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提起蘇軾的“名號”，你最先想到的是哪個？東坡居士，蘇仙，還是峨眉先生？的確，這些名號，很“雅”，可似乎和我們都隔著些距離。</p><p class="ql-block"> 只能仰望。唯有一個名號，能瞬間把這位“謫仙人”拽下凡間，拉到你的餐桌旁。共享美食，把酒言歡。</p><p class="ql-block"> 這個名號，便是“老饕”。什么意思呢？“饕”，指的是古代傳說中貪吃的神獸“饕餮”。“老饕”，用今天的話來解釋，就是“吃貨”。</p> <p class="ql-block"> 蘇軾曾在《老饕賦》中寫道：“蓋聚物之夭美，以養(yǎng)吾之老饕?！边@天下的山珍海味，都是我這個老吃貨喜歡的！</p><p class="ql-block">幽默風趣，又不失煙火氣。</p><p class="ql-block"> 一如蘇軾的一生。無論面對怎樣的苦難，都能坦然面對，隨遇而安?！皼]有什么是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兩頓。”</p> <p class="ql-block"> 1.一貶黃州，貧窮難抑吃貨本性</p><p class="ql-block"> 公元1057年，年僅21歲的蘇軾進京赴考。僅以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就獲得了主考官歐陽修的青睞，擢為進士。</p><p class="ql-block"> 從此，名動京城。所有人都爭相傳閱他的詩詞、文章，就連當朝的曹太后，也成了他的忠實粉絲?？芍^風光無限。但命運詭譎，沒有任何征兆，悄然帶著蘇軾駛向了人生的最低谷。</p><p class="ql-block"> 宋神宗即位后，重用以王安石為首的“新法派”，進行改革。初衷是好的，但由于操之過急，底層百姓不免牽扯其中，叫苦不迭。歐陽修、蘇軾在內的保守黨于心不忍，紛紛上書反對新法。</p><p class="ql-block"> 一時間兩黨相爭。蘇軾更是寫詩直抒胸臆，表達自己對新法做派的不滿。結果被變法派抓住了辮子，一紙污蔑將其送進了牢獄。</p> <p class="ql-block"> 還好，宋朝有“不殺士大夫”的規(guī)定，蘇軾這才成功躲過了死劫。可死罪雖免，活罪難逃。一道詔書，蘇軾被貶黃州，擔任了毫無實權的團練副使一職。</p><p class="ql-block"> 極為艱苦的條件，讓蘇軾抑郁寡歡，揮筆寫下《黃州定慧院寓居作》：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所到之處，滿眼蕭瑟荒涼，盡顯凄苦寂寞。</p> <p class="ql-block"> 所幸，蘇軾善于“自我調節(jié)”的這一特質，在這種境遇下被激發(fā)了出來。面對人生突然的急流變化，他逐漸在汪洋中找到了自己的航向。</p><p class="ql-block"> 到黃州的第二年，他便開始全情投入生活：挽起褲腿，拿起鋤頭，開墾荒地。又因荒地位于東坡，他便給自己封了個號——東坡居士。</p><p class="ql-block"> 后來，又因為“經(jīng)費”不足，他親自用腳步丈量了一張“美食地圖”：下溪流摸魚，上西山做餅，去城郊采野菜……吃得不亦樂乎。而這其中最有名的菜，莫過于“東坡肉”。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洗干凈鍋爐，放少許清水，燃起柴木與雜草，再用不冒火苗的虛火燉煮豬肉。耐心等候，待火力足時，鮮香就會飄然而出。</p><p class="ql-block"> 短短幾句《豬肉頌》，豬肉的美味便躍然紙上。</p> <p class="ql-block"> 以我們現(xiàn)在的目光來看，豬肉不過是尋常食材。但北宋的主要肉類是羊肉。豬肉價格低廉。富貴人家不屑吃，普通人家不會做。而貧困窘迫的蘇軾，卻能就地取材，依靠著對生活的熱愛，愣是把豬肉端上了飯桌，吃得津津有味。經(jīng)蘇軾這么一研發(fā)，當?shù)匕傩找布娂婇_始跟風。</p><p class="ql-block"> 至此，“東坡肉”在中華菜譜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p><p class="ql-block"> 而此時的蘇軾，也全然沒有了剛來黃州時的自嘆自抑，而是在平淡日常中找到了自己的寄托：“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yè)轉荒唐。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lt;/p><p class="ql-block"> 一句“自笑平生為口忙”，是自嘲，也是自解。從此，蘇軾成了蘇東坡。以美食為伴，用煙火作襯。