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風語 <p class="ql-block"><i>風語原創(chuàng).網(wǎng)圖侵刪</i></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正抵著一只手，手里隱約露出一個刀把，指節(jié)由于太過用力，已經(jīng)失去血色。一股微涼伴著輕微的脹痛感，從我身體里傳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真敢扎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緩緩抬頭看向眼前這張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是一張成熟男人的臉，嘴上有參差不齊的胡茬，不全是黑的，還有一些黃的白的也參雜在里面，這胡茬此刻不住地抖動，鼻孔和眼睛也睜的挺大，鼻梁上還有幾塊被日光暴曬爆開的殘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你逼我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男人大聲吼著，張開嘴唇露出黃牙，牙齒縫里還塞著食物殘渣。他轉(zhuǎn)頭左右張望，有些慌亂。旁邊的攤販和行人被這場面驚呆，隨即有人大喊：“殺人啦！有人殺人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肚子開始疼痛，因為男人的手在抖，手抖刀也會抖，刀刃還在我肚子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啊……”的大叫了一聲，叫的有些凄慘，不全是有意的，也不是真有那么疼，我下意識地慘叫并馬上用雙手捂住刀把，只是擔心他把刀抽回去，因為那樣，我可能真的會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男人的手松開了，我緊緊捂著肚子，慢慢躬身倒在地上，心里陣陣苦澀，怎會遇到這種事，這混蛋真敢動手，不會真的會死吧？我感覺自己視線好像開始模糊，旁邊是走動的人影，有報警的，有圍觀的，人影越來越淡，聲音也慢慢遠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一名城管，十分鐘前，我正將一個托盤和里面的豬肉一起，搬到一輛帶警燈的小貨車上，這個托盤以及下面的架子本該在規(guī)劃好的亭子里，但它的主人卻將它搬到街道邊上，這不合規(guī)矩，規(guī)勸過好幾次了，不管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后當我回過身來時，就看到那個攤販手里握著一把尖刀，向我沖過來，樣子很兇，像是真急眼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我還是不太相信他真敢拿刀扎我，無非是做做樣子，讓我覺得他不是好惹的而已，這種情況我遇到不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見他虎虎生風地沖來，伸刀刺我的肚子，我向左邊猛一跨步，自信可以輕易躲開，因為我看出他的動作并不是太快，眼神中也沒有那種殺人的瘋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鬼使神差，他的刀就這樣刺中了我，好像我站在那里根本沒躲，而他又落不下面子，只好刺我一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警笛聲是救護車還是110的，我已聽不太清，我閉著眼睛，眼前出現(xiàn)各種幻象，肚子周圍變得麻木又僵硬。我被抬起又放下，又抬起放下，耳中是車門的滑動聲，有手扶在我的手上，帶來溫熱感，很柔和，應該是護士的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天后，我在醫(yī)院特護病床上醒來，身旁圍著一幫人，醫(yī)生、親人、領導、同事都在，從他們臉上，我沒看出什么凝重和絕望，知道自己應該不會死了，只是肚子更加僵硬，讓我有些難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眾人七嘴八舌和我說話，除了醫(yī)生和我妻子。妻子眼里閃著淚，無聲地地握著我的手。醫(yī)生也沒說話，但臉上卻帶著某種要表達的驚喜，讓我有些奇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個老張怎么處理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對著領導問道，老張就是那個拿刀扎我的賣肉攤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經(jīng)拘留了，接下來等著根據(jù)情況準備材料起訴。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養(yǎng)病，這次真是萬幸，沒出生命危險，而且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說到這里領導站起身，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微笑，指了下醫(yī)生，“等下王主任會具體和你說，我們就不打擾你了，好好養(yǎng)病，早日出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揮手送走領導和同事，我抬頭看著這位王主任，不知他要和我說什么，感覺有一絲神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主任是外科主治醫(yī)師，在這家醫(yī)院很有威望，他和我說的話讓我全身微震，眼睛瞪大，瞪眼是牽動傷口疼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原來在搶救我的時候，醫(yī)生在我的傷口里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塊腎結(jié)石，王主任把手指圈起來告訴我這塊結(jié)石有多大，雖然不知道他說的2.5厘米在結(jié)石中屬于什么型號，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很可怕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塊結(jié)石被刺入的刀尖兒精準割下，且沒傷到腎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主任顯得非常激動，在室內(nèi)走來走去，接著他問我是不是最近經(jīng)常感覺腰腹疼痛，我回想了一下點點頭，確實如此，當時只認為是著涼了，沒太在意，不過有幾次真的很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主任告訴我，這么大的結(jié)石如果采取體外碎石的話，將是異常痛苦的，開刀創(chuàng)口大，還很難清除干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一刀真是神奇！”王主任離開病房時對我說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句話后來在醫(yī)院傳開，醫(yī)生護士都嘖嘖稱奇。單位同事也常有議論，只有妻子不說這個，還讓我別干這個工作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說這個的還有老張，他沒聽過這句話，他還在拘留所里擔心我會不會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來我并沒有起訴老張。一個月后他來病房看我，一見面就痛哭流涕，四十多歲哭的跟孩子似的，不是裝的，我看得出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為我沒死而如此激動的人，我掰著手指都能數(shù)的過來，他算是一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除了適當?shù)尼t(yī)療費用，我沒要其他補償，把他握著5萬塊錢的手推了回去，只點頭收下他一再怪自己沖動和道歉的心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子也支持我這么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張繼續(xù)賣肉，但不再離開亭子，還經(jīng)常對別人說我的好話，說我仗義，說執(zhí)法部門也很難做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出院以后，局里也開會總結(jié)經(jīng)驗，改變以往的執(zhí)法方向，避免因嚴格執(zhí)法激起民憤，盡量不沒收東西，以罰款和規(guī)勸為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局長問我要不要調(diào)資料科去換換工種，我說不用，畢竟干外勤多年，和攤販熟悉，遇到矛盾也有經(jīng)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市場秩序因為這次風波，平穩(wěn)了一段時間，后來仍有占道的情況發(fā)生，特別是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為了吸引顧客，擺上更多商品，經(jīng)常超出攤位。只是一看我來了，大伙的表情都不太自然，本該嚴肅的話題變成了聊家常一樣，輕松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特別是當我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假裝拿他們的貨物時，多數(shù)人都止不住笑起來，開心了，問題也就不再是問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偶爾也有小孩子手拿木劍向我刺來，他們帶著從娘老子那里得來的喜趣，嗨嗨叫著，故意刺向我的身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我，輕輕向后一跳，便躲開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