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裴海濤</p> <p class="ql-block"> 題記</p><p class="ql-block"> 1990年暑假，與時任棗花文學社社長寧鵬程，赴山東禹城參加全國校園文學社團研討會。期間，去曲阜拜謁“三孔”孔廟孔府孔林，傍晚趕到泰山腳下。奔波了一天，一行人大都選擇休息。我與鵬程及四川、遼寧、溫州等地幾位老師相約，在煙雨朦朧中－鼓作氣，連夜爬上山頂。遂寫《山魂》一文以記之。</p> <p class="ql-block"> 水溜溜的</p><p class="ql-block"> 燃燒著的夕陽消失在人們的視線盡頭</p><p class="ql-block"> 泰安城，煙水氤氳。</p><p class="ql-block"> 泰山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被懸崖峭壁的陰影籠罩著的山道，象一條醉了酒的巨漢躺在滔滔黃河的臂彎里，廣袤無垠的北國土地上，欣然坦蕩著他那至親至愛的胸懷，迎接著每一位虔誠而至的圣徒，接受他們的頂禮膜拜。</p><p class="ql-block"> 我們蝴蝶般在他的身上起舞。</p><p class="ql-block"> 那影影綽綽撲入眼簾的，是仙，是鬼？是木石之怪，是山川之精？</p><p class="ql-block"> “燈！”</p><p class="ql-block"> 不知誰一聲驚喜的喊叫，只見頭頂黑糊糊的怪石下面，一星燈光驀的一閃。</p><p class="ql-block"> 燈光忽明忽滅，沉浮閃爍。</p><p class="ql-block"> 謝天謝地，我又實實在在感到自己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飛石，峽谷、懸崖迎面駛來，又向后移去，仿佛消失在茫茫海底。而燈光卻依然停在前頭，象一只只夜的眼睛眨著狡黠，閃著誘惑，令人心馳神往。山月冷冷清清的懸在頭上，“照之有余輝，攬之不盈手”。遠峰近壑，銀色披灑，空翠迷蒙。人行此地，瞻仰高峰，注目深壑，自有一種斷絕塵想的意緒，神往物外的志趣。如練似鏡的泉水吻過我的腳面，使人感到徹骨的快意。我把腳步放的很輕很輕，我真想赤裸裸地，無遮無蓋的躺在石階上，任清涼涼的泉水淌過我的軀體，滲入我的靈魂。</p><p class="ql-block"> 石階示威似的伸向云天。</p><p class="ql-block"> 我們在他的背上蝸牛般爬行。</p><p class="ql-block"> 我的體內蘊蓄著一種力量，一種與自然，與生命相抗衡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山高人為峰。</p><p class="ql-block"> 泰山極頂，五岳之尊踩在足下，苦極！樂極！</p><p class="ql-block"> 廟宇的門緊閉著，看不到身披袈裟的和尚，嗅不著繚繞塵香，也見不了慈祥佛祖，云遮蓋了整個世界，也完完全全籠罩著我的心。</p><p class="ql-block"> 這可是君主告成于天的封禪圣地？</p><p class="ql-block"> 這可是古人視為與天相通的登仙之途？</p><p class="ql-block"> 這可是冥司之主手執(zhí)大印的治鬼之府？</p><p class="ql-block"> “死者神靈歸赤山，如中國人魂神歸泰山也”《后漢書.烏桓傳》，泰山可是中國人的魂靈鑄就？</p><p class="ql-block"> 我僵立云霧之中，任其撩撥我的思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從夜幕和云霧中走出，已是翌日清晨。雨過天晴，天宇方沐，山巒清凈。朝霞日嵐，相映絢燦。幾縷未盡的雨絲拂來，一派空翠的水氣飄落，漫山的游客象是突然從山中冒出一般，蜿蜒蛇行。是朝拜山神？是求佛保佑？不怕驚擾了天帝之孫，群靈之府，五岳之祖么？</p><p class="ql-block"> 山道像一條飄舞的彩綢。</p><p class="ql-block"> 三三兩兩的挑夫，奇跡般在人流中穿行，膀上隆起的肌肉猶如兩座黝黑的山包，沉甸甸的歲月挑在他們的肩頭，泰山在他們穩(wěn)健的足下發(fā)抖。</p><p class="ql-block"> 我收住腳步，凝望著與天地相通的山道，佇立良久。山道可是山的血管，神經？山道可是一部墨寫的歷史？</p><p class="ql-block"> 漠漠荒古，是誰鑿刻了第一塊階石？是誰第一腳踏在這塊階石上？又是誰在山頭鑄建了第一座廟宇，安放了第一個神靈？哦！山道，從歷史深處走來，積淀了多少年的傳說。朝勝朝衰，風蝕雨剝，他的脊梁上踩過了多少人的虔誠，托起了多少人的夢想？孔圣人求經問道，周游列國的車轍可曾從這兒碾過？“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杜子美“裘馬清狂”，高吟絕唱，難道不是山的感召，石的靈性？</p><p class="ql-block"> 倚主席揮毫題寫的“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磐石之側，在攝影師洞微察細的鏡頭中，我便與山、與石，物我化一。</p><p class="ql-block"> 我隱約感到自己的靈魂幽靈般脫殼而出，在莽蒼的山道上穿越叩問追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刊登于1992年7月《中國校園文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