在動蕩的人生中，用心裝點著自己的精神世界，恣意瀟灑。</p> <p class="ql-block"> 2.二貶惠州，日啖荔枝三百顆</p><p class="ql-block"> 曾有人打趣，蘇軾的人生：“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彪m是玩笑，也是事實。</p><p class="ql-block"> 1085年，宋哲宗即位，輔佐的高太后重新啟用舊黨。在黃州待了四年的蘇軾終于被調回京城，委以重任。可惜好景不長，高太后逝世后，哲宗繼續(xù)推行新法。舊黨再次被打壓。蘇軾也因此被貶惠州，與京城隔了大半個中國。北宋時期的惠州，俗稱“瘴氣之鄉(xiāng)”，是出了名的“鬼門關”。</p> <p class="ql-block"> 幸運的是，惠州當?shù)氐墓賳T很仰慕蘇軾，為他盡力安排好住所。蘇軾這才慢慢安定下來，再次開啟了自己的“吃貨之旅”。</p><p class="ql-block"> 那時的惠州，物資還很匱乏，能尋到的美食相當有限。不過有樣東西倒是讓蘇軾很迷戀，那就是荔枝。</p><p class="ql-block"> 他在《惠州一絕/食荔枝》中寫道：“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甚至因為太過喜愛，還幾度上火，生了痔瘡?？蛇@也擋不住清甜的荔枝，給他帶來的寬慰。</p> <p class="ql-block"> 然而，生活并沒有就此“放過”蘇軾。一直陪伴蘇軾左右的愛妾王朝云，在惠州一度感染瘟疫，最后因缺醫(yī)少藥，不治身亡。</p><p class="ql-block"> 一時間，病痛、喪妾、貧窮三座大山，一起壓在了蘇軾身上。換作尋常人，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可蘇軾沒有。</p><p class="ql-block">即使再艱難的處境，他都能從中尋到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光亮。哪怕只有一點點。這一次，這道光亮化作了“羊骨”。</p> <p class="ql-block"> 因為吃不起羊肉，蘇軾只能打起羊骨的主意?！皼]有羊肉，羊骨里還有脊髓呀，那可是精華。”于是他便從攤主手里，用極低的價格買來了羊骨。拿回住處，思索一番，便開始了美味的研制。</p><p class="ql-block"> 先用刀在羊骨關節(jié)處小心切開成段，燒水煮熟后撈出，加入黃酒腌制后，放入鐵鍋中烘烤。待羊骨微焦呈現(xiàn)金黃色，伴著油滋滋作響時，抓起一撮鹽灑在骨上，屋內頓時香氣四溢。據(jù)說吃起來還帶著蟹的鮮美。</p> <p class="ql-block"> 因為形如蝎子，蘇軾就給這道菜命名為“羊蝎子”。</p><p class="ql-block"> 自此，每逢心情沮喪時，他便動手給自己做一道羊蝎子，借以撫慰自己。</p><p class="ql-block"> “終日抉剔，得銖兩于肯綮之間，意甚喜之?！庇袝r候，一吃便是一整天。</p> <p class="ql-block"> 一次偶然，蘇軾還請來鄰居一同品鑒這道美食，誰知鄰居吃后驚喜不已，逢人便夸。</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消息傳遍了整個惠州城。羊骨也從無人問津的邊角料，變成了眾人追捧的“人間至味”。</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們回顧起這段故事，不難發(fā)現(xiàn)：被貶惠州時期，蘇軾的“吃”，并不都和快樂掛鉤。但對他而言，卻是孤寂歲月里的些許慰藉。也是喪氣消沉和重振旗鼓間，為自己留下的一方喘息的天地。</p> <p class="ql-block"> 3.三貶儋州，探索蠻荒別樣美食</p><p class="ql-block"> 故宮文華殿，舉行過關于蘇軾的主題展覽會。有件特別的展品，吸引了許多人駐足觀賞。</p><p class="ql-block"> 這是蘇軾被貶儋州時期，寫給兒子蘇過的家書《獻蠔帖》。里面詳細描述了他制作生蠔的方法，還有一句幽默的告誡：恐北方君子聞之，爭欲為東坡所為，求謫海南，分我此美也。大意是說，自己發(fā)現(xiàn)了海南的美食，擔心北方的士大夫知道了，會跑來海南和他爭搶！</p> <p class="ql-block"> 任誰看了，都會被蘇軾的“小心思”逗笑。這其中除了些苦中作樂的自嘲，還有讓家里人放心的寬慰：“你看，我都吃得這么開心了，過得也沒有特別差嘛，你們可以放心了。”</p><p class="ql-block"> 蘇軾就是這樣，總是以積極的態(tài)度，去化解人生中的種種困境。其實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流放儋州，在當時僅比滿門抄斬輕一等。