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李琦 《巧 云》散文</b></p><p class="ql-block"><b>李琦 攝影 文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我喜歡云,喜歡拍照云,那是有原因的。我的童年在蘭州度過。有一個每天都扎個兩條小辮子的女孩和我形影不離,她是我的好朋友,名字叫巧云。那時大西北的天空很藍(lán),巧云住在我家對面那排房子,大院子中間種著幾十顆向日葵,她家門前有一顆高大的槐樹,每年四五月槐樹花開時大院就彌漫著槐花的香味。那天,巧云對我說咱們倆看云去。我問她去哪看,她說你跟著我走。我們住的大院四周是很高很厚很寬用黃土夯實的城墻,這里早先是一家大戶,土城墻是用來看家護(hù)院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巧云牽著我的手來到土城墻下順著臺階爬到頂上,城墻上面雜草叢生。巧云指著一朵立體感很強(qiáng)蘑菇形狀半明半暗的云問我:“你看這朵云像什么?”我認(rèn)真的看了一會說像一只狗。她說不對是一只兔子,你等著看,一會兒兔子耳朵就會長出來。于是我就盯著那朵云看。真是神奇的很,兔子那兩只耳朵慢慢長了出來,又轉(zhuǎn)過身子看著我和巧云。我們看了一會,兔子就又變成了其他動物跑走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李琦攝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巧云黑亮亮的眼睛看著我說你看這城墻上這么多的野花我們?nèi)瘛N覀冊诔菈斏媳寂苕覒?,彎腰采摘小小的野花。粉色,黃色,紫色豌豆粒大小的野花在雜草中時隱時現(xiàn)。</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西北重鎮(zhèn)蘭州隨著落日把原本灰蒙蒙的城市染上一層紅暈。巧云說,我聽到我娘喊我了,咱們回家吧。又猶豫著說,“怎么辦?云彩就要紅了”。我問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指了指西方天際下那朵云說,那朵云下面有一堆柴,正在燃燒,那朵云就要被燒紅了。我說那就等那朵云燒紅了以后咱們再回家。巧云“嗯”了一聲。天邊那朵云被燒紅了,染紅了半個天空,我和巧云手牽著手站在雜草叢中一動不動的看著,任憑她娘一聲接一聲“巧云,巧云”喊著,也聽見我媽在喊我。爐火終于熄滅了,巧云說我們回家吧,明天還來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李琦攝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我和巧云入學(xué)了,而且在一個班。每天放學(xué)后回到家寫完作業(yè)我們就爬上城墻去看云,那云給我們帶來無盡的想象和樂趣。又一朵云飄來。巧云說,我們倆打賭猜猜她會變成什么?打賭的結(jié)果總是她贏。巧云的娘和我媽知道我們在一起就不再問也不去管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二年級的一天,巧云對我神秘的說我們明天放學(xué)去雁灘看云,在黃河邊上才好看呢。我嚇了一跳說我不敢,聽媽媽說那里每年都有淹死的呢。她說不怕的,我們不下水,我知道怎么走。那天放學(xué)后巧云背著書包和我一起回到我家,我們匆匆忙忙把作業(yè)寫完就遛出了門。牽著手走一回跑一會很快來到雁灘黃河邊。上游的黃河在那邊轉(zhuǎn)了一個大彎,我們坐的地方正朝著落日方向。巨大的落日一點一點往下沉。這里河灘平坦,寬闊的河面幾只羊皮筏子往來擺渡過河的人。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對巧云說:“聽媽媽說我們要搬走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李琦攝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她問我搬去哪?我說搬去天津。她又問,天津在哪里?那里有城墻嗎?有云嗎?我說不知道。她很失望,靜靜的看著東去的黃河。落日處的云一會變成幾只羽毛豐滿的大鳥,一會又像幾個仙女衣裙被風(fēng)吹起在跳舞。幾朵白云慢慢變成橙色,色彩也越發(fā)濃重,最后竟成了人形狀。巧云緊靠著我望著望著天上的云發(fā)呆。我指著一朵彤紅的云喊叫起來:“巧云你快看,這朵云是你”。那朵云輪廓像極了巧云,頭上兩條小辮子,身上斜挎著書包。幾十年后,我又在新加坡西海岸看到了和這朵一樣的紅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李琦攝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巧云順著我的手指望去用力點了一下頭。不遠(yuǎn)處又一朵云慢慢的移了過來不斷地變換形狀,竟也露出人的形狀。巧云興奮的大叫起來說:“看!你也來了。” 那兩朵云下面的爐火正旺,把兩朵云燒得血紅,越走越近,兩朵紅云最終融為一體,朝著落日飄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河面的風(fēng)很大,吹得巧云兩條小辮子晃來晃去。我看了看她,她滿臉的羞澀像天上的云落在了她臉上。巧云說,咱們倆再也不能一起看云了。我說如果天津也有云我就能看到你。巧云眼里閃著淚花又用力點了一下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李琦攝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離開蘭州那天巧云來我家送我,給我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我打開看,是一張用蠟筆畫的五顏六色的圖畫。一條大河,大河的左上方一輪紅日,紅日下面兩朵緊挨著的紅云,河岸邊青青草中兩個孩子并肩坐在草地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父親一個人留在了大西北工作,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孩子搬到了天津。三十多年后我利用一次去新疆出差的機(jī)會特意在蘭州停留了兩天,我們居住的大院和圍起來的土城墻早已蕩然無存,變成了這座城市的一個東方紅廣場。幾經(jīng)周折我找到了兒時的幾個玩伴,也是父親當(dāng)年同事的后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李琦攝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酒桌上我問起了巧云。其中一個人想了想說:哦! 你說的是吳工程司的女兒吳巧云吧。她爸WG中被造反派折磨死了。69年她上山下鄉(xiāng)去了甘肅子午嶺的一個農(nóng)場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我黯然良久。腦海又浮現(xiàn)出童年黃河雁灘黃昏時的那兩朵紅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李琦攝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新加坡 李琦</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