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親三年沒有回去了，回家的顧慮終于抵不住家的呼喚，想回去看看了。</p><p class="ql-block">初二一大早，父親就鬧著要起來，而平時是要睡到十點多的。我們幫他穿衣洗漱，他仰著頭，像個溫順的孩子。洗臉時，他自己拿過毛巾，反復(fù)地擦臉抹頭，然后又一晃一晃地去照鏡子。</p><p class="ql-block">一路上，父親很安靜，直直地看著前方，幾次問他喝不喝水，好一陣他才有反應(yīng)。</p><p class="ql-block">車到村口，首先遇到了曙東叔。父親眼睛一亮，比劃著要弟停車。</p><p class="ql-block">曙東叔顫巍巍地撲上來，握著父親的手，說，老伙計，你可三年沒有回來啦，我又不能去看你。吃了飯再上去吧。</p><p class="ql-block">曙東叔抹眼淚，父親也抹眼淚！</p><p class="ql-block">不斷地有人圍上來打招呼，或嘆息，或安慰。</p><p class="ql-block">父親哼哼唧唧地應(yīng)著，一直望著窗外，回避著關(guān)切的目光。</p><p class="ql-block">終于到家了！一群人簇擁著父親，一群人在旁邊拿這拿那，忙碌的場面讓人感動，也讓人不忍。</p><p class="ql-block">老屋三年沒住人了，塵土飛揚，蛛網(wǎng)縱橫。推門進去，頓生蒼涼之感。</p><p class="ql-block">堂屋、臥室，廚房、廁所，里里外外，房前屋后，父親仔仔細細地看著……</p><p class="ql-block">我心里一酸，突然想起了母親，想起她在醫(yī)院里拔掉針、一腦一腦地往墻上撞、要求我們送她回去的情形……</p><p class="ql-block">母親英年早逝，遺言是她重復(fù)了多次的四個字:我要回去！</p><p class="ql-block">這簡單的四個字讓我震撼，讓我明白了人和故土的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人也懷戀著自己的水土。樹長千年，葉落歸根，人生最怕的就是回不了這個根，靈魂在異鄉(xiāng)漂泊！</p><p class="ql-block">父親精明了一輩子，也強悍了一輩子。中風(fēng)之初，不能面對晚年的落寞，不愿回家過年，怕人看他的笑話。</p><p class="ql-block">漫長的折磨磨去了一生的銳氣，也磨去了心底的榮辱，只剩鄉(xiāng)情在心間。</p><p class="ql-block">父親終于抖落一身的包袱，懷著濃濃的鄉(xiāng)思，坦然歸來！</p><p class="ql-block">（2018年3月初稿，2023年12月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