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仲春時節(jié),疫情似已退去。皖南大山的純凈空氣,本也保得一方平安,據(jù)說全市也只有九例輸入病例,并悉數(shù)治愈歸家。禁足的市民,因為野外的梅花、梨花、桃花、李花、油菜花,一浪接一浪的招呼,漸漸的成群的出來,追逐陽光、追逐春風(fēng),也追逐細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和老俞、老經(jīng)三個也相約結(jié)成一個三人行。他倆均是年屆六十,剛辦退休,而我小之兩歲,是個十分尷尬的年紀,已不能真正屬于工作者行列,又算不得退休老人,享受著中國式的特殊幸?!司佣€。我們仨在共事的日子,甚是交好,一直共同謀劃在沒有工作任務(wù)的時候,結(jié)伴而游,或近或遠,以彌補在忙碌但并無多少收獲的奮斗歲月里,沒能得空游歷山川的遺憾。本打算第一趟要飛重慶,乘輪船返回順游三峽。不料一場疫情鬧得不敢冒然啟程,便只得先在附近轉(zhuǎn)圈。開始老了的心,讓我們一致達成共識:不去那游人甚多的知名景點,只尋些偏僻的特色山村,清凈的漫步踏青。</p>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三人行的第一次活動,遇著小雨天氣,因為是個很認真的決定,也不舍得第一次就放棄或改動。于是依然按既定計劃,驅(qū)車前往休寧陽臺村。行過二十公里地,穿過五城鎮(zhèn)很快就到了新陽臺村,這是一大片整齊的連排別墅,一排排高低、大小、式樣統(tǒng)一的小樓,粉墻黛瓦馬頭墻,整潔雅致,可以想象這些農(nóng)家的日子有多么富足舒適!以前,我總覺得這樣的新農(nóng)村只在江浙才能看到。據(jù)說,這是政府考慮舊陽臺村有泥石流地質(zhì)隱患,從而立項將之整體搬遷至此的。因為小雨未歇,我們并沒有下車駐足,我們真正要去尋的是舊陽臺村。</p> <p class="ql-block">導(dǎo)航顯示大約還有十公里路程,我們才行至一半,忽見車窗外一幅原生態(tài)山村的景致迎面撲來,我們不能不停車近觀,原來這里是巷港村。半山腰上的村落并不大,但那老式徽派房舍很是精美,多數(shù)約為上世紀中葉的建筑,既有自身門窗的精致雕刻,又有建筑整體與左鄰右舍的互相呼應(yīng)。在那樣的年代還能講求整體規(guī)劃的村落,居民該是怎樣的先賢后裔?我們仨一致認為這樣一處山水極美的所在,屬于他們,當(dāng)是情理之中的。村前有一條小河,水清清的,連河底的石頭也無有一點青苔污垢。小橋高高的跨在流水之上,是村民至村外大道的必經(jīng)。舉起相機,鏡頭里的層次太分明了:因陰雨而不算明亮的天空下,是因陰雨而格外蒼翠的山巒,半山層層疊疊的民房前都有帶菜園子的院子,而最前排的小院外的一堵高高的石壩下,便是泉水奔流的小河……幽深的巷道一樣的山谷,只有流水嘩嘩的聲音。正值村民上山采茶的時候,我們在村里沒能見到居民,也沒能見到行人。我們舉著傘轉(zhuǎn)悠了一圈,都禁不住的贊嘆——這里真是一個神仙所在的地兒。</p> <p class="ql-block"> 又行約五公里,真的到了舊陽臺村所在的山腳,因為這里的村民全體搬遷至新村了,我們姑且稱之為舊陽臺村。村子坐落在一座不高的山的平頂上。山下是一條溪水豐澤的小河。大山里的小河多般不是主河流的支流,而是為主流補給山水的源流,因山勢落差,小河的水總是奔流不息,十分活泛。這不,就在離村腳不足千米的地方設(shè)有一小水電站,蓄水壩的瀑布披一身銀甲,即使沒有陽光的照射,也一樣耀眼生輝,水流跌過兩重大壩,那沖騰的聲響便是這山谷里的嘹亮的歡歌。山上電線桿依然像哨兵似的屹立在那兒,猜想原先這里的農(nóng)家用電也是保障有加。通往村子的不太寬的石階小道,全是青石鋪就,平緩光潔,因春雨的洗滌滋潤,每一階都細膩油亮,我們仨就在那疑惑:這些該不會是硯石吧?小道兩旁是滿山坡的開滿油菜花的梯田,偶有一桃、一梨立在小道的拐彎處。我們禁不住要議論分析一番:這樣的設(shè)計會不會是,讓那果實供負重運輸上山的農(nóng)民歇腳時享用呢?