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天泉山，位于鶴峰縣城西北，清道光《鶴峰州志》載：天泉在同樂門外。天泉，小于屏山，而險峻過之，容美土司筑平山之先，設(shè)寨于此。</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風(fēng)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風(fēng)光</span></p> <p class="ql-block"> 天泉曾是容美土司時期的天然屏障，古稱“天泉保障”。曾被后人譽為“容美八景”之首，這里集奇、險、幽、秀于一體。從空中俯瞰，呈東西走向的八字山山脈發(fā)生褶皺，從最高峰黃龍大垉（音，堡）向南延伸出四道山脊，當(dāng)?shù)厝税褟奈鞯綎|的三道山脊上的連綿山峰分別叫做高木寨、天星寨和女性寨。</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遙看天泉山，顧彩筆下的“家家云連屋，戶戶水抱村”大約便是這幅景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日出天泉山</span></p> <p class="ql-block"> 容美土司曾在中間那道山脊最東端的山頂筑寨，既做避暑之所，又可利用四周天塹做防御之用。土司主田舜年在《平山萬全洞記》中載：“……自夏云伯與先少傅兩任間流賊竄擾，歲歲用兵，皆以天泉為根本?！铻閮簳r，隨夏云伯往來天泉道中，見洞圓敞如畫……自乙卯承緒后，鑒于先少傅公去天泉而移黃鸞鎮(zhèn)，致有闔司入于劉營之變。于是一意以天泉為肯構(gòu)，以九峰為司治，而更葺萬全洞焉……” 這里說的“流賊竄擾”是指明末李自成、張獻忠殘部劉體純兩次侵?jǐn)_容美，導(dǎo)致容美土司財富散盡，戶口星散的那段歷史。田舜年記載其伯父及父親兩任土司主均以天泉為根本，據(jù)險而守，容美田氏土司政權(quán)才得以保全。</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近看天泉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云海</span></p> <p class="ql-block"> 天泉山的四道山脊之間，形成有三道溪流，分別是隔山溪、忠溪、巖板溪，這三道溪水在山腳匯入從山前流過的太平溪。忠溪和太平溪的交匯處便是土司田甘霖被流放時的居住地陶莊了，田甘霖和覃美玉的愛情故事便在這里上演，田舜年也是在這里度過了他童年的大部分時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風(fēng)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地形圖</span></p> <p class="ql-block"> 田甘霖三兄弟均頗有才華，都是容美田氏詩派的代表人物。大哥田沛霖，二哥田既霖也都曾擔(dān)任土司主，田沛霖繼位后，因嫉妒田甘霖的才華，加之涉及其妻覃美玉不利家族的各種流言，于是，田甘霖夫婦避居天泉山下的陶莊多年。田甘霖少年時代即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和才華，曾作詩自詡：“吾少年，多橫口，落地便學(xué)獅子吼”。</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跨過黃那溪，從犀牛洞旁爬坡上到桃子壩，遠(yuǎn)望高木寨。</span></p> <p class="ql-block"> 找遍現(xiàn)存的所有資料，均未記載陶莊的具體位置，如今在天泉山周圍很大范圍內(nèi)的地名中也無陶莊之名。有縣內(nèi)學(xué)者認(rèn)為，陶莊在距忠溪河西10里外的桃子壩，理由之一是“陶”和“桃”同音。我對這觀點是存疑的。在田甘霖寫溪流的詩句中，幾乎都與忠溪相關(guān)，桃子壩與忠溪之間溪流眾多，不大可能他居住在桃子壩，唯獨只寫十里山路開外的忠溪。且在田甘霖的一篇引文中對陶莊的描述是“此上下數(shù)里，溪山屈曲”，而桃子壩地貌相對平直，賞玩價值大打折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流到山腳的忠溪，此時正值枯水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右上遠(yuǎn)處便是天泉山的高木寨</span></p> <p class="ql-block"> 清朝戲劇家顧彩曾游歷容美近半年之久，但他并沒有到過天泉，他在游記《容美紀(jì)游》中記述《守梅閣》時說到“……此全司最勝區(qū)也，于此有天泉寨，卓立萬仞，泉激圜之，距此五十里。會君欲往天星避暑，道遠(yuǎn)路險，不欲再移，遂決計辭行……”。當(dāng)年，如果顧彩到了天泉，宿了陶莊，也省得我們現(xiàn)在勞神費力地去考證了。</p><p class="ql-block"> 田甘霖在他的詩《忠溪雜詠》中有這樣的詩句：彭澤心情歸五柳，蘇公醉醒問諸黎。