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重慶往事:</p><p class="ql-block">《中國當代藝術與重慶》</p><p class="ql-block">文:姜湯</p><p class="ql-block">真正的中國當代藝術史,應該重新寫,因為它的根是在重慶,而不是北京的“星星”畫展。趁很多當事人還在,可以就這個問題,請北京“星星”畫展創(chuàng)始人黃銳和馬德升等人進行研討,恢復歷史的本來面目非常重要。</p><p class="ql-block">十七年前,我在上海辦了一本公開發(fā)行的全彩色雜志叫《頂層》,這是一本對當代藝術進行研估的雜志,當時影響很大。我們對中國當代藝術的起源進行過認真的溯源,順著對1979年9月27日,在中國美術館東側街頭公園,被媒體廣泛稱為中國當代藝術開端的“星星”畫展的尋源,發(fā)現“星星”并不是中國當代藝術的開端,而其真正的源頭是在1978年的重慶。</p><p class="ql-block">1978年底,一個長頭發(fā)男人背著一大捆東西,突然從北京火車站走了出來。這個人叫薛明德,是一個重慶人,他背的那一大捆東西是重慶四個人的油畫。這四??人全部是重慶離經叛道的先鋒油畫家,他們分別是張達星、薛明德、楊勝利和彭靜。</p><p class="ql-block">薛明德到北京,是他們四人受三中全會后中國變化的影響,共同策劃了幾個月,又共同出資選薛民德為代表,到北京去展現他們的油畫作品。這四個人中,文史哲基礎最好的是張達星,他除了畫畫,還瘋狂閱讀偷來的大量禁書,已知西方出現了很多現當代文藝流派,可惜中國當時處于封禁狀態(tài),知道的人是絕對另類。</p><p class="ql-block">在此之前的1970年,張達星與我是重慶57中的同班同學,有一天他帶我去棗子嵐椏見了畫畫的張奇開。那時我們1 6歲,張奇開口若懸河,從此他成了我們的精神導師,交往至今,巳有半個多世紀。</p><p class="ql-block">由于中國在1949年選擇了蘇聯的藝術教育,從此和西方分道揚鑣。張達星和我都是奇怪少年,對正統(tǒng)教育天生反感,他對蘇派油畫不感興趣,我對1949年之后的中國文學更是拒絕。我在精神上除了張達星和張奇開外,非常孤獨,所以我的大部分精力轉向了社會,與太多三教九流的名人成了朋友。</p><p class="ql-block">張達星在十八、九歲,反叛到了極點,他差點被父親送去瘋人院。他當時在重慶廢舊回收公司工作,公司拿他也沒辦法,于是讓他一個人、在很偏僻的南岸一座小山上、一幢民國獨樓里,為廢舊回收公司守舊輪胎。他很高興這份24小時堅守,星期天也不離開的工作。他說那里很自由,可以瘋狂讀書和畫畫,那段時間他讀了太多書和畫了很多畫。那幢樓有兩層,很陰森,四周很遠都無人,周圍長滿了樹和荒草。他住在一樓,房間里到處是被禁的外國文學與哲學書。我經常乘輪渡過江、然后走很長的路去看他,有時陪他住在那里,但半夜總會覺得有些恐怖。</p><p class="ql-block">后來,張達星陸續(xù)結識了重慶另外三個與他藝術基因近似的藝術瘋子:薛明德、楊勝利和彭靜。這三人中薛民德最瘋,他厭惡一切按蘇式風格畫畫的人,經常公開鄙視俄派畫家。他認可和喜歡張達星,這不僅因為在繪畫上他們是同路人,還因為張達星具有他們都不具備的文化策劃能力。</p><p class="ql-block">1976年打倒“四人幫”他們受到鼓舞,后來北京又岀現了各種思想解放運動。直覺告訴他們,應該將自己的作品拿到北京亮相。于是經過長時間的策劃,決定由行動力極強的薛明德代表他們上北京。他們開始力所能及地籌錢,每個人都拿出自己認為不錯的作品,一共有八十幅,其中張達星有四十一幅,是他少年時代至青年初期創(chuàng)作的全部精品。薛明德、楊勝利、彭靜三人共提供了三十九幅的作品。這個數據,在前幾年薛民德與張達星的微信交流中,巳得到了證實。</p><p class="ql-block">重慶由于曾經是民國陪都,各種文藝思潮本身從二戰(zhàn)時起就不落后。雖然后來新政權通過各種運動清除了不少,但有些東西是骨子里的,通過各種形式又不斷呈現出來。從文·革前開始,重慶的自由藝術就一直在扭曲、靜默的生態(tài)中悄悄發(fā)芽。到七十年代中后期,各種藝術玩法開始多元出現,沒想到張達星、薛明德這一支,卻通過薛民德到北京而成為中國當代藝術出現在歷史上的最初火星。</p><p class="ql-block">從1978年底薛民德到達北京后,他一直在北京尋找突破口企圖展出這些作品。