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 <p class="ql-block">總有一場雨，是為清明而來，下了整整一夜的雨，清晨終于停止。我在鳥鳴中醒來，夢境似乎還未散去，自己尚未抽離，依然有點恍惚與遲鈍，看著窗外的天空，只有灰蒙蒙的云朵朵，一朵兩朵無數(shù)朵，朵朵似哭泣，夢里父親在身邊，醒來父親卻在心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沒有父親的護(hù)佑和守望，人生蹉跎里我哪有能力愛己愛親人。記得父親離世“五七”的最后一天，夢里我見到了父親，他用寬大的手掌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氣若游絲的叮囑我：乖，不哭。我急忙問父親，何時才能再看到您，父親兩眼淚汪汪：清明。</p> <p class="ql-block">果然，二十二年里，每年在淸明快要到的時候，我就能在夢里見到父親，夢里的父親站在春風(fēng)里，只是不說話，默默的看著我，聽我不住聲說著平日里積攢的，那些想對他說的話，父親時不時用手摸摸我的頭含淚不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父親離世第一個清明到來的前夜，夢里父親像一片葉子輕輕飄來，再現(xiàn)我十七歲去外地工作后回家休假的情景，父親依然是細(xì)心地為我準(zhǔn)備一切，比如曬被子床單和褥子，清洗許久不用的毛巾和漱口杯，干凈的書桌上還有我喜歡看的幾本書，飯桌上有我愛吃的魚，恍惚之間我問自己：是在做夢嗎？</p> <p class="ql-block">夢里的父親總是微笑著，低頭做事手不閑著，吃飯的時候，父親依然會把魚肚底的那塊肉大刺抽完，放在我裝滿米飯的碗上，然后再給我澆上幾勺魚湯，我也能美美的吃個底朝天。我都多大了啊，父親還這么疼我慣著我，周到細(xì)微之處的深情，夢里夢外我都記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夢里時常也會再現(xiàn)，父親常常默不作聲披上外套出門，以下樓溜達(dá)之名消失那么半小時或一小時的，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稀罕物。那個南征北戰(zhàn)扛槍打仗的父親，原來心底還是那么柔軟，那副不茍言笑的面孔下，父親依然替我扛著整個家和對我無盡的心疼，千情萬緒淚珠打濕了衣襟。</p> <p class="ql-block">夢里的父親，有時候還會給我收拾屋子，東西被歸置得整整齊齊，歺桌茶幾收拾得干干凈凈。有時候父親就安安靜靜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不言不語像是等我下班回家一樣，我也不以為然，就像父親從來沒有離開人世一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巧手的父親，夢里好多次都是戴著老花鏡，像當(dāng)年為我縫嫁衣那樣，一針一線給我縫制綢緞面的薄薄小棉襖，絲綢面料軟綿綿的不好縫，父親卻不急不躁一針都不馬虎。我納悶父親怎么還會記得，這個季節(jié)我喜歡穿這薄而軟的中式棉襖呢。</p> <p class="ql-block">父親走了那么多年，清明時節(jié)還能來到我身邊，他老人家舉手投足都是用微笑看著我，那些瑣碎的溫暖記憶和看不見的庇佑，在夢里我卻能感受到分毫不差，慈祥悲憫的力量從他身上席卷而來，將我整個人包裹，有種抑制不住想要落淚的沖動。父親越是無聲，我越是能體會到父親在世時的那些獨一無二的疼愛，許許多多的疼愛恰恰就是藏在這樣的日常之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怎么也沒想到，那個偉岸如山的父親，那個天天習(xí)武，一身好武功的父親，那個一日三餐無酒不歡的父親，在他七十一歲時，怎么就生病了呢！去醫(yī)院檢查竟然是壞病，手術(shù)后第七天就離世了。我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哭天喊地磕破了頭，也沒有感動上天改變旨意，父親還是走了。</p> <p class="ql-block">送走父親我瞬間醒悟，父親的病不是突然得的，是長期病痛的疊加啊，他把病痛噎進(jìn)喉嚨吞進(jìn)腸胃，從來沒有告訴我他的不舒服，是怕我知道會心疼？怕影響我工作？還是怕給我添麻煩？那么多“怕”的背后，是我在這曲折的人生中，只要想到親愛的父親，立刻會哽咽著泣不成聲，后悔沒有好好地愛他，沒有陪他好好地活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千百次錘胸頓足避而不說的“都怨我”，千百遍諱莫如深的“早知道”，還有被放置于心底啃噬靈魂的后悔和愧疚自責(zé)，時常想起這些，我的心就像被手狠狠的地攥著，不僅酸而且很疼很痛，大口咽下從心里涌出的淚水。我曾問春風(fēng)：除了清明，還能在哪里見到我親愛的父親？風(fēng)說：你若思念，便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有時候，想起世間這些無法抵抗的生老病死，便會從心底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意，怨世間不公平，怨為何把我親愛的父親，從我的生命中生生剝離，這過程像剮掉血肉般的鉆心疼痛，父親啊，如有來世我愿還做您的女兒，讓我好好照顧您不再留遺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段又一段的想念，都切割成方塊被風(fēng)帶走，但那些被父親疼愛的過往，卻始終盤踞在我心靈深處保持著原樣，承蒙蒼天厚愛，父親只是換了種方式，每年在清明到來時，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夢里我依然會淚流，也會展顏歡笑，心安理得享受著父親的疼愛。</p> <p class="ql-block">清明的節(jié)日，是金不換的節(jié)日，清明的文是悲文，淸明的雨是傷心的雨，這一日的哭泣是悔恨的淚，這一日的傷痛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一日是無論天堂有多遠(yuǎn)，父親都要翻山越嶺穿過風(fēng)雨來看我，這一日的父女相逢，定是續(xù)來世還做父女的緣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燃一燭清香，雙手合十，跪拜，化作長長的思念，飄散在父親沉睡的地方，愿世事長安，故里長燈明，愿所有逝去都安息，愿思念在，逝去的便不是真正的離去，惟愿想念父親時，父親就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部分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筱筱鞠躬致謝????????????</p>