江戰(zhàn)役之時，讓韓先楚到三縱指揮部，與三縱司令員曾克林一起指揮，準備打一次規(guī)模更大的殲滅戰(zhàn)，徹底粉碎國軍對南滿的攻勢。</p><p class="ql-block">當時鄭洞國率7個師的兵力來打臨江，實行分進合擊。曾克林主張先打新編22師，韓先楚則主張先打89師和54師162團。</p><p class="ql-block">理由是這兩支部隊都是剛從熱河調(diào)過來，人生地不熟，而且未經(jīng)我軍打擊，比較驕橫，容易犯輕兵直進的錯誤。而新22師正好相反。</p><p class="ql-block">此時南滿我軍經(jīng)過三次大戰(zhàn)役的消耗，每個師兵力由原來的1萬多人降到6000多人，本錢有限，經(jīng)不起試錯了，必須把兵力都用到正確的地方，否則一戰(zhàn)失利，前面三次戰(zhàn)役的成果都付諸東流。</p><p class="ql-block">韓先楚深知其中利害，雖然職務比曾克林低，卻一直堅持己見。</p><p class="ql-block">曾克林也堅持自己的意見。</p><p class="ql-block">兩邊僵持不下，眼看敵人越來越近，再這么分歧下去不行了。兩人只好把兩個方案都上報軍區(qū)，請陳云和蕭勁光拍板定案。</p><p class="ql-block">陳蕭接報后，不到兩個小時就回電，按韓先楚的意見打，并明確讓韓先楚統(tǒng)一指揮。</p><p class="ql-block">不容易啊！讓職務低的指揮指揮高的，兵力少的指揮兵力多的，這都是有違我軍慣例的做法，形格勢禁，陳云、蕭勁光顧不上這些講究，把寶都押到天縱奇才韓先楚身上了。</p><p class="ql-block">曾克林講風格，當即說：“老韓，陳蕭的命令來了，同意你的意見并由你統(tǒng)一指揮，一切作戰(zhàn)行動我們都聽你的?！?lt;/p><p class="ql-block">韓先楚謙虛了一下，表示還是共同指揮，共同行動。嘴上如此說，行動卻掩蓋不住他的霸氣。韓先楚拿出了盤算已久的作戰(zhàn)方案，三縱七師向敵后迂回切斷其退路，九師打援，八師和四縱十師共同作戰(zhàn)，合圍國軍89師和54師162團。</p><p class="ql-block">為什么這么快就能拿出方案？韓先楚有大局觀，沒有停留在縱隊副司令的層面，眼光放得極開，對整個南滿兵力布局、打法都有通盤的觀察。</p><p class="ql-block">戰(zhàn)役完全按照韓先楚的計劃展開了，國軍89師和54師162團輕兵直進，完全墮入韓先楚的包圍圈中，1947年4月3日早上6點我軍發(fā)起總攻，到下午16時便結束了戰(zhàn)斗，全殲國軍8460人，我軍僅傷亡320人，敵我傷亡比達到夸張的25：1。</p><p class="ql-block">四保臨江戰(zhàn)役至此取得輝煌全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