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離開尼亞灣的第二天早上, 我一覺醒來,看到一個燦爛的日出。環(huán)顧四周,除了天就是海,沒有一丁點兒陸地可見。從導航海圖上來看,我們已離岸九十海里之遙。真正的遠航開始了!</p><p class="ql-block">海水映著藍天,透著一種深沉神秘近似于黑色的藍。這遠海的海浪與近岸的海浪很不相同,它們很深很長。海韻展示著她藍,紫,黃三色拼圖的大球帆,優(yōu)雅地與浪共舞,有點像慢三步華爾茲。我們陪海韻在群島之間跳快三步跳慣了,對這慢三步的節(jié)奏還真不習慣,以致有點暈乎乎的。</p><p class="ql-block">我和孩子們在遠航的第一天值了二小時班。所謂值班,其實沒什么事可做,船是由自動駕駛儀查理開的,我們的任務就是看看導航圖上海韻的航線有沒有偏離(如果風向有變的話,海韻的航線也會變,因為查理被告知與風保持一定的角度開),如有偏離,我們得告訴查理改變幾度,左右變化二十度,一般不用調節(jié)帆的角度因為我們是遠航漫行,不是在比賽,不需要很精準的帆位。但方向改變的度數太大,就需要調節(jié)帆的角度以達到最佳船速,這個工作得有點航海技術含量。</p><p class="ql-block">另一個沒有一點航海技術含量的值班工作就是看看海韻會不會撞到其它船,這個工作我最內行,如果真有撞船的可能,亮開嗓子,大喊一聲“要撞船了!”三個大男人水手就會從睡夢中沖上來急救。可惜,在整個航行中,我沒有亮這一嗓子的機會,因為在遠海航行時基本上看不到其它船,即使看到也有幾海里之遙,要撞到還真得有點技術才行。</p><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航程中,主要是他們三個大男人水手輪流值班,每班四小時。這樣他們的作息時間比較有規(guī)律。</p><p class="ql-block">接下來的幾天,托巴拿命的福,我的暈船癥狀越來越輕,這就是所謂的“長海腿” 了(gained sea legs)。我開始行使主婦的責任;做飯和打掃衛(wèi)生。</p><p class="ql-block">由于我們撐著不對稱球帆(asymmetric spinnaker)順風而行,船一天二十四小時一直在搖晃,這主婦的工作就不是那么容易做了。</p><p class="ql-block">就拿從冰箱里取東西來說,我得趁船搖到冰箱門朝上時的幾秒鐘之內,迅速開門,取貨,關門。如果拿不到我要的東西,得等下一個海浪把船搖到冰箱門朝上的位置再試一次,動作慢一點,冰箱里的東西就會逃出來。同時,為了保持平衡,我的海腿得站成馬步或丁字步,一個手還要拉著固定桿。唉,如果人在需要的時候,能生出個七手八腳該有多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民以食為天。張羅六個人的一日三餐是我的生活重點。</p><p class="ql-block">早餐一般由每個人自己解決,谷物食品(cereals),煮雞蛋,奶粉,咖啡, 茶,面包。我偶爾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會做點薄煎餅(pancake),或烤一盤餅干。</p><p class="ql-block">午餐我會每隔一天做二個面包,就黃油,奶酪,香腸(或罐頭魚,罐頭雞),和蔬菜水果來吃。有時新鮮面包就罐頭蛤蜊濃湯來吃也很美味。我不做面包的那一天,每個人可以選擇吃方便面,吃前一天的剩飯或剩面包,或任何他們能找到的東西。新鮮的生菜,香蕉,桔子容易壞,頭二天就吃完了,土豆,胡蘿卜和蘋果能堅持較長時間。我用種子發(fā)的各色芽菜(西蘭花,苜蓿,紅苜),放在三明治里很不錯。尤其是在航程的后期,罐頭蔬菜水果吃膩了,芽菜咬上去那種水靈靈的脆勁很受歡迎。</p><p class="ql-block">晚餐會做意大利面或米飯加一葷一素二個菜,葷菜有中國香腸炒雞蛋,烤豬里脊肉,火腿,牛肉丸子等。素菜很簡單,開二個罐頭即可。我有時做的牛肉餡餅(beef pie)或蛋炒飯也蠻受歡迎的。</p><p class="ql-block">在航程后期,無虛,Max和丹尼斯還釣到三條十來斤重的鲯鰍魚(Mahi Mahi)。