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是女兒課余時間寫下的一篇習(xí)題小文，筆觸從‘偏執(zhí)’母親對兒子學(xué)成歸來的殷切期盼；‘房客’急匆匆趕來默默陪伴老人車站‘接’兒子；一份大清早下鍋晚上才被‘房客’兒子大口分享的餃子；保溫壺上蹭掉了一只耳朵的米奇以及米奇細細的眼睛像極了兒時‘小耗子’笑起來的模樣；街口便利店里特定位置冰柜里的冰棍；一系列生動細膩的細節(jié)描寫，母與子濃得化不開的親情溢于言表。仿佛讓我看到了夜色中母親緊緊挽住兒子絮絮叨叨相依相伴緩步回家的溫馨場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太陽從頭頂?shù)舻侥_尖，再到悶熱的空氣里逐漸響起令人煩躁的蟬鳴，當她拍死落在手臂的第九只蚊子后，十點的鐘聲穿透廣播，折磨著這片區(qū)域內(nèi)每一個人的耳膜。”這篇文章讓我聯(lián)想起主流媒體一則公益暖心情感視頻：兒子帶患有老年癡呆癥的老爸和朋友聚餐，高大帥氣的兒子與青春飛揚的同伴推杯換盞開懷暢敘的同時，一旁滿頭白發(fā)時而清醒時而糊涂的老爸習(xí)慣性的把服務(wù)員剛上桌還冒著熱氣的餃子一個又一個抓起，顫顫巍巍放進自己上衣口袋里，旁若無人般神情極為專注，嘴里喃喃著：‘兒子最喜歡吃餃子了。’全然不顧周圍兒子朋友詫異的目光，聽到此話，朋友面前剛才還略顯窘迫的兒子鼻頭發(fā)酸，瞬間釋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養(yǎng)我小，我陪你老’……女兒文章中老人的倔犟執(zhí)拗與兒子的依順陪伴自自然然，點點滴滴異曲同工，濃濃親情盡在不言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女兒，長大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3/08/20 立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一</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昨晚睡前她給窗簾留了條縫。這樣做的好處是如果鬧鐘出現(xiàn)問題，照射進這間朝東小屋的第一縷陽光會正好打在臉上——她明天有件頂要緊的事，馬虎不得。</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可事實是當天半夜就掀開了眼睛。摸索出手機按亮屏幕，不到四點的時間。手機的光刺激著不太好的視力，她睜著眼睛平躺了會兒，突然無端地悶熱，索性起床了。整理好床鋪后拉開緊閉的窗簾，果然，只有路燈稀稀拉拉亮著幾盞。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起來也好，她拿自己的小花手帕擦干臉上的水。今天本就應(yīng)該打起精神來，要去車站接人嘞。給自己梳了個干練的發(fā)型，她戴上眼鏡，慢慢走到廚房，冰箱里堆放著新鮮的食材，湊近看看還沒摘下的標簽，昨天的。芹菜、香菇、胡蘿卜整整齊齊放在一層，下面還有一碗已經(jīng)搗碎的豬肉。她記得他可愛吃大餡餃子，為了騙他多吃點蔬菜就全部齊齊剁碎了放在餡里，他也不知道，不蘸醋一個個囫圇吞了還夸真香。今天去接他也做點帶去吧，這么些日子不見也該想了，于是把蔬菜和肉餡端出來，一小袋餃皮就藏在蔬菜后面。</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 她也沒多想，因為是和別人同住，在吃的方面向來是互通有無，于是也沒打擾正在房間休息的人，自己拿出來用了。蔬菜洗凈切丁后倒進肉餡里，加半碗蔥姜水，再來一顆雞蛋和半拳生粉，她擼起袖子，拿起筷子攪拌。上勁后在木板上撒層沒用完的生粉，一手皮一手肉，開始包起餃子。水燒開時也差不多包完，本想直接下鍋煮，可她又覺得煮熟的餃子容易坨，于是又丁玲桄榔找鍋，費了番功夫終于讓它們一排排坐進蒸汽中，蓋上鍋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白色的水汽向上噴薄消散，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她擦拭著眼鏡，抬頭發(fā)現(xiàn)窗外已一片大亮。</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我記得他是中午十二點半的車，要晚上才能到。”她在飯桌前細碎念著，把蒸好的食物整齊放進一個已經(jīng)掉漆的，藍色的保溫壺里，保溫壺表面的米奇掉了個耳朵，笑瞇瞇地看著她。她以前就總說他長得像這個小耗子，笑起來眼睛也是彎彎的兩條線。裝好后擰上蓋子，發(fā)現(xiàn)那人已經(jīng)起來了。男人睡眼惺忪，帶著些許埋怨的語氣問怎么起那么早，她倒也不說什么，給保溫壺再套上一層保溫袋：“吵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我得去接個人回家?！?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不是晚上才到嗎？”</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一愣：“我說過嗎？”</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算是吧……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走到門口開始穿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不用，不用了，我認得路?！?lt;/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其實車站離住的地方不算遠，只是她有時會被巷子的岔口繞暈，以至于半天都出不去，天旋地轉(zhuǎn)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不過今天不一樣，她有任務(wù)在身上，于是一個個岔路口便成為游戲的關(guān)卡，她需要闖關(guān)，需要勝利。左轉(zhuǎn)，直走再直走，路過一個買飲料的小攤，紅綠燈后右轉(zhuǎn)，有一個醫(yī)院。</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每一個路口，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個便利店。她有些恍惚，抬腳走了進去，門口鈴鐺響起。</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又想他了。記憶中好久以前他們一起來過這家店，紅色的門牌在晚上會在外圍亮起一圈白色的小燈。那時他要走，卻總改不了丟三落四的習(xí)慣，臨了，到站了沒買水，三十多度的天氣要坐八小時的車，沒水他怎么受得了。她接過行李催他買水，推搡著連蹦帶跳進去還撞得鈴鐺亂響。眼看時間快到了，她急得不行，可他還悠悠然拿自己給的零錢在門口換了根冰棍，用冰棍交換了她手中的行李，邊趕路邊笑著嚷嚷著讓她快吃。</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努力回想著當時在店外看到的冰柜，進去卻發(fā)現(xiàn)并不在記憶中的位置。詢問了店員才知道原來在最里面。