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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有義有人生:《論語?憲問篇》(42)

張一鳴

<p class="ql-block">? ? ?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痹唬骸叭缢苟押酰俊痹唬骸靶藜阂园踩??!痹唬骸叭缢苟押??”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 子路問怎樣做一個君子。夫子說:“修養(yǎng)自身以敬人敬事?!弊勇氛f:“這樣做就夠了嗎?”夫子說:“修養(yǎng)自身,讓當(dāng)官的人安心(為人民服務(wù))。”子路說:“這樣做就夠了嗎?”夫子說:“修養(yǎng)自身,讓所有人都能安心。修養(yǎng)自身讓所有人都安心,堯舜恐怕都擔(dān)心難以做到這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 子路,比孔子小九歲,長期跟隨在孔子身邊。子路多次出仕,他做過魯國的季氏宰,做過衛(wèi)國孔文子的家臣,做過衛(wèi)國蒲邑的大夫,做過衛(wèi)國大夫孔悝的邑宰,擔(dān)任過蒲邑宰。</p><p class="ql-block">? ? ? 這天,子路看到老師,又咨詢起“為政”的話題來了。</p><p class="ql-block">? ? ? 弟子有問題,老師來回答,這次師生之間又會碰撞出怎么樣的火花?我們瞪大眼睛,瞧好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 我們來看原文“子路問君子”這句話。</p><p class="ql-block">? ? ? “君子”在先秦典籍中多指“君王之子”,著重強調(diào)地位的崇高。到了春秋末期,“君子”一詞賦予了道德的含義。如果是顏回問君子,孔子老師是“因材施教”的高手,自然會從道德修養(yǎng)方面來講的。對于政事科高材生子路的問話,結(jié)合下面的孔子“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的回答,“君子”在這句話中指的是有位者。</p><p class="ql-block">? ? ? 聽到子路的發(fā)問,孔子回答說:“修己以敬?!?lt;/p><p class="ql-block">? ? ? “修”的本義原指從容裝飾,精心美化,后引伸至改造、整治,又引申為(學(xué)問、品行等方面)學(xué)習(xí)、追求、完善等。《說文》給出的解釋是:“修,飾也?!?lt;/p><p class="ql-block">? ? ? 《論語·陽貨篇》記載:“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比说奶煨允窍嘟?,由于學(xué)習(xí)教育和生活環(huán)境的不同,逐漸沾染上貪欲,占有,急躁等習(xí)性。“修”是修治,“己”是自己?!靶藜骸本褪歉淖兾覀冊谏钪姓慈旧系膼毫?xí),把自己的毛病和過錯修正過來。</p><p class="ql-block">? ? ? “以”是連詞,表示目的,以便的意思。下面幾個“以”字的用法也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 ? “敬”的本義是恭敬;端肅。恭在外表,敬存內(nèi)心?!墩f文》給出的解釋是“敬,肅也?!薄熬础本褪枪Ь?,包括對人、對事,對人要有恭敬心,對事,就是辦事認(rèn)真。</p><p class="ql-block">? ? ? 成語修己以敬出自本章句《論語》,意思是,修養(yǎng)自己,保持嚴(yán)肅恭敬的態(tài)度。</p><p class="ql-block">? ? ? “禮”的本質(zhì)是恭敬?!抖Y記》開篇就說,“曲禮曰:毋不敬”,不管是對人、對事、對物,在外在的形式上都要符合“禮”的規(guī)定。孔子說“修己以敬。”這句話的本質(zhì)意義就是“修己以禮?!薄岸Y”在外,“禮”的本質(zhì)就是一個人要有恭敬心。一個人心中有誠敬,外面的表現(xiàn)也一定符合“禮”的規(guī)定,這就是我們所謂的表里如一;反之,如果一個人失“禮”了,說明他心中的敬意不夠。如此的話,在處理政事的事情,會出現(xiàn)大麻煩的。</p><p class="ql-block">? ? ? “修己以敬”,也就是按照“禮”的規(guī)定修行自己,這不僅僅反映在對“禮”形式的遵守上,更體現(xiàn)在內(nèi)心的恭敬中,這就是儒家以“仁”釋“禮”的本質(zhì)。