這里，他把自己的流放生活比作是陶淵明的隱居，把自己與周圍人的交往比作是蘇東坡被貶到海南后與黎族友人的交往。在另一首詩《斗室與珠濤兄清談信宿兄去悵然余復(fù)往看喜而賦此》寫到：“況自欲歸歸不得，陶軒吾復(fù)架柴車”。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出如下合理推斷，田甘霖以陶淵明自況，把自己忠溪河畔的居住地稱之為“陶莊”，把自己的寓所稱為“陶軒”。</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忠溪河畔土司建筑遺址前清砌的石墻，遠(yuǎn)處便是天星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云霧籠罩下的天泉山</span></p> <p class="ql-block"> 田甘霖元配覃美玉，自幼聰慧，能歌善舞，被選為容美土司戲班女優(yōu)，她知書識字通音律，在演出時與與土司三王子田甘霖相識相知，婚后生子田舜年、田慶年。田甘霖困居陶莊期間，覃美玉與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他們夫婦二人在孤獨苦悶的流放生活中感情篤深，覃美玉性格外向開朗，在平素與外界的交往中，難免招致土司其他眷屬的猜忌妒恨，因而族人中有人借祭祀誣指覃美玉“刑夫克子”，把她比作紂王的妲己。</p><p class="ql-block"> 性情剛烈而又對田甘霖一往情深的覃美玉悲憤交加，違心地做出痛苦抉擇：用自己的死來保住丈夫及子女的生命安全，徹底解脫籠罩在田氏家族頭頂?shù)牟辉旉幵啤?lt;/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土司建筑遺址內(nèi)，在石壁上鑿出的排水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據(jù)稱，這幾處是容美田氏土司的祖墳，或許其中一座埋葬的便是覃美玉。</span></p> <p class="ql-block"> 陶莊、忠溪、天泉、田甘霖、覃美玉……為厘清容美土司時期的太多未解之謎，以期通過田甘霖與覃美玉的愛情悲劇來探尋容美土司的興衰更替，我數(shù)次前往忠溪、陶莊等地踏訪，希望從當(dāng)?shù)匕傩湛谥校瑥臍埓娴臍v史遺存中尋找答案。</p><p class="ql-block"> 忠溪，從天泉山半山腰的泉眼噴涌而出，淙淙下泄，及山腳，在匯入太平溪的三角地帶，河道變寬，溪流也突然變得溫順起來。河水兩岸有小塊平地，散居三四戶人家，當(dāng)年，流放到陶莊的田甘霖一家人或許就住在這里，結(jié)廬辟荒，種桑養(yǎng)蠶，也是其樂融融。在田舜年編輯的詩集《田氏一家言》中，收錄有田甘霖存詩186首，其中有十多首詩寫到忠溪以及忠溪河畔的陶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日出天泉山</span></p> <p class="ql-block"> 翻閱容美土司數(shù)百年歷史，我們可以感受到的是容美先民從蠻荒走向文明的歷史，這既有田氏家族主動與漢文化的擁抱，也有滾滾歷史車輪碾壓下的無奈。這里面，有勤勞勇敢、有自強不息，有安居樂業(yè)，有怡然自得，當(dāng)然還有勾心斗角，有爾虞我詐。田甘霖生活的年代，正是在明末清初的那個動蕩的年代，容美土司田氏家族在明亡后處在各派軍事力量的激烈斗爭中。為了圖存，其先后接受南明王朝、吳三桂政權(quán)和滿清的封號，以期在夾縫中求生存。</p><p class="ql-block"> 田甘霖作為容美土司三王子，他才華橫溢，風(fēng)流倜儻。正常情況下，他與土司王位是沒有關(guān)系的，但卻因能力與才華受到猜忌而避居陶莊。他的妻子覃美玉芙蓉玉貌、柳絮才高，關(guān)鍵她還和田甘霖恩愛有加，當(dāng)她受到猜忌，等待她的，似乎就只有死亡一條路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寨便建在山頂?shù)倪@塊平地上，四面臨崖。</span></p> <p class="ql-block"> 當(dāng)覃美玉受誣時，田甘霖的態(tài)度作為現(xiàn)在的我們是無法知道的，但假如他“不愛江山愛美人”，他一定可以和覃美玉一直隱居在忠溪河畔，甚至還可以退居天泉天險。但這里沒有假如，他不僅回到土司中府，輔佐新繼任的土司主二哥田既霖，而且不久后自己還當(dāng)上了土司主。</p><p class="ql-block"> 我們從田甘霖的詩《陶莊行》的引文中讀到：“陶莊者，鐵漢處困之一枝，與亡妻覃諱美玉，宇楚壁持贈夫人，向同畏讒斂跡，泣臥牛衣地也。辛卯歲同離此地，吾妻捐身，以安夫子，并安舜、慶兩子女。今鐵漢偕兒攜孫高車駟馬過當(dāng)日之窮途，履今時之康莊，相兒子輩各悲風(fēng)木，豈鐵漢寧不念感存亡乎？三十余年，詩若文俱無一字，及陶莊于情何安？且此上下數(shù)里，溪山屈曲，夫妻游賞，如在眉睫間……”三十年后，當(dāng)田甘霖高車駟馬，偕兒攜孫再回陶莊，眼前浮現(xiàn)的是溪山屈曲，夫妻游賞的畫面。