透過玻璃看著滿滿的冰棍堆，具體是哪一種口味的，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她站在原地，絞盡腦汁，一動不動，仿佛和面前這個冰柜有什么前世的宿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較什么勁，只是覺得很生氣——怎么可以想不起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店員發(fā)現(xiàn)了異樣，小聲的說著什么，可他的聲音卻仿佛越來越遠，她好像馬上要把自己封閉起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世界逐漸安靜，視野內(nèi)出現(xiàn)暗角，慢慢被黑暗吞噬。</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哎，說了讓你等我！”</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一個聲音把自己拉回現(xiàn)實。模糊的視線被無形的大手拽住調(diào)焦，看清楚的第一個東西是根冰棍。她眨眨眼，抬頭，是那個不熟的男人。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結(jié)了帳，想來應(yīng)該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三十多度的天氣。</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他領(lǐng)著她出來，把包裝紙打開拉到最下端，讓她這樣拿著吃：“以后你等等我。”她吮著冰棍里的水，心想我們又不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走吧，我?guī)闳ボ囌?。?lt;/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三</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其實最后折騰到車站也才過去不到兩個小時。她記得車次是T324，中午十二點半發(fā)車，晚八點半到。車站不允許接送的人進到出站口內(nèi)，她挎著半熱的餃子慢騰騰走到挨近站口的一條鐵凳上坐下，這里會被太陽曬到，但好在能清晰的看到車站大屏。</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拿出隨身用手巾包著的眼鏡，戴上，杵著看了好久的屏，車次卻一直沒有輪到。她想應(yīng)該是來得太早了，于是就靜靜坐著等。男人本想坐她身旁，可她的餃子正好占了一個位置，她故意的，她總覺得這人不太靠譜。</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我就說來早了”，男人蹲在靠陰的角落，望著她說?！敖裉煳疫€請了假?！?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皺眉：“又不是我讓你來的?！?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再說，怎么能不早點來？我兒子今天大學(xué)畢業(yè)回家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您老來得子??？”</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臉上一僵，忍不住閉著翻了個白眼：“我兒子可厲害了，他從小到大沒讓我操過心，高考分數(shù)高高的去外省讀書咧，說畢業(yè)工作后去哪都帶著我，讓我跟他享福誒?！?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你懂什么？”她心里又是驕傲又是鄙夷地看著眼前這個人，“今天他回來后我們要重新說一下這個房間的問題，要是覺得擠，你可以搬出去?！?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話說出口才發(fā)覺有些重了，她悄悄睜開一條縫看男人的神情，感覺他是有些不悅，但臉上也掛著笑意，抿抿嘴，沒說什么。</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也閉了嘴，靜靜等待起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太陽從頭頂漸漸落到腳尖，再到悶熱的空氣里逐漸響起令人煩躁的蟬鳴。當她拍死落在手臂上的第九只蚊子后，十點的鐘聲穿過周圍仿佛不再流動的空氣，折磨著候車室內(nèi)外每一個人的耳膜。早在七點四十她就已經(jīng)起身站在大屏下，用戴著老花鏡的眼細細掃描著大屏上的每一班車次，沒有，還是沒有。她以為八點四十，或者說九點就能夠看到兒子出站的身影，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點五分了。她目送了一場場離別與相聚，可自己仿佛一直是個局外人。</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終于，她開始慌了，回頭看到那男人還在，眼睛總不離開她，臉上依然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她那不由自主繃成一條直線的嘴唇艱難地顫抖著打開，又窘迫又害怕，好像有點自問自答：“我……我……我兒子怎么還不出來？他不是今天回……我又記錯時間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男人看著她這樣，蜷縮著的身子終于站起，像如釋重負、又像是過于緊張，長長呼出一口氣。</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沒有?！?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你兒子已經(jīng)回到家了，他早就回到家了?！?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你騙我。你是誰？”</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他走到她身邊，攙住佝僂的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T324，十年前的車啦，媽?！?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他摸摸她的臉，笑了。接過她嚴防死守的保溫盒，大拇指輕輕摸了一下米奇，熟練地打開蓋子，吃了起來。她看著眼前這個眼睛彎彎的男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渾濁的眼睛蒙上水汽。</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掏出自己的小花帕子，一邊擦一邊挽著他。“媽老了，媽不聽話。”</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你是我媽！”他塞了一嘴，留了幾個還有溫度的給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不過下次你要等等我，我們一起來。現(xiàn)在，我們回家?！?lt;/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李敏</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