他甚至還去了國家文化部,雖然一位副部長還接待了他,他也費了很大的力向他們介紹了這些作品,但最終都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p><p class="ql-block">1979年3月2日清晨,北京西單·民·主·墻上,突然出現了一根很粗的繩子,上面掛著八十幅驚世駭俗的油畫。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圍觀。一個上身穿著鮮紅色冬裝、留著長發(fā)的男人正在畫前瘋狂演講,他就是藝術瘋子薛明德。</p><p class="ql-block">據張達星對我說,這80幅畫薛明德后來告訴他,全部在北京丟了。張達星現在提到這些作品,內心仍很傷感,仿佛丟失的是他最愛的戀人。不過這次畫展是中國當代藝術登上中國文化舞臺的真正開始,它當時題名叫:“重慶·北京巡迴露天畫展”。</p><p class="ql-block">當時,全世界的記者每天都云集在這塊地方,他們認為這個地方是中國變化的晴雨表。那天早上當記者們到來時,他們大吃一驚:五顏六色的油畫占滿了西單墻面最醒目的位置。</p><p class="ql-block">1979年3月4日法國《費加羅報》對這次展出作了大幅報道,稱:這是西方第一次看到中國的現代藝術……,這是中國文藝復興的起點。</p><p class="ql-block">世界各國媒體大版大版介紹了薛明德,他成了當時的名人,而張達星他們卻默默無聞。北京很多嗅覺靈敏的文化人開始對薛明德感興趣,其中包括黃銳和馬德升。他們一度與薛明德走得很近,甚至想與薛明德一起策劃另一場、也就是“星星”畫展。但是,薛明德太難合作,他在中途被黃銳和馬德升拋棄。</p><p class="ql-block">在那場薛明德當主角的“重慶·北京巡迴露天畫展”展岀半年后,另一場被廣泛記入史冊的露天展在北京拉開序幕。</p><p class="ql-block">1979年9月27日,在中國美術館東側街頭公園,被人稱為中國當代藝術開端的“星星”畫展正式開展了。全世界媒體認為這是中國非官方藝術展的又一次繼續(xù),他們吸取上次的教訓,采取更加多元、廣泛地報道“星星”畫展的很多細節(jié),使之影響更加深入人心。</p><p class="ql-block">“星星”畫展的影響力的確大于上次北京X X墻展岀的“重慶·北京巡迴露天畫展”,這有兩個重要原因:一是當時中外大量媒體都廣泛報道了“星星”展;二是又經過半年的思想解放,中國人開始更加關注文化藝術新事物。</p><p class="ql-block">盡管“星星”畫展的創(chuàng)始人黃銳不喜歡薛明德,但他在紀念“星星”十年的一篇文章中直言,他是受薛明德影響,而萌發(fā)了獨立做星星畫展的動機。他后來還在媒體上說:《今天》(北島主編的雜志)組織郊游圓明園,一位叫薛明德的畫家被邀請同行。薛是四川重慶人,他是第一個在民·主·墻舉辦露天畫展的人?!?lt;/p><p class="ql-block">看來,黃銳是文化藝術界一個誠實的人。</p><p class="ql-block">遺憾的是:直到今天,一些所謂的藝術史家和批評家,都不提及這次響當當的“重慶·北京巡迴露天畫展”。我覺得這不是歷史的缺失,而是這些寫藝術史的人根本就很無知和愚蠢,這種水平決定了他們的文章和書籍質量不高,記錄的東西不完整,他們寫的東西非常值得懷疑。</p><p class="ql-block">緊接著,1980年1月1 1日,重慶又出現了由張仁強、張奇開、鄧庭良、李德虹策劃的標志性藝術事件,這就是在沙坪公園舉辦的“野草·同仁畫展”。這個畫展同樣在全國引起巨大反響,當年春節(jié)期間,現在被媒體稱為“當代藝術教父”的粟憲庭專程到重慶采訪,他當時是《美術》雜志的編輯,張奇開在重慶陪同他,并接受了他的采訪。</p><p class="ql-block">由于“野草”畫展名氣很大,當年(1980年)秋天,黃銳、馬德升等三人到重慶,由張奇開陪同他們去了四川美院、西南師范大學、重慶藝術館三個地方。這一路下來,他們見了很多優(yōu)秀的重慶人。后來,我在北京生活了很多年,總能聽到北京人說:重慶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今天僅以此文紀念重慶人曾經擁有的過往……</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