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球球</p><p class="ql-block"> 馮勤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球球是只折耳寵物貓，三歲了，典型的傻白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球球顏值不低，和中華田園貓比，臉圓，耳柔，體大。它衣著時尚高貴，穿件白底黑花兒的裘皮大衣，白色部分純、柔、滑，有黑花兒的地方，沒有俗氣的對稱，著這么一襲拉風(fēng)的大衣，往那兒那的么一站，玉樹臨風(fēng)，氣宇軒昂，只是缺那么點陽剛之氣，忘了說了，球球是只被閹割了的雄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球球小時候異?？蓯邸Ｔ谒话偃矫椎摹案C里”，整日價上躥下跳，極盡騰挪跌宕之能事。沒有老鼠可追，蝴蝶可戲，但它從不閑著，對移動的東西很感興趣。春天，飄進屋里的柳絮是它捕捉的對象，一撲，一抓，柳絮卻一飄，再撲，再抓，偶爾一爪子抓下去，一個毛茸茸、圓乎乎的柳絮球瞬間灰飛煙滅，看著空空的爪子，球球愣住了。一會兒，柳絮又聚成球兒，球球再撲，柳絮再飄，球球玩得開心極了。夏天，偶爾飛進個蒼蠅、蚊子，夠球球忙個不亦樂乎。它不抓撲停在墻上的，只對飛著的蚊子和蒼蠅感興趣，追著它們從一屋到另一屋，從地上到床上，還竄到立柜頂上，一副捉不住不罷休樣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球球喜歡蹲在臥室的外飄窗臺上。我家住五樓，窗戶下是枝繁葉茂的大樹，枝椏之間，各種鳥兒一天到晚嘰嘰喳喳，吵吵鬧鬧，時來陽臺上啄食曬食物留下的渣兒。球球在不足兩平米的窗臺上追逐著窗外自由飛翔的小鳥們，累得氣喘吁吁，臥下來稍作休息時，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種類似低吼又似哮喘又似低嘯的奇怪聲音，是困惑？是不甘？還是既困惑又不甘？時間久了，窗外的小鳥竟能安然面對玻璃后張牙舞爪的球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球球敢叫板閃電！一聽到響雷，球球準(zhǔn)會“嗖”地一下躥上窗臺，雙目圓睜，躬身伏地，聚精會神，閃電一出現(xiàn)，說時遲，那時快，球球縱身一躍，身子離窗臺有兩尺多高，兩個前爪胡亂抓撲，隨著閃電出現(xiàn)的頻率，飛躍著、彈跳著、翻騰著，它要捕捉閃電！欲與天公搏斗！有一次竟把玻璃抓了幾個印兒。這時的球球，看起來是真勇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們有時又何嘗不是“球球”？曾經(jīng)、正在或?qū)恚恢旄叩睾竦?、樂此不疲地同“閃電”搏擊，輸?shù)靡凰?，也癡心不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球球的智商對不起它的顏值。把它抱在懷里撫摸的是兩個孩子，給它喂食鏟屎的是老公，負(fù)責(zé)給它洗澡的是我，可是三年多了，它還是不知道誰、誰們是它的主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它時，高興了“喵”一聲，不高興了，眼也不睜。有幾次我故意叫它“團團”“傻傻”，它也是這種反應(yīng)。閨蜜家的中華田園貓精得很，會自己跳起來開門兒，會在主人不理它時吵鬧、撒嬌、邀寵。球不會，它只會餓了吃，渴了喝，內(nèi)急了用貓沙，反正這些東西每時每刻都足實足量地擺在它面前。球球有個經(jīng)典的銷魂的動作：肚皮朝上，四肢伸展，慵懶地躺在地下翻滾，不分時間與場合，想躺就躺，毫不害臊，或以這個動作為基礎(chǔ)，不停地扭動、變換出不同的姿態(tài)。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抱怨它傻時，兒子說這是寵物貓，寵物貓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真想變成個寵物貓，可惜只有傻的資質(zhì)卻沒有受寵的資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球球沒有離開過它的窩兒，除了打疫苗。不是沒有機會，娘老年癡呆，有時把出去的門兒當(dāng)成廁所的門兒，一直開著。有幾次擔(dān)心球球跑出去，趕緊找尋，次數(shù)多了，發(fā)現(xiàn)這擔(dān)憂純屬多余。一次組裝家具時發(fā)出刺耳的聲音，當(dāng)時門兒又敞開了很長時間，完了，球球這次肯定嚇跑了！遍尋不見，用它帶鈴鐺的玩具找也沒找著。工人師傅干完活兒收拾東西時，發(fā)現(xiàn)它竟然躲藏在發(fā)出刺耳聲音的新組裝的家具下邊兒！這個球球！到底是精？傻？懦弱？勇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球球的戀家可能與被閹割了有關(guān)，不到一歲時的一天，它到處撒尿，屋里難聞極了。常養(yǎng)貓的侄媳婦兒說該給它做絕育手術(shù)了。術(shù)后幾天，球球不吃不喝，眼也不睜，叫也不應(yīng)，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此后，不再像小時候那么歡實了，只喜歡肚皮朝上懶懶地躺著。你追我逐的愛情，它不需要了，養(yǎng)兒育女的樂趣，被剝奪了。出去干什么呢？聽別的貓嗚嗚叫春嗎？看別的貓卿卿我我嗎？耳不聽眼不見心不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過著錦衣玉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球球如果有思想，它滿足、快樂、幸福嗎？如果有一天它和一走江湖的流浪貓相遇，來一場抵足長談，彼此會有一番怎樣的感慨呢？羨慕與被羨慕？同情與被同情？嘲笑與被嘲笑？我們又何常不是生活在這怪圈中！活來活去，要么活成別人眼中的自己，要么活成了自己眼中的別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倘若球球某一天于酣眠之中也來一場化蝶的夢，來一番飛墻越籬，取次花叢，流連忘返的壯舉，該多好！我們終其一生致力于“想過過過過過的生活”，除了夢中化蝶，我們須十分努力，前提是精神不被“閹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