又聯(lián)想一通山村民風(fēng)的純樸、村民的善良友愛……半山腰有一長長的人工小渠,蓄滿春水,清澈見底且在汩汩流動。均有農(nóng)村勞動經(jīng)歷的我們,自然就得議論贊賞這兒水利灌溉的科學(xué)與便利。拾階而上,滿山的勃勃生機,很難讓人相信山上的村子真的已經(jīng)沒有人。</p> <p class="ql-block"> 攀行不止一公里的彎彎曲曲的石階小道,便至實實在在的村口?;赝麃砺?,是村前的一面向陽大坡,而村子左右及背后,三面都是高高的山尖護衛(wèi),平展的村落,四季都有充足的陽光,這可能是被稱為陽臺的原因吧。村前有幾棵古樹,都在兩百至六百歲的樣子。領(lǐng)頭的是一棵紅豆杉樹,主桿很粗但樹冠卻不夠大,與不遠處的綠綠的山野比較,它顯得有些憔悴。我們站在它的面前,有一種肅然之情,不知它每天領(lǐng)著一群老兄弟佇立在這里,是在盼望它們親愛的村民常回來看看,還是在代替已離開的村民迎送過往的客人。</p> <p class="ql-block"> 村子四面開放,有幾十戶人家,縱橫交錯的巷道,將它們歸置得整整齊齊,每條巷道都能直接通向周圍的田地。小巷的石板路,干干凈凈的,所有的房舍都閉了門,個別平房開始朽塌,但不影響村落整體的秀美。村子中央像是村民會堂或所謂的隊屋,大門是敞開的,里面放了些遺棄的老式農(nóng)具,門前空曠的石板地上有一個巨大的蓄水池,上有一條引得山泉水的軟管,依然水流不斷。同樣,蓄水池高高的出水口,也是照常有不斷的水流供應(yīng)。石板地面有排水設(shè)計,所以,水流也不會造成地面積水。我們仨都羨慕起原先的村民用的自來水都是礦泉水。我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一幅熱鬧場景:一群村民在這里浣洗、取水,耳旁似有他們呼應(yīng)搭訕、拉家常的歡聲笑語……村子靜靜的,真的空無一人,可我們分明能感受到這里旺盛的人氣的存在。</p> <p class="ql-block"> 我們停留在那些完好得一如人兒只是暫時外出的房舍前,能真切的體會到村民離開時的不舍。那墻上涂鴉的不算工整的文字,是一首首不太通順的打油詩,表達了堅守不離開村莊,或希望離開后還能回還的愿望。更有書寫警告之語,說村里有許多監(jiān)控,讓游人不要妄動了他們的一草一木。殷殷依戀與牽掛之心,讓我們心情復(fù)雜起來。來時經(jīng)過新陽臺村,只贊嘆村民因搬遷獲得了更美好的生活的喜,而現(xiàn)在多了同情他們被動離開故土的痛。一個村莊便是一個最親密的集體,村民一代代的持續(xù)經(jīng)營,總在為不斷改善集體生存的環(huán)境和條件而拼搏努力。物質(zhì)在積累、精神在積淀,情感也在升華——誰不說俺家鄉(xiāng)好??!</p> <p class="ql-block"> 我們順原路返回,在村口下意識再看一眼那棵紅豆杉,卻發(fā)現(xiàn)它的一只如同揮動的手臂的長枝,是枯死了的。我有點想哭,為它失去村民的斷臂的痛。</p> <p class="ql-block"> 雨早已停了,天空明亮了許多,我們仨停在山坡小道拐彎處的一小方平臺上,這里過去應(yīng)該是村民挑擔(dān)歇腳的地兒,而今可以算是一個天然的攝影點。俯看腳下是整齊的梯田,油菜花一層層鋪滿視野,鏡頭中是一個無邊的金浪定格的世界。而背靠陽臺村,舉目相望于河對岸,會拍攝到另一番景色,巒霧蒸騰的大山,托舉著一片粉墻黛瓦的農(nóng)家院落,象是在一片翠綠地毯里掬了一捧白亮的珍珠。間或有瓦房擎著一柱炊煙融進大山的霧靄,是那般和諧!</p> <p class="ql-block"> 心情立刻因這樣的美麗而安寧。我們歸途中的中心話題便是:愿這樣的美麗永存。</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此文曾發(fā)表于2020年6月27日《中國微記錄》</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