</p><p class="ql-block">? ? ? 怎么“修己以敬”???最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敬人和敬事兩個方面。一個人有敬畏之心,行為就是謙遜的,有禮的。對人是彬彬有禮。敬事基本上等同于敬業(yè),就是能將自己專注投入到工作中。</p><p class="ql-block">? ? ? 我們看,孔子說話一下子說到了根本處。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修自己的身和心是根本,根本立起來了,才能做事。就像一棵樹,你的根本穩(wěn)固了,才能枝繁葉茂的。</p><p class="ql-block">? ? ? 儒學(xué)的“敬”,是一種由內(nèi)向外的道德修養(yǎng),需要自己內(nèi)心首先要建立敬的觀念,一旦達(dá)到了,外在表現(xiàn)就是知禮,自己的言行處處都合乎“禮”的規(guī)定。</p><p class="ql-block">? ? ? 這里的“修己以敬”,其實應(yīng)該理解為,先理解了這個概念,懂得這樣做的道理,然后才能在生活中踐行這個概念,長期堅持下去,逐漸會到達(dá)“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 ? 子路本來問的是如何當(dāng)好一個領(lǐng)導(dǎo)?這里面牽涉到領(lǐng)導(dǎo)能力,領(lǐng)導(dǎo)方法,領(lǐng)導(dǎo)技巧和領(lǐng)導(dǎo)最重要的如何做好眼下的工作等等,顯然這是一個很復(fù)雜的問題。結(jié)果,孔子給出的答案卻是“修己以敬?!边@雖然和當(dāng)好領(lǐng)導(dǎo)有一定的關(guān)系,但似乎有點所問非所答的意思。所以,子路說,“如斯而已乎?”</p><p class="ql-block">? ? ? “斯”,這里指代“修已以敬。”“如斯”是象這樣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 ? 子路的意思是,老師,這樣做,就能當(dāng)好領(lǐng)導(dǎo)了嗎?這樣做便可以了嗎?</p><p class="ql-block">? ? ? 孔子真是一位優(yōu)秀的老師,我們看他怎么回答這一問題的,孔子說;“修己以安人。”</p><p class="ql-block">? ? ? “安人”的“安”,這里是“使……安”的意思。古代“人”的含義有廣義與狹義的區(qū)別。廣義的“人”,指一切人群;狹義的“人”,僅指士大夫以上各個階層的人。這句話中“安人”的“人”,是指政府官員,不是指的百姓。因為下面還有“修己以安百姓”的說法,百姓就是民眾,社會大眾。</p><p class="ql-block">? ? ? 有些人,直接把“修己以安人”的“人”解釋成周圍的人,這樣看似也能成立,但這不符合春秋時期對“人”的定義的。</p><p class="ql-block">? ? ? 一個人在一個部門擔(dān)任中層干部,你做到“修己以敬”,一言一行,都符合天地大道,符合國家法律法規(guī),符合人文倫理,才有可能做到“修己以安人”,也就是使上層領(lǐng)導(dǎo)安心,使身邊的同事放心。</p><p class="ql-block">? ? ? 這里,孔子強調(diào):“修己以安人。”為政之道就是用人之道——用人得當(dāng),事半功倍;用人失當(dāng),出力不討好。因而,能充分調(diào)動下屬積極性的領(lǐng)導(dǎo)者,行政效率一定高。</p><p class="ql-block">? ? ? 我們看“修己以敬”,這是因,只有這樣的因,才能結(jié)出“安人”的果。</p><p class="ql-block">? ? ? 按照孔子老師講的,子路覺得;當(dāng)一個好的領(lǐng)導(dǎo),“修己以敬”了,就可以達(dá)到“安人”了,看來,當(dāng)好一個領(lǐng)導(dǎo)也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兒。于是,子路接著問:“如斯而已乎?”老師,我這樣做,就夠了嗎?</p><p class="ql-block">? ? ? 一看到子路這么說,我想;當(dāng)時的現(xiàn)場,孔子的表情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識。子路,你咋這樣不成器呢?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再發(fā)言好不好?但對于一個喜歡“率爾”且急躁的弟子,孔子又能如何呢?用一句歇后語來說,也只能“老婆紡棉花——慢慢上勁”啦。