這種魚很漂亮,剛釣上來時,閃著明亮的黃金與五彩斑斕的綠色和藍色,死了以后變成銀色的。它的肉質比較結實,在船尾的小燒烤爐上烤來吃很不錯。吃剩的魚肉,我就腌成咸魚,掛在外面讓海風吹干,然后紅燒也很好吃。可惜,在遠航時,大家的胃口都不是太好,所以吃得不多。</p><p class="ql-block">對我來說,早餐是一天中最美的一頓。那是一天中屬于我自己的時間。</p><p class="ql-block">不僅飽口福,而且飽心福,眼福和鼻福。</p><p class="ql-block">我的早餐內容主要是燕麥粥就醬菜和咸蛋(或皮蛋)。吃得很舒服。</p><p class="ql-block">我吃早飯時,除了值班的史蒂夫(他一般值凌晨四點到八點的班),船上人都在睡覺,我可以盡情地享受這份清凈。坐在外座艙,一邊吃,一邊欣賞大自然展示給我們每天都不一樣的日出和云彩畫。還有大海千姿百態(tài)的波浪。記得有人說,自然界有二樣東西永不重復,一樣是火,一樣是水。的確是這樣的。這太平洋的海水有時如野馬奔騰,有時像絲綢般光滑柔軟,輕歌漫舞。海水的顏色也是隨著太陽光的改變而變,而日出的倒影是最有戲劇色彩的。當我把皮蛋/咸鴨蛋殼拋向大海時,心想,這太平洋上一次碰到扔皮蛋/咸鴨蛋殼的帆船,會不會是六百多年前鄭和下西洋的船隊。就是不知道那時有沒有皮蛋或咸鴨蛋?</p><p class="ql-block">看著這賞心悅目的圖畫,怎能不養(yǎng)眼呢?深深地吸一口高含陰離子的新鮮空氣,這鼻子也沒得抱怨了。</p> <p class="ql-block">這次遠航如果沒有我們的朋友史蒂夫和丹尼斯的幫忙是很難成行的。</p><p class="ql-block">史蒂夫是個很有藝術家氣質的科學家,長得高高瘦瘦,留一頭長發(fā)。他曾經是個專業(yè)吉它手,跟搖滾樂隊巡回演出了幾年。后來又回學校讀博士,Max的姐姐蘇珊是他的研究生導師之一。畢業(yè)后從事海洋流體力學的研究,故與蘇珊有些合作項目。史蒂夫有天生海腿(sea legs),即使第一天那么厲害的風浪,他也沒暈船。幸虧有他與Max并肩作戰(zhàn),倆個英雄好漢才在那個狂風巨浪的夜晚,把海韻開到尼亞灣拋錨暫停。史蒂夫有豐富的航海經驗,講話不多,手腳勤快,總是在默默地改進海韻的操作系統(tǒng),東修西補。他在主桅桿上加的小套繩,我們在七年后的今天還用著呢。遇上風平浪靜的好天氣,他會坐在前甲板,包著吉它,彈上一曲。有時,無虛也會拿出他的小號加盟樂隊。</p><p class="ql-block">史蒂夫自己也有一條帆船,我們在溫哥華島試航期,曾經與他的船在同一海灣拋錨,共進晚餐。他的女朋友是個畫家,也做三維藝術品。近來在準備開一個特殊的鳥館。她用報紙為原材料,做了很多加拿大原生鳥模型,栩栩如生。她雖然是個職業(yè)藝術家,但非常樸實,很食人間煙火。我十分喜歡她。</p><p class="ql-block">丹尼斯的海腿長得比較慢,可能是他發(fā)誓要用生姜與暈船拼。頭幾天,他對生姜忠心耿耿,拒絕試嘗其它暈船藥。吐得很慘。后來在我們再三勸導下,他試了巴拿命,很快就長出了海腿。從此以后,丹尼斯活過來了。在他白天醒著的時候,我們常常聽到他的口哨聲,歌聲還有爽朗的笑聲。好玩的是有一天清晨,他來到甲板上,對著色彩明亮的日出,大聲地喊道:“早上好,太陽!我愛你!” </p><p class="ql-block">Max在睡夢中被他的喊聲驚醒,以為船出故障了,一下子沖了出來:</p><p class="ql-block">“出什么事了?”Max睜著紅紅的眼睛緊張地問道。</p><p class="ql-block">“沒事。丹尼斯在跟日出問好,表達他對太陽的愛?!蔽叶酥业难帑溨嗷卮?。</p><p class="ql-block">“愛就愛唄,喊這么大聲干嘛,還以為海韻出事了?!盡ax嘟囔著回去睡覺了。</p><p class="ql-block">史蒂夫和丹尼斯雖然性格,習慣不同,但在航程中,值班認真負責,把海韻當自己的船來愛護。我們全家與他倆相處得很好。有這樣的好朋友幫助,實在是我們的福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