因為儋州不僅孤懸海外，還瘧疾流行，是比黃州、惠州更為艱苦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用蘇軾的原話來說，就是“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p><p class="ql-block"> 而此時的蘇軾，也已年過花甲，早已做好了“無復生還之望”的準備。怎么看，都是低谷中的低谷。但蘇軾，就是蘇軾。</p><p class="ql-block"> 他并沒有就此垂頭喪氣，坐著等死。</p><p class="ql-block">而是繼續(xù)選擇苦中作樂，尋找當?shù)氐膭e樣美食。沒有肉，沒關系，那就靠海吃海唄！他留意到，當?shù)厝藭巳r石上一種奇形怪狀的生物。</p><p class="ql-block"> 這種生物外殼十分堅硬，內里的肉卻格外嫩滑。這就是生蠔。</p> <p class="ql-block"> 在找到了合適的烹飪方法后，他欣喜若狂，連夜寫了《獻蠔帖》給老家的兒子。在信中，他還分享了兩種烹飪生蠔的方式。</p><p class="ql-block"> 第一種，用酒煮。</p><p class="ql-block"> 剖之，得數(shù)升，肉與漿入水，與酒并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將生蠔肉帶著漿液放入水中，和酒一起煮熟，簡簡單單就能擁有一道美食。</p><p class="ql-block"> 方法二，燒烤。</p><p class="ql-block"> 取其大者，炙熟。正爾啖嚼，又益煮者。把個頭大的生蠔挑出來炙烤，鮮美程度甚至超過了水煮的方式。</p><p class="ql-block"> 不得不說，蘇軾不僅愛吃，而且會吃。甚至把吃變成一種“學問”，并用詩詞表達了出來。真真正正把“生存挑戰(zhàn)”變成了“生活趣味”。</p><p class="ql-block"> 當然，身為“謫仙人”，蘇軾整日當然不只有吃。他對當?shù)卣?，也貢獻頗大。興辦學堂，廣收弟子，培養(yǎng)了許多舉人和進士。</p><p class="ql-block"> 另外，為了防止瘧疾，他還親自采摘草藥，配成藥物，為當?shù)蒯t(yī)藥事業(yè)做出了貢獻，深受當?shù)匕傩盏膼鄞鳌?lt;/p><p class="ql-block"> 1101年，蘇軾終于遇赦北歸。卻因常年營養(yǎng)不良，體內有“積年瘴毒”，最終病逝于常州。</p> <p class="ql-block"> 回顧人生最后的歲月，蘇軾依舊保存著心里的瑩瑩燭火，照亮著前方的路。把生存變成了“生活”，把眼下的茍且變成了詩和遠方。</p><p class="ql-block"> 雖一生奔波流浪，卻始終向往著美好。</p> <p class="ql-block"> 4.“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lt;/p><p class="ql-block"> 大江東去浪淘盡，風流人物俱往矣。</p><p class="ql-block">可自詡“老饕”的蘇軾，直到現(xiàn)在，依舊令人敬佩。我想，這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這份豁達和灑脫。</p><p class="ql-block"> 人生在世，從低處走向高處，固然能欣然奔赴；但從巔峰跌落谷底，又有多少人能穩(wěn)住心態(tài)，選擇在黑夜中獨自起舞呢？</p><p class="ql-block"> 蘇軾，就是那個在黑夜中秉燭而舞的人。</p> <p class="ql-block"> 三次被貶，他沒有一次就此消沉。而是迅速調整心態(tài)，豁然以對。即使天地無情、命運弄人，也沒關系。</p><p class="ql-block"> 他依然相信：自己有著選擇的自由，有著主動去建構世間溫暖和美好的自由。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這才是真正的英雄主義。</p><p class="ql-block"> 正如林語堂的評價：蘇軾最大的魅力，不是讓內心被環(huán)境吞噬，而是超出環(huán)境，以內心的光亮去照亮生活的路。</p><p class="ql-block">共勉之。</p><p class="ql-block"> 你最喜歡蘇軾的哪首詞？今天讓我們以詞會友，在評論區(qū)肆意徜徉起來，找到自己的同好！</p><p class="ql-block"> 人生如逆旅，我們都是趕路的行人。</p><p class="ql-block"> 愿你我都能如蘇軾一般，哪怕只有“竹杖芒鞋”，也能“一蓑煙雨任平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