不知他是否后悔當(dāng)初的選擇，有不有“汝何故嫁我家”的感慨。</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云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風(fēng)光</span></p> <p class="ql-block"> 覃美玉受誣，她自己當(dāng)時的想法我們同樣無從得知。她孤立、無助、恐懼、絕望，她獨自一人從陶莊沿忠溪登上天泉的最高處，這里四面臨崖，有田甘霖開發(fā)并據(jù)險而建的最后避難之所。她深愛著她的夫君，她牽掛著她的孩子。說她“刑夫克子”，對她來說，這將是一個多么艱難的選擇。我想，結(jié)局她是認(rèn)命的。她最后一次在堂前撫琴而歌，長歌當(dāng)哭，唱的是不舍，唱的是牽掛。歌畢，她抱著心愛的大筒琴，面向陶莊，從天泉寨最險要的地方“八十排”一躍而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絕壁“八十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絕壁</span></p> <p class="ql-block"> 不管覃美玉的愛情是如何的悲壯慘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流傳下來的不過就是一個故事而已。而我卻被這個故事吸引，一直計劃登上天泉寨，去傾聽覃美玉回蕩在山谷數(shù)百年的歌聲。</p><p class="ql-block"> 我曾規(guī)劃了兩條路線，一條是從山腳忠溪河畔直上，這也是當(dāng)年田甘霖覃美玉走過的路線，但這條路線極其陡峭，攀爬實在不易。另一條路線是從中營坪翻越黃龍大垉，從山頂橫跨整個山脊到達，這條路線路程要遠(yuǎn)數(shù)倍，需穿越茂密的箬葉林叢。不管走那一條路線，最終都需經(jīng)過一處大裂縫，早年是將崖邊的巨樹砍倒，直接搭到對面做獨木橋，如今獨木橋已朽，再登頂需借助繩索等專業(yè)登山工具了。</p><p class="ql-block"> 我望而卻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越過黃龍大垉俯瞰天泉山</span></p> <p class="ql-block"> 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讓我“做客”天泉寨的夢想變?yōu)楝F(xiàn)實，我用我手中的無人機從不同的方向多次飛越天泉寨，通過它的視角，去尋找土司時期的文化遺存。我也希望我的這個不速之客，沒有侵?jǐn)_到覃美玉殘存的靈魂。</p><p class="ql-block"> 我將無人機懸停在天泉山上，去感受歷史的厚重。我從天泉寨眺望忠溪和陶莊，這里承載著太多的故事和記憶</p><p class="ql-block"> 田舜年在《晴田洞記》中寫道“昔人云：山川待人，而顯著也……碑銘所經(jīng)記，題詠所評援，歷千百年而使人景俱在……人自附山水而永久也”。他在這里表達的“人附山水而永久”的觀念和古人的天人合一的自然觀不謀而合。他在這篇記中還說“不僅人有知遇，而山川與人更有知遇也”。</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來到這里，不僅是為了探求歷史和文化，也是為了尋找一個可以與山水相知相遇的地方。在這里，我能感覺到內(nèi)心的平和與自由，也能夠更好地思考自己與自然之間的關(guān)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風(fēng)光</span></p> <p class="ql-block"> 顧彩在游歷容美前托茶商帶給田舜年的信中有詩云：</p><p class="ql-block"> 枝江寄贈田九峰使君</p><p class="ql-block"> 天險山河帶礪新，此中蹇蹇有王臣。</p><p class="ql-block"> 地非綿谷難通漢，路入桃源好避秦。</p><p class="ql-block"> 千載雍熙如太古，四時和煦盡陽春。</p><p class="ql-block"> 只應(yīng)跨鶴遲仙馭，倘許漁郎再問津。</p><p class="ql-block"> 這里，顧彩稱容美為桃源，把自己比作是探訪桃花源的武陵漁郎，極言自己對容美的憧憬和向往。我作為新時代的容美人，去探尋古容美的歷史，更多的是為了展望未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天泉山風(fēng)光</span></p> <p class="ql-block"> 如今，宜來高速即將全線貫通，沿江高鐵確定在鶴峰設(shè)站，途徑鶴峰的巴張高速已實現(xiàn)控制性開工，鶴峰的交通狀況將得到徹底改觀。我相信，將來會有更多的“武陵漁郎”前來問津，一探鶴峰這個現(xiàn)實中的桃花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