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五十年前讀高中時，我最喜歡的老師，是我的體育老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在我的記憶里，老師中等身材，一身天藍色運動服是他的標配，他那時雖過不惑之年，卻依然精神飽滿，神采飛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特別是在籃球場上，老師那專業(yè)的動作，優(yōu)美的姿勢，始終是同學們注目的焦點和贊美的話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可是，背地里在同學們中，老師又有一個與之相去甚遠的外號——煙鬼。</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對于老師這個外號的來歷，有同學說，是因為在全校老師中，只有他一人抽煙才收獲如此“殊榮”；</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也有同學說，是因為他上體育課，有時對男女生的無差別要求，被那些感到委屈的女同學叫出來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更有同學說，是他抽煙時那種叼在嘴角的神態(tài)，那般獨享香煙味的愜意而成名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我雖不知是哪種原因讓老師獲得這個外號的，但我知道他平時抽煙并不多，也很少當著學生的面抽煙，我認為把他叫成煙鬼，多少有些名不符實，有些夸張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據(jù)我所知，老師的老家離學校不過十里地，他的妻子生活在他老家。在我的記憶里，老師的妻子從沒來過學校，那時他這樣的家庭叫“半邊戶”。</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我家距學校很近，老師曾經(jīng)告訴我，他不但認識我爸，而且兩人還很熟悉。有了這層關(guān)系，我經(jīng)常去他單人宿舍玩。</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老師的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凈整潔，茶幾上擺有一架他自制的小木質(zhì)卷煙機特別顯眼。他告訴我，為了省錢他從不到商店里買盒裝煙抽，一直抽自已卷的煙。</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老師每次從鎮(zhèn)上買來烘烤好的煙葉，在宿舍里自制煙卷時，從切煙絲到操作卷煙機，每道工序都十分熟練?？伤麖牟怀閯偩沓鰜淼臒熅?，他說那有一股漿糊的味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老師每次卷完煙卷后，就從口袋里掏出他那只早已被磨得發(fā)亮的鐵皮煙盒，從開盒蓋、取煙卷、到點火吸煙一氣呵成。</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那動作既嫻熟又瀟灑，特別是從他嘴里緩緩吐出煙霧那一瞬間，他那種悠然愜意的樣子，我不知是老師抽煙時的習慣表情，還是對抽煙情有獨鐘。</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我曾問過老師是怎樣學會抽煙的，他說是偷偷跟他爸爸學會的，并叮囑我千萬別學他抽煙，說抽煙不但習慣不好，還花費很多錢，更影響身體健康。</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我也曾問過老師，既然抽煙這么多缺點為什么還要抽呢？他并沒回答我，只是朝我苦澀一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五十年過后，現(xiàn)在回想起來老師那苦澀一笑中，也許包含著那時“半邊戶”背后的無奈和孤獨。</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五十年前并不像今天這樣，那時人們對抽煙不但不反對，反而認為是一種時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同學們背地里叫老師為煙鬼，他們認為并不是不尊敬老師，反而認為是把老師當成朋友來稱呼，甚至被看作是一種俏皮的愛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我知，這源于老師把對學生的關(guān)愛，融入在日常的教學和生活中，深得同學們對老師的喜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在體育課上，老師處處以身作則，跑步熱身時，他總是領(lǐng)跑在隊伍的最前面，上體操器械時，他總是反復示范講解，一遍又一遍地糾正同學們的動作，從不放過每一個細節(ji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那一年學校初中部的體育老師突然被調(diào)走了，初高中只有他一個體育老師，有時需要按年級兩三個班合上一堂體育課。對此他不但沒有怨言，而且從不降低體育課的標準和要求，就是自己累得汗流浹背，他也是一絲不茍，認真上好每一堂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那時的“文革”運動雖已進入后期，但凡過來人都知道，在那個年代像老師這樣敢從嚴要求每一個學生，如果沒有一份責任，沒有一份擔當是做不到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當然，老師能做到這樣，還因在同學們的心目中，老師在課堂上是大家的良師，在生活中更是大家的益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平常生活中，老師不但平易近人、性格樂觀開朗，還是一個富有幽默感的人，笑話常常掛在嘴邊，尤其是那和藹可親的笑容，與課堂上嚴肅認真的樣子如若兩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平日里，同學們有什么心里話都愿意找他說，有什么困難都愿意找他幫忙，而他總是認真傾聽，樂意相助。這樣的日子久了，便是模糊了師生之間和年齡差別的界線，老師自然就和大家成了朋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老師不但和同學們處成朋友，而且和學校其他老師也是和諧共處。他那真誠友愛的待人之道，影響了我一輩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老師家庭出身貧農(nóng)，這在“文革”那個年代，擁有令人羨慕的“根正苗紅”的政治光環(huán)，加之本地人的身份，老師在學校里有著天時地利的優(yōu)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可老師從不以此為傲，在與學校其他老師交往中，他不計他人的家庭出身，不管他人是否有“歷史問題”，都是抱著一視同仁的態(tài)度真誠相待。這在當時是有很大政治風險的，而他從來不考慮這些得與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正因為如此，他在學校老師同仁中贏得了大家的尊重，也很有影響力。那時學校業(yè)余時間的生活都很單調(diào)，他就利用自己體育老師的優(yōu)勢，經(jīng)常組織老師開展業(yè)余體育活動，這樣既豐富了老師的業(yè)余生活，又達到鍛煉身體的目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在他的帶領(lǐng)下，學校老師的業(yè)余體育活動開展得有聲有色，成了學校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常常引來附近老百姓前來觀看。r</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時光不居，歲月匆匆，轉(zhuǎn)眼間半個世紀過去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回首兩年高中的讀書生活，一些往事在我的記憶里已經(jīng)模糊了，只有我最親近的體育老師和同學們發(fā)生的故事還歷歷在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特別是那年臨近高中畢業(yè)時，老師給我們上的最后一堂體育課的場景，至今我還記憶猶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那天老師按慣例領(lǐng)著我們一千米跑步后列隊操場，給同學們作了最后一次講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老師在講話中語重心長地告誡我們，今后你們無論走到哪里，都要加強體育鍛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好的身體就沒有一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面對同學們，老師講到最后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雖然時已久遠，但我還能記住老師當時講給我們的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你們在背后叫我煙鬼，我相信你們并無不尊之意，但你們今后要記住給別人取外號，終歸是不禮貌的行為，當然這也怪老師自己，沒給你們樹立一個好的榜樣，希望同學們今后不要像我一樣，成為一個吸煙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在我的記憶里老師這次講話，是唯一的一次沒有給同學們帶來笑聲的講話。在這次講話中，除了老師的語重心長，留給同學們的都是師生別離之前的依依不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自高中畢業(yè)離開學校后，我再也沒見過我的老師。只是后來聽爸說過，老師退休后回農(nóng)村老家去了。自我爸去世后，就再無老師的消息，直到今年才知老師已去世三年多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悠悠五十年，在生命的輪回中人來人去，到老方知年少純，回首才懂師恩深，在懷念我的高中體育老師時，謹以此文寄托我的哀思。</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