孔子接著說:“修己以安百姓?!?lt;/p><p class="ql-block">? ? ? 春秋時期,有&#34;姓&#34;的家族均為同一貴族源頭衍生,到賜&#34;氏&#34;而自立門戶,成為新的&#34;姓&#34;。而很多的“民”是有&#34;姓&#34;,卻沒有&#34;氏&#34;的,叫野人?!鞍傩铡敝赣行帐系馁F族和士大夫。到了漢初,基本所有的平民都有“姓”了,所以“百姓”一詞逐漸變成全體平民。這里的“百姓”,如果理解成有姓氏的貴族和士大夫,這與“安人”的“人”的意思有些重復(fù)了。因此,“百姓”并非今天的“老百姓”之意,而是指“所有的人”。</p><p class="ql-block"> “安百姓”的意思是使所有人平安快樂。</p><p class="ql-block">? ? ? 孔子的“修己以安百姓”,也就是《大學(xué)》記載的“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所講的道理,“至善”是什么?就是通過修身立德而達(dá)到“安百姓”的目標(biāo),即達(dá)到使所有人都平安快樂的政治目標(biāo)。</p><p class="ql-block">? ? ? “修己以敬”,是君子立身處世的根本,也是“安百姓”之本。這里我們看,儒家說的“修己以敬”,不是一個人修修自己就完事了,而是通過“修己”獲得人生境界的提升,從而更好地造福于他人,造福于社會,這才是目的。儒家為建立理想社會而努力的人生境界,已成為中華民族價值觀的核心內(nèi)容,干百年來一直激勵著中華民族奮力向前。</p><p class="ql-block">? ? ? 最讓人驚嘆的是孔子下面的這句話;“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p><p class="ql-block">? ? ? “其”,這里用作副詞,表推測、估計。相當(dāng)于“大概,或許”。</p><p class="ql-block">? ? ? “病”,這里是以此為難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 ? “諸”是代詞,相當(dāng)于“之”,指“修己以安百姓”。</p><p class="ql-block">? ? ? “堯舜其猶病諸”這句話在《論語》中出現(xiàn)兩次:一次出現(xiàn)在《論語?雍也篇》,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孔子說:“豈止是做到了仁呀,簡直就是圣人了!堯舜恐怕也難以完全做到這樣!”)一處就是本章句《論語》。</p><p class="ql-block">? ? ? 堯、舜,相傳為上古時代的兩位圣王。堯禪位于舜,舜禪位于禹。堯舜以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是儒家推崇的榜樣。本來,堯、舜是儒家推崇的圣人??蛇@里,孔子偏偏說;“堯舜其猶病諸?”堯、舜,恐怕也難以完全做到這樣!</p><p class="ql-block">? ? ? “修己以安百姓”是政治的終極目標(biāo),是儒家的最高理想??鬃舆@句話有兩種理解:一是提醒在上位者以堯舜為榜樣,時時警策自己去做“安百姓”的工作,使所有人都平安快樂而后心安。倘有一人未安,就要以此為病,這種以“安百姓”為最高理想的精神,正是儒家人文精神的生動體現(xiàn);二、孔子告訴弟子:“堯舜其猶病諸?”意思是,堯舜這樣的圣人都還沒有做到“安百姓”呢?我們這些儒生更需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奔畹茏觽儾粩噙M(jìn)取,這就是儒家的精氣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子路三問,孔子三答,實際上是三個人生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 ? 要想做好領(lǐng)導(dǎo),基本境界是“修己以敬?!边@約等于“克己復(fù)禮”的境界。在“修己”的基礎(chǔ)上,可以達(dá)到“安人”,讓身邊的官員安定下來;再繼續(xù)努力,就會有“安百姓”的結(jié)果。</p><p class="ql-block">? ? ? 一個人不“修己”,怎么能“安人”、“安百姓”?尤其對于領(lǐng)導(dǎo)者來說,自己率先垂范,等于說,就是走在了“安人”、“安百姓”的路上。能不能真正實現(xiàn)“安人”、“安百姓”的政治理想,這還需要看天命如何,但自己努力了,就會無怨無悔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