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概是1967年夏天。我和幾個同學(xué)在縣城逛街,遇正出單位門準(zhǔn)備回家的父親。他告訴我,馬上要發(fā)生武斗了,要我盡快離開渠城回家。為了使我相信,他還特別強調(diào),這是某某組織(我所屬的派別組織)發(fā)出的通知。我點頭答應(yīng)了。他沒有叫我跟隨他走,只一再叮囑一定要離開渠城。</p> <p class="ql-block"> 我有些不以為然。待父親走后,我和另外兩個同學(xué)拐彎去了渠縣中學(xué)。偌大一座校園,此時幾乎空空如也。武斗的傳言看來不假。我在一間屋子的一角撿了一本書《怎樣畫速寫》,翻了一下,覺得還有趣,便帶在身上。在渠中轉(zhuǎn)了一圈,甚覺無聊,便順路走到河邊,清涼的河水把我們迎進它的懷抱。過了一陣,又覺興味索然。</p> <p class="ql-block"> 上岸,穿衣,進城。此時武斗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在城里,是在城南方向。聽說有人將傷亡者抬到了武裝部。那時的武裝部是地方唯一具備權(quán)威的國家機器。武裝部的前面是冠以“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呀。我們跑到武裝部院子里,看見幾副血淋淋的擔(dān)架擺在那里,上面用草綠色的布覆蓋著,不知是死是活。后來想,那一定是亡者不是傷者,傷者該送醫(yī)院呀。如果把傷者抬來示威,那也太無人性了!再后來想,一切皆有可能,這場運動有很多事情已經(jīng)喪失人性了。當(dāng)然,那時肯定不會這樣想。</p> <p class="ql-block"> 到了半下午,更是無聊至極,我們放棄了在縣城的逗留,步行回家。還沒等走到青龍公社,天就完全黑了。我們繼續(xù)摸黑走到望江公社,實在不想走了,一來有些害怕,二來也很困倦。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去公社借宿。</p><p class="ql-block"> 我們敲開公社的大門,說明來意。接待我們的一位中年干部面露難色,有些猶豫。我們默默的看著他。我們知道,紅衛(wèi)兵的余威還在。那時的干部一般不愿意招惹學(xué)生。果然,這位干部不想得罪我們,態(tài)度既不熱情也不生硬。他沉吟一會兒說,那就只有在這間屋子里將就一下。我們不可能有更高的要求,便同意了。</p> <p class="ql-block"> 這是當(dāng)時公社慣常的對上對下接待和傳達、發(fā)布指令的辦公室。屋內(nèi)最明顯的陳設(shè)是辦公桌上的一部電話機。那一般是全公社唯一的電話機。辦公桌后面靠墻是一廚鎖著的文件柜。辦公桌一側(cè)的墻壁上掛著一塊藍布袋子,上面綴滿標(biāo)明各個大隊和場鎮(zhèn)各單位的小口袋。其中兩三個口袋里插著卷成圓筒形的紙張。可以說,這里是公社的神經(jīng)中樞。</p><p class="ql-block"> 這位干部也太信任我們了,居然讓我們住這么重要的場所。事后一想,公社可能也沒有多余的或者更合適讓我們住的屋子。決定留下我們,就得信任我們。其實,這無關(guān)乎信任不信任。屋內(nèi)最重要的陳設(shè)是電話機。那時的電話是要郵電局接線員轉(zhuǎn)接的,你能打到哪里去?你打給誰?電話機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一坨廢鐵!</p> <p class="ql-block"> 屋內(nèi)還有兩條長板凳和一個條椅。正好我們?nèi)艘蝗艘粭l。蚊子很多,我們顧不得了,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中途醒來好幾次,都是身體從板凳上將掉未掉的時刻。這就像我們上課打瞌睡一樣,一般是不會倒下去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我們和昨晚那位干部打過招呼便上路了。走到許家壩,那兩位同學(xué)和我分手了,他們是河對岸花龍公社的人。我只記得其中一人是我們班的李奎,從此我們好像再沒見過面。另一人是誰,一點記不起了。</p> <p class="ql-block"> 再說幾句題外話。我撿的那本《怎樣畫速寫》讓我對畫畫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為此我忙乎了好長一段時間。在生產(chǎn)隊勞動的時候,我總是隨身帶著自己裝訂的一個本子,休息的時候拿出來畫幾筆。有些篇幅還畫得像模像樣。但終究沒有堅持下去,沒有畫出名堂。不過它對我日后辦板報、壁報時畫刊頭畫題花是很有幫助的,也因此平添了我“多才多藝”的虛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