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半夏長（貳）</p><p class="ql-block">或許和某個人靠近，只是一霎那的決定，這個決定并不會將人與人間距離拉近或扯遠，但假如在靠近時恰好有話題又可以不深不淺的聊上幾句，那么這個空間充滿了波紋，語言的風(fēng)一吹，粼粼閃閃。</p><p class="ql-block">麥子想和老劉坐一起。不為什么，只是舒服。初中考完試等通知的那個暑假，老劉、麥子和雨霖鈴、小丁一起乘著小丁爸爸的拖拉機去堼頭摘蘋果。一路上，四個人晃蕩著，老劉卷曲的濃黑睫毛眼睛后都是桀驁不馴。麥子還在喜歡著塵塵，盡管塵塵給了她一張彩色照片后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她。雨霖鈴和麥子說她開始喜歡老劉了。小丁嘴唇上方的傷口還很清晰，那是前年植樹時被打逗的鐵锨扎壞的。麥子不知道自己平時在想著什么，也不想知道車斗里這三個人在想什么。家里有錢給自己上學(xué)嗎？這個問題像只蒼蠅蹤著麥子，在一九九二年的夏天的拖拉機里隨熱風(fēng)晃悠著。</p><p class="ql-block">“老劉，你點清燉牛肉了嗎？”麥子記得上次在家門口的“麗園”第一次聚會老劉指著昏黃燈泡下大鋼盆里的肉笑著說。“沒點，現(xiàn)在不興這個菜了，都是干鍋，我點了羊肉鍋……”麥子笑了笑，看著左邊空著一把椅子就往“電子”這邊靠了靠：“你家老大今年畢業(yè)了吧？！”那雙曾經(jīng)如清泉般一雙秋目如今是渾濁的倦意：“大學(xué)畢業(yè)了！沒找著工作！成天在家打游戲！我讓他到我修車鋪幫忙也不來！這人！壞了！”他自己說“故意留的”花白胡子往前一翹。麥子本想跟他一起苦笑，但還是低下頭，沒有任何表情，“現(xiàn)在的孩子都一樣的，如果想省心，那也許就會讓我們先辛苦……”</p><p class="ql-block">沒等說完，彭紅大聲接過話茬兒：“沒這個！我們家閨女就特別省心，今年是三好生還交了入黨申請書！你們家老大就是你慣的……”</p><p class="ql-block">沒等麥子詫異，老劉示意董東東坐到麥子和“電子”中間，董東東神會，輕巧坐下。這樣就看見圓桌依次是老劉、麥子、董東東、“電子”、彭紅、夢瀾、燕老師。夢瀾圓潤端莊的臉笑意盈盈望著大家說：“這次麥子來，我們又聚在一起！來！把酒倒上！”</p><p class="ql-block">老劉右邊有把空椅子，那是給老師留的。</p><p class="ql-block">麥子不喝酒，燕老師給她往杯里倒橙汁。一股甜味兒鉆出來，沖破了這